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听出这是个女生的声音,沉默了良久。
半天才说,“李言我有话对你说。”
李言“嗯”了一声,示意她可以说了。
仍是没有取消免提。
“她是不是什么关系户啊?”陈京语气认真地问道。
行业里女性乐手从业者较少,所以但凡身上占了一丁点亮点的女性,相对别的行业而言,都比较容易被从业者认识。
而姜来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不由得开始怀疑其来路。
李言看了眼陆行止,暧昧不清地说了句,“确实是个关系户。”
姜来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须臾,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们留下她,完全是因为她自身实力过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把合同准备好就行。”
那边答应下来,语气却仍是恹恹的,似乎对乐队的决定仍持有怀疑。
挂了电话,李言安慰她:“主要是你太低调了,圈内没啥名气,所以她才对你有所怀疑。”
姜来“嗯”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还高兴还是伤心。
因为李言在肯定她实力的同时,也间接的否定了她这几年的乐队时光。
毕竟没有人玩乐队的目的是为了保持低调,所谓的低调,还不都是因为所在的乐队没有名气、未被认可。
虽然还没有正式签订合同,但是烛风的几个老大哥俨然已经把姜来当做自己人看待。
几个人先是把排练室的门锁密码告诉了姜来,然后又把他们每周的排练日程表发给了她,一副你随时可以过来加入排练的架势。
搞得姜来又惊又喜。
于是约定好下次排练姜来就加入他们后,两人就没有在留在排练室,以免耽误他们后面的排练计划。
告别了烛风,陆行止送姜来回家。
车子停到单元门楼下,姜来推开车门,准备下车时,指了指楼上。
“虽然这是你家,但是由于我是个独居女性,就不邀请你上去坐坐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陆行止被她逗笑了,“你不用时刻提醒我,我的房主身份的。这边装修好后,我断断续续地都没住到两个月,可能都没你熟悉。你且安心住着吧。”
姜来扬起嘴角,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其实我是想说,你记得把水电燃气的户号发给我。之前方圆姐怕房主露馅,说这些费用会由回溯出,就没把户号给我。”
陆行止不知道她绕了一圈是为了这个,半天才挤出一个字,“行。”
姜来目的达成,左手捏着协议,右手拎着带给姜妄的冬阴功汤,乐呵呵的下了车。
黑色轿跑重新发动,姜来看着渐渐远去的车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后,对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陆行止正好要转弯,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的动作,垂着眼眸,低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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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来回去后也没闲着。
她把自己的吉他拿出来,准备整体换次琴弦。
这把千元的入门吉他陪了她也有几年了,琴弦一共断过两次。
一次是换弦的时候,她没控制好松弛力度,琴弦绷得太紧了,然后在调音的过程中,猝不及防“啪”的一声断掉。
还有一次是演出过程中,毫无征兆的,琴弦直接断开,正好崩在她的右手上,狠狠一抽,留下一道长长的刮痕。
伤的倒不是很严重,主要是琴弦崩断这件事情本身挺让人感到恐惧的。
正好那时候顾唯一又送了她把吉他,所以从那以后她就再没用过这把。
这次搬家,她没把顾唯一送的那把带过来,事赶事撵上了,只能先用这把凑合一下。
换琴弦是个体力活,没多会姜来热的满头大汗,只能关了室内空调,又跑去阳台吹吹风。
正好思考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安排。
烛风的巡演就在一个月后,因为有些歌曲进行了重新编曲,所以他们的排练计划也安排的比较密集。
每周的一、三、四、六,从早上十点到下午六点,都是安排好的练习时间。
这样的时间安排虽不会与回溯的兼职时间冲突,但是却会与回溯那边的日常排练的时间有所交叉。
虽然烛风的前辈们和她说,如果有事也可以请假,或者更改排练的日期。
但是姜来总归不好意思,因为自己,让两边的人都迁就她的时间。
最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辞了回溯那边鼓手的差事。
正好本来说的也是顶个空,希望他们能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她便可以专心投入到烛风的排练中了。
平日里有些空闲时间的,她还可以作词作曲写点新歌什么的。
晚上的时候,姜妄和苏杭带了些熟食卤菜过来,姜来又把中午打包回来的汤热了一下,三个人凑活了一顿。
吃完饭姜妄收拾桌子,姜来和苏杭坐在客厅里聊天。
苏杭一抬眼,看见客厅的墙上挂了一副风格很另类的装饰画。
“姐,我能和那副画拍个照吗?”
姜来看过去,不就是一副平平无奇的装饰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以啊,我给你拍。”
几天后,有关注国内书画拍卖的网友意外发现,两年前在香港佳士得,那副被匿名买家以百万拍下的画作《骨》,出现在了一个小网红的照片里。
第15章
几天后,有关注国内外书画拍卖的网友意外发现,两年前在香港佳士得,那副被匿名买家以百万拍下后,就销声匿迹的的画作——《骨》,出现在了一个小网红的照片里。
不过由于背后买家还未能确认到底是谁,这个帖子只获得了寥寥几条回复,未能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甚至因为在帖子中,楼主怀疑了此网红与买画人的关系,鲜少的几条回复中还夹杂着几条嘲笑楼主的,让他没事可以找个厂去上班。
深感被羞辱的楼主,愤怒地留下一句,等着看吧,就此消失。
网络那端,个别有心人士收藏了此帖,放在了自己网红扒皮的分类收藏夹中,静待楼主重新顶帖那天的到来。
而对此毫无知觉的姜来,此刻正站在《骨》前,静静地端详着整幅画作。
自从那天苏杭说过这副画很有特点后,这几日路过它时,姜来总是会停下观赏几秒。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原因,她总也看不出什么,不就是个不知所云的装饰品么,有啥特别不特别的。
艺术品鉴赏果然是个有门槛的活计,姜来觉得自己这个门外汉,可能得下辈子才看懂这些。
算了,还不如直接问问房子主人。
于是,她拍了张照片发给陆行止:你这个画有什么说法吗?
陆行止这时候正在开会,因为下面汇报上来的方案太过离谱,好好地发了顿脾气。
一众高管被训斥地大气不敢出,整个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互相看着眼色,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先打破这个窒息的局面。但大家都不愿当这个出头鸟,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候,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了一声新消息的震动提示音。
一群人东瞅瞅西瞧瞧,然后瞥见开会时从不分心处理其他事务的陆行止,掏出了手机,并开始打字回复消息。
他们暗自猜想,这一定是个不能耽搁的重要信息。
会议室主位上,陆行止点击确定,只发送了三个字:怎么了?
然后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手指无规律的轻轻敲击桌面。
片刻后,他敛了些怒气,冷着声音对会议室众人说道:“继续吧。”
过了一会,姜来才看见他回复的消息,于是发了个语音过去。
“姜妄女朋友说你这个画挺特别的,我琢磨了两天也没看出来什么,这不就是个普通的装饰画么,寻思着要不就问问你。”
陆行止把语音转成了文字,看清内容后,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回她:你说的对,就是个装饰画而已。
只是价格高了一点点。
正在汇报的捷润员工,捕捉到陆行止脸上一闪而过笑容后,信心大增,陡然提高了讲话的音量。
本来以为会在结束后得到他的夸奖,却看见陆行止蹙着眉,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方案写的这么烂,还汇报的这么大声,你是觉得我耳朵不好,还是认为自己做的很好啊?”
会议室里再次进入冰冻模式。
过了片刻,陆行止又扔了两个字,“重做。”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举着手机,心情愉快地出了门。
会议室里的捷润众员工:没听说陆总还有以训斥员工为乐趣的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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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画作主人的回复,姜来放宽了心,决定不再纠结自己是否有艺术鉴赏天份这件事,背上包悠闲地出门去。
今天来回溯,除了要完成既定的表演曲目外,姜来还有另一件大事要确认。
所以一到回溯,她就先问清楚了方圆在哪里。
得知方圆正在仓库盘点货物,姜来放下包,直接奔向仓库的方向。
见到方圆后也一点不含糊,直奔主题:“圆圆姐,前几天不是和你说,我后面没法过来打鼓了么,你们的新鼓手招的怎么样了?”
方圆叹了口气:“没有合适的人呀。”
“啊…”姜来有点郁闷。
片刻,方圆换上一副笑脸,又道:“不过大飞哥老婆已经生了,后面他就回来复工了,你可以放心去烛风排练了。”
她就是故意逗逗姜来。
被看穿心事,姜来傻笑:“嘿嘿。”
方圆笑着看她一眼:“站着不走,是要进来帮忙?”
姜来摆摆手:“不了不了,你自己忙吧。”
正要走,看见货架边靠着个有点眼熟的东西。
“这吉他怎么还在这呢?”
方圆看过去:“陆行止拿过来给你的,你不用,可不只能放仓库。”
姜来惊了:“放仓库是不是不太好,这吉他可不便宜。”
“拉倒吧,也就你们玩音乐的人才在乎它,进出仓库的人里,没人会觉得这吉他值钱。他们眼里,这就一漆都掉了的破铜烂铁一块。”方圆不咸不淡地说道。
她嘴上虽是这样满不在意,但选择吉他放置地方的时候,还是经过了一番考虑的。
本来正常来说,这吉他姜来不用,放后台休息室就行了,但是休息室里来往的都是驻唱的歌手和驻场的乐手,都是些识货的人,反而无法保证吉他的安全。
而仓库里进出的都是店里的员工,在他们眼里这玩意确实不值钱,便不会因为好奇去把弄,也不会起了什么无端的贪念。
一个东西最安全的时候,往往就是其价值不被人所承认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姜来还是不放心,十几万的东西,像个垃圾一样被扔在角落,这画面实在是不对劲。
于是现在仓库门口,犹犹豫豫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方圆看出她的忧虑,更是火上浇油:“反正我是不管的啊,你若要就拿走,你若不要就放在那,丢了坏了反正都不关我的事。”
明知道方圆是故意这么说,激将法激她呢,但姜来情感上还是过不了,这么贵的吉他,可不能受这种委屈。
心一横,把吉他装进旁边的琴包里,背着走了。
回到休息室,其他几组驻唱的歌手也都到了,见她背着个没见过的琴包进来,齐齐看向她,“新家伙啊?”
她讪笑一下:“没有,旧的,旧的。”
见她这样,几个人围过来,更想一看究竟。
姜来自知阻止不了他们的好奇心,索性把琴包直接交但他们手里,最后远远地站在一边。
事不关已的看着几个人拉开包,把吉他拿了出来。
其实吉他露出一半的时候,他们就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这琴的价位怕不是要上五位数。
但是当整个琴身都露出来后,三人还是忍不住地吸了口气。
外表破烂,配置巅峰,这熟悉的造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房间里先是陷入一阵沉默。
然后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交换眼神,确信心中的想法是正确的之后,不约而同地大声惊叹道:“我靠!”
再看向姜来时,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说重度做旧吉他是旧的吉他,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是实际上,这俩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物品啊。
毕竟,谁不想拥有一把价值十几万的Fender CS限量版“旧”吉他呢。
吉他在几个人手里过了一圈,姜来重新将它装进包里放置好。然后一抬头,就对上几双满是探究的眼睛。
“富二代竟在我身边。”
说话的叫□□,还是个在校大学生。
“没有,这是朋友的吉他。”姜来解释。
驻唱几个人关系都还不错,瞬间挤眉弄眼起来,顺着这话打趣她:
“朋友?啥朋友能把这么贵的吉他随意借给人啊?”
“男朋友呗。”
“哈哈哈哈,姜来谈恋爱了啊。”
“就一普通朋友。”
“懂,就一(升调)普通(降调)男(升调)朋友(降调)。”
短短几个字,愣是被他说出个山路十八弯。
姜来叹口气,瞬间觉得,她和这把电吉他,总归有一个,是应该待在仓库里的。
等了半天,终于轮到姜来登台。
因为心里装着吉他的事情,演出过程中她总忍不住频频看向前排的卡座,去确认陆行止有没有出现。
然而直到她演出结束,陆行止都始终没有出现。
姜来把电吉他带回家,拨通了陆行止的电话。
电话通了一会,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姜来正准备挂断,那边接通,清透富有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递了过来。
他说:“姜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
第16章
“姜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陆行止的嗓音在空气中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