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嗯”了一声,就像受了蛊惑般似的,不过须臾,又说,“我知道的。”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那你还知道什么?”
尾音上扬。
恍惚间,姜来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她怔愣了片刻,才说:“我只知道,你今天似乎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嗯,喝了些酒。”陆行止抬头看向窗外,那颗遥远的月亮,今日不知为何,看起来似乎比往常大了不少。
过了片刻,便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是我奶奶的生日,所以就没去回溯。”
“你和我解释这个干嘛。”
“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没去才给我打的电话,不是嘛?”
“我是想和你说,我把你的吉他带回来了,你有时间过来拿走。”姜来认真解释,顿了一下,突然惊觉,“你在和我撒娇?”
陆行止酒量不好,一旦多喝些许的酒,就会变得异常粘人,又撒娇又耍无赖,所以他一直不会在人前喝酒。
但今儿是老太太八十大寿,她喜热闹,所以陆家招待了远的近的一大堆小辈的亲戚,齐聚一堂为老太太祝寿。
陆行止做为唯一的直系孙辈,不得不应下这些贺寿的祝酒,一来二往的就喝多了些。
所以他现在就是一个失控状态,听见姜来的问题后,下意识就回答:“不行吗,我不能和你撒娇吗?”
非常理直气壮,反倒噎了姜来没话说。
见她迟迟不回复,陆行止变得焦急起来:“你怎么不回答我,你不喜欢我这样啊。”
姜来觉得好笑,点了个录音,继续说:“没有,我挺喜欢的,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嗯,这还差不多。”陆行止咽了咽口水,想起来姜来最开始的话,闷闷不乐,“对了,那把吉他我说给你用,你怎么总让我带回来带回来的,你便好好用不行嘛。”
没想到这时候他居然还在纠结这个,姜来脸色变得柔和几分,温声温气地去哄他。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把电吉他太贵重了,我收下怕是不合适。”
“就怕你这么说,所以我没有说要送你,只说的是借给你用。”陆行止嘟囔道。
姜来虽然觉得借她用也很夸张,但她又拿喝醉的人没办法,便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然后眼珠子一转,起了坏心思,“陆行止,你叫声姐姐来听听看。”
但陆行止只是醉了,又不是傻了,立刻反驳她:“我比你大四岁,你怎么不叫声哥哥来听听。”
姜来看了一眼时间,已是不早了,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于是笑:“不叫就不叫,那我挂了啊。”
本来就一句随口的话,哪知陆行止短暂的沉默后,居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姜来,你威胁我。”
姜来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挂电话怎么就威胁了。
于是她“呵”了一声,无奈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喝醉酒时,挺无赖的。”
陆行止“哼”了一下。
姜来听见,背景音里隐隐约约有人在叫他。
然后陆行止声音听着变远了些,回了那人,“是姜来。”
“你一喝酒就粘人,赶紧挂了吧。”听起来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女性,姜来猜想这应该是他妈妈或者奶奶。
“不会啊,是她先打电话给我的。”这是陆行止的声音。
“谁啊,我看看。”老太太的声音陡然变大,似乎已经到了手机前面。
姜来一惊,“啪”的挂了电话。
剩下电话那头,陆行止和老太太两个人,看着突然挂断的通话界面,面面相觑,两脸茫然。
-
陆家老宅在西城区,而公司捷润在东城区。
翌日,陆行止早起上班,遇上遛弯回来的老太太。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他,“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还行,虽然喝了点酒,但是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嗯。”老太太敷衍了一句,悄然进入正题,“昨天那个小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陆行止并不记得昨天老太太的生日宴上,自己有和什么小姑娘聊天,疑心是老太太要当红娘,便警觉道:“什么小姑娘?”
“昨天晚上和你打电话那个。”见他仍然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她提醒道,“就是姜来啊。”
!
自己昨天和姜来通话了?
他居然完全不记得。
陆行止疑心老太太诓骗自己,掏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顶部赫然显示写姜来的名字。
他点进去看,通话时长十七分钟多,显示是姜来打进的电话。
一点模糊的记忆出现在他脑海里。
昨天姑父和余意方把他送进房间后,他好像确实有接到一通姜来的电话。
接通后,自己好像说了句,“姜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再往后就想不起来了。
要命了。
陆行止是清楚自己喝完酒的样子的,粘人话又多,昨天电话讲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啥。
他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姜来,又想起来李言说今天晚上烛风乐队的成员们要给姜来接风,请他一起参加,到时候自会见得到,便做罢了。
老太太盯着陆行止,等着他的答案。
见他迟迟不回答,轻声斥了句,“臭小子。”
陆行止平白挨了顿骂,反而变得占理起来,“我上班去了,您赶紧进屋吧,等会着凉了。”
老太太站在原地看他发动汽车走远,半天说了句,“避而不谈,心里有鬼。”
-
因着昨晚那通电话,姜来一晚上没睡好。
梦里陆行止化成一个三四岁的奶团子,围着她一口一个“阿姨”的叫。
她正色,要求他改口叫姐姐,然后陆行止“哇哇”大哭起来,闹得她心焦。
最后她妥协,低声哄着奶团子陆行止,带他去买糖吃。
然后两人和好,陆行止奶声奶气地问她,我可以亲你吗?
姜来点点头,就在陆行止贴上来的那一秒,他突然变成大人模样,用讳莫如深的眼神,玩味的看着她。
姜来被他盯得心慌,迟疑了两秒,竟直直凑上前,对着他的嘴唇,轻轻舔舐了几下。
随即而来的就是,男人化被动为主动,唇齿交缠。
落下一遍又一遍的热吻。
两人重新分开的瞬间,姜来惊醒。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一刻,让她慌张的是到底变大的陆行止,还是她心底的那丝期待被看穿。
她四处张望,看着房间里那些属于陆行止的物品,陷入长久的沉默。
虚妄的感觉渐渐散去,姜来起床,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今天上午和放肆乐队的人约好了,要正式签订歌曲使用的相关协议。
放肆乐队前不久换了新排练室,所以协议这事就耽搁了下来,这两天刚整理完,顾唯一本来想在那边见面的,正好邀请姜来去看看。
她想了想,自己都退队了,便没去,只约在了排练室附近的咖啡店里。
姜来到的时候,顾唯一他们已经坐在店里面了。
桌面上放着他们重新打印好的协议。
前几日几个人看过协议,别的都没什么意见,只针对一个地方进行了修改。
就是把原来的那条,“演出结束后十五个工作日版权费未到账,视为乐队违约”。
改成了,“演出结束后十五个工作日版权费未到账或超时到账时,视为乐队一般违约;一般违约次数超过三次,视为乐队重大违约,此时姜来无需再遵守,不演唱其乐队期间创作歌曲的约定”。
姜来对这个微小的改动没有意见,便让他们打印好把合同带过来就行。
大家坐在一起,最后检查一遍协议中的各个条例,确认无误后,各自签完名就算是结束了。
到底还是有几年情分,签完字也都没着急离开,便坐在一起稍微聊了几句近况。
言语间,不难听得出放肆如今的风光。
“阿来,你真该留下的,眼见着放肆开始走上正轨了,我们下个月要去录制这两年很红的那个生活类慢综艺了呢,还有很有音乐节的邀约什么的。”
猫哥一脸惋惜地说道。
姜来笑笑,“恭喜你们。”
老咸想起情人节那天她在山火那番话,犹豫了一下,问她:“我们三月底的时候要开始今年的巡演了,首站已经确定从燕京开始,就在山火Live house,你要来玩玩吗?”
姜来知道,老咸这是把自己宣布退队那天的话都记在心里了,心下一暖。
不过很可惜,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和烛风一起踏上巡演的旅程了。
于是淡然一笑:“谢谢,不过那个时候我应该不在燕京,可能没办法参加了。”
“你离开燕京,是要回老家?”顾唯一有点吃惊。
“不是,出去兼职,给别人乐队当巡演的合作吉他手。”姜来语气平淡。
见她这么说,顾唯一松了一口气。
却又想起那天在回溯,她对自己的奚落,于是故意扯起一副看好戏的笑容,略带讽刺地说:“阿来,你怎么卸了放肆鼓手的身份之后,只能去给别人的乐队当合作吉他手打工啊。”
猫哥和老咸都不清楚,回溯露台上两人到底都说了啥,见顾唯一这样皆是一惊。
一个踢了顾唯一一脚,示意他过分了,一个帮忙打着圆场,“他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姜来笑。
这时候,咖啡厅外一辆黑色保姆车上下来两个人。
顾唯一坐在窗户边,一路看着两人从进门到点单等单,眼见着两人拿到咖啡,作势要离开了,他赶紧起身过去打招呼。
“李言老师,卫林老师,你们好。”
“欸,你好。”李言应他,脸上带着笑。
“我叫顾唯一,是放肆乐队的主唱。”
“嗯嗯嗯,我知道你们,你们的《鲸落》、《听雷》、《与她》都是很优秀的歌曲。”
顾唯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几首都是姜来写的曲目,那首《鲸落》虽也挂了自己的名,但他自己清楚,自己的那点帮助对整个曲子来说不过可有可无。
但他仍是僵硬地点了头,继续寒暄:“两位老师,你们怎么会到这边来?”
卫林笑笑:“一会要去公司,过来这边顺道接个人。”
然后冲着里面喊:“姜来,走了。”
姜来应声而来。
顾唯一脸上闪过一阵错愕。
再反应过来时,只看得见姜来上了那辆黑色保姆车,还有那句飘散在空气里的——
“我没和你说吗,下个月前辈们的巡回演唱会,我是他们的合作乐手啊。”
第17章
和放肆几人整理完歌曲演唱权这天,姜来和烛风乐队也正式签订了合作乐手的聘用合同。
虽说同是巡演,但烛风与放肆的巡演规模却并不相同。
放肆乐队的巡演多是在live house里举办的小演出,小的场馆算满票不过三五百人,大的场馆至多□□百人。
但是烛风的巡演却是正儿八经的演唱会,少则三五千人,多则万人。
这倒不是放肆太拉,行情就是如此。
毕竟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乐队,都没有能力在体育馆开演唱会。
烛风也是用一首首脍炙人口的金曲,与多年持续输出,才能够从小众圈子中走进大众视野。
今年是烛风成立的第二十五周年,所以此次巡演的足迹也将会遍布祖国大地,从南到北共有十五所城市。
另外,和最开始说的只签订巡演的合作乐手不同,姜来最后签订的合同中,也包括了烛风二零二二年将会参加的音乐节演出。
因为烛风自身的出场费就高,所以他们给姜来算薪酬的时候,也远远高于市面上普通合作乐手的薪资报酬。
再加上排练费另算,姜来这个合同一签,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她后面整年都不用再愁自己的生计问题了。
晚上的时候,烛风乐队做东,在醉仙楼庆祝姜来正式成为烛风的编外人员。
除了这几人外,到场的还有烛风的经纪人陈京和助理小群。
陆行止作为姜来与烛风的红娘,自然不会缺席这个场合。
他走进包厢的时候,姜来正和李言、刘正齐、小群在一起打麻将。
姜来其实并不会打麻将,只是吉他手周波非要拉着卫林出去抽烟,陈京又死活不上场。
三缺一的状况下,姜来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一边学习麻将规则,一边磕磕绊绊的摸牌、出牌。
眼见着上家打出七条,姜来却还傻坐着发呆。
陆行止迅速弯腰,双臂从姜来身上环过,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倒剩下所有的牌,笑着和小群说道:“欸,谢谢您咧。”
输久了,乍一胡牌,姜来还没反应过来。
毕竟坐这里玩了四五局,除了有一局是被截胡外,剩下几局就一直重复两个动作,疯狂点炮与疯狂自摸。
直到陆行止重新站直了身体,桌上剩下三家齐齐发出叹息,姜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赢了。
于是,她直接高兴地站起来想找人庆祝,环顾一圈,却发现面前全是自己的输家时。
郁闷的转身,对着陆行止的胸口,“咚咚”地捶了两下。
陆行止直接愣住了。
姜来真不愧是打鼓的,这俩拳头,每一下都落的很实在。
待意识到自己的力气用的很实在后,姜来自己也僵在原地。
半天才挤出一句很不像话的解释:“我以为这是堵墙呢。”
陆行止睨视她一眼,“见识广啊,你还见过穿大衣的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