前一晚,他问李晓闵:“打电话给我的人是您朋友吗?”
“请问是哪里载到她的?”
“知道……名字吗。”
李晓闵迷糊的时候,回答也干脆,说不是,是我路上载的,大环线上载到的。
第三个问题李晓闵也忘干净了,记了半天只记起来姓陈,是泱南人。
然后人就坐到她对面了。
李晓闵认真地回想,让钱一苗时不时加以补充,话头基本没断过,把每个细节都抖落出来了,包括他们几个人自拍时,不小心入镜了半张脸的过客,她也把照片翻出来了。
对面男人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苍白、怔愣、失神,整个人好像只剩一具空壳坐在这边。
李晓闵也不敢多问什么,钱一苗更是谨慎至极,只说确定的。
说到尾声后,男人只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
“她看上去,还健康吗。”
这句话明明轻不可闻,却像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6.
陈玦的作息非常健康。
餐厅老板娘的生意大多集中在早上和中午,不出意外,陈玦晚上八点半就睡了,睡到第二天四点四十起来,帮着做准备工作。
规律的生活是一种奖赏,可以解决掉大多数的惶惑不安,大脑也连带着清明不少。
有些思念不可避免,就跟它和平共存呗。
陈玦规律劳作了一段时间后,又重新相信起车到山前必有路。
秋季的落日过后,一天比一天凉下去。待了也不过十来天,陈玦就得去添更厚的秋装了。她决定利用休假的一天去集市。
“小陈你运气真好,你来前两天啊,集市才刚复市,有几个摊位我跟你推荐下?”
老板娘听说以后,插了句话,陈玦掏出笔和便签纸,欣然点了点头:“谢谢虹姐。”
还没买新衣服,陈玦只能翻腾出两件薄运动外套叠穿,看着鼓鼓囊囊的,有些滑稽,不过体会过这座城市的妖风,她才不在乎风度呢,入夜以后温度骤降,冷到骨子里。
下午三四点钟,还不是饭点,她穿过空荡荡的餐厅前厅,依稀看见有人靠在玻璃门上,大概是等开门的客人。
陈玦走过去,把双开门同时拉开,礼貌道:“不好意思,我们下午五点才开——”
秋风穿堂的那一秒,她的尾音也一道戛然而止。
陈玦像是被风钉在了原地。
周知善的视线垂下,目光水一样滑过她。
迅速而无声的察看过后,他抬手,蜻蜓点水地触碰到了她的外套衣袖。
他又收回了手,忽然之间,脱力一般靠着墙沿,直接蹲坐到了地上,将脸埋进了掌心,背部急剧起伏。
如果这是梦,至少他在这个梦里停留了很久,真实地经历了期待与期待成真。
是梦都够了。
-
陈玦确实吓着了。
周知善不会慌乱——这是短时间内就类似于信念,早已深深扎根在她思维土壤的认知。
现在他却像一个劫后余生的人。
被夺去了呼吸,思维,行动……一切后的加倍补偿。
他头深埋进掌心,右手突然去够她,陈玦赶紧把手递给他,紧紧握住。
他的手冰凉、手背青筋微凸,血管似乎都在轻微跳动,方便缓解情绪上的巨大冲击。
陈玦垂下眼,注意到他依然戴着那个红色手绳。
周知善意识都短暂出笼。
连陈玦怎么把他拖进餐馆、何时握住一杯热水也记不清了。
他的目光每分每秒都跟着她转,陈玦本来要进后厨,被他死死拉住以后,无奈之下只好拜托同事阿悦帮忙去倒热水。
陈玦感觉到了数道八卦的目光,但她此时无暇顾及。
她快速环顾四周,思考着要不要先把他拖到自己的宿舍里,边想着,手下意识地轻抚着周知善的头顶。
柔软的。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