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姜来起身,顿了片刻,又补充,“你的字很漂亮。”
陆行止颔首。
后来姜来走的时候,台上的歌手正好唱到蔡健雅《猫鼠游戏》的那句,“要不要跟我回家要是你有追得上的办法”。
陆行止看着她的身影,含笑抿了一口姜来送来的酒。
这杯内格罗尼属于苦甜型的微烈酒,闻起来有淡淡的橘子香味,入口苦味明显。
不过待苦涩的感觉慢慢淡去,舌尖上反而只留有几分让人忍不住回味的甘甜。
倒和姜来给人的感觉一致。
余意方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搭话,一直没放在心上。
但是当陆行止真的端起那杯鸡尾酒时,他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认识陆行止这么些年,他一贯是冷漠不问世事的性子,看不上那些贴过来攀附自己的,也绝不委身去迁就谁,如今倒是破例了。
一贯谁也劝不动酒的陆行止,居然在人前喝酒了。
待姜来走远了,余意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你们这什么意思?”
陆行止笑了一下,眼角微挑,
“她这是在警告我,让我别试图和她玩什么猫鼠游戏。”
第9章
隔了几日,正好是余意方三十岁生日。
他这人爱热闹,招揽了燕京范围内所有叫得上名头的公子小姐,在燕山的半山别墅里,纵情狂欢。
陆行止到海外出差去了,差人送了两瓶罗曼尼康帝过来。
几十万的礼物在这圈子里本来也算不上多惊奇,但偏偏陆行止送来的这两瓶罗曼尼康帝,瓶身编号分别是余意方的出生年份和出生日期。
罗曼尼康帝年产千瓶,又因自身的配额销售制度,想买一瓶特定编号的DRC,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一下子两瓶,给足了余意方面子。
要说这京圈谁的脸面最值钱,陆行止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标准答案。
是以余意方心满意足,酒桌上也就多喝了两杯。
但这酒喝多了,话也就会变得多。
陆行止向来是圈子里的焦点,即使人不在,话题也不会少。
所以当余意方听见有人在猜测,为什么陆行止酷爱藏酒却从不喝酒时,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和你们喝酒罢了。前阵子在回溯,他还喝了人女主唱递过来的内格罗尼呢。”
“谁啊?”
“具体说说。”
“开玩笑的吧。”
……
闻到八卦的人群瞬间凑了过来。
余意方这时候也清醒了些,想起陆行止那句,“她这是过来警告我”,深知这事说一嘴就算了,再不能多议论。
旁人再怎么追问,也不开口了。
不过就这一句,也足以让众人沸腾。
陆行止爱酒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但人人都只见他闻酒香,鲜少见他真的品尝入肚。如今竟有例外,好奇心驱使着每一个有钱又有闲的看客。
连跨年夜那天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
说是陆行止带姑娘跨年,天之骄子难讨姑娘芳心,佳人不悦离开,陆行止追出门去,又哄又闹的逗人开心。
出现在陆行止周边的女人不多,很快他们便定位到了姜来。
京圈二代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陆行止名草有主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消息转了一圈又回到余意方这里时,他听着已经走样的传闻,暗自为自己祈祷,希望没人记得最开始消息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
那天缺席余意方生日宴会的,除了陆行止还有秦家的几个小辈。
医院那边下了病危通知书,一大家子都守在医院里,抢破头要站在秦家老爷子的病床边尽孝,没人有闲心在这个关头跑去参加别人的生日聚会。
所以当消息传到秦所愿这里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秦所愿嗤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和顾唯一说:“这就是你说的清高的姜来嘛,一转眼就攀上了燕京城最高的枝。”
顾唯一眸色暗了暗,沉默了几秒,低声说了句,“嗯”。
-
放肆乐队全员再合体排练,是二月上半旬。
因为二月中旬是山火Live house成立的十周年,他们将会举办七天不间断的周年庆专场演出,参加他们的十周年专场演出,是几个月前就已经定好了的行程。
从跨年到现在,中间隔了春节。
姜来再见到三个人的时候,一个个容光满面的,明显看得出回家这阵子应该过得挺愉快,再不像往年,因为不赚钱的乐队,回家过年还要被不理解,被责骂。
事情过去这么久,很多东西姜来都想的很明白了,也没再对几个人摆臭脸。
甚至排练间隙里,还有心思对几人开玩笑:“过年期间伙食都挺好的阿。”
猫哥看看自己肚子,叹了口气,感慨道:“是得减肥了,不然拍婚纱照都不好看。”
此话一出,排练室才算是真的热闹起来。
话少的可怜得老咸都忍不住问了一嘴,“准备结婚了?”
“嗯嗯。情人节那天去领证,然后下半年办婚礼。”
“挺突然的啊,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猫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女朋友家人不是不同意嘛,但是我们跨年上了电视后,她父母就松了口。”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姜来,见她嘴角弯弯的,似乎是不在意了,才又继续说。
“主要还是这一个多月不是跑了些商演嘛,他们发现我们这行出名后还是挺赚钱的,也就不反对了。”
猫哥说的商演姜来没参加过,但是姜来收到了他们给自己的版权分成,所以也是知道一些的。
比起以前一场几万块还要食宿自理的演出,这一个月赚的,确实比乐队过去两年挣的都多。
不过这事姜来不是很想提。
那时候因为跨年的事情,她说要休息一段时间,就没有参加乐队的商演。
她一直以为,她缺席的那些商演场次里,乐队用她的演出分成雇了个合作鼓手一起演出。
但是前阵子她在回溯驻场打鼓时,有个认识挺久的乐迷朋友,突然很严肃地问她是不是退队了。
她才知道,原来顾唯一他们根本就没有请人打鼓,直接在演出现场放起了program。
姜来不是很认同这种行为,也懒得评价他人的行为。
反正道不同,不相为谋。
-
正式演出那天正好是情人节,秦所愿也来了。
抱着一大束花,声势浩大的出现在休息室门口。
姜来看得出小女生的心思,笑笑没说什么。
乐队如今也是小有名气,顾唯一长得不错,很招女孩喜欢,她这是过来宣誓主权了。
姜来心情不错,主动和她打了个招呼,这太过意外的行动,直接把秦所愿吓得愣在原地。
惹得姜来反思了一秒,是不是就应该不搭理她。
今天共有三组演出乐队,每组演出时长四十五分钟,放肆在最后一个。
不知是这场的观众都太热情,还是放肆这阵子真的吸到粉了,整场演出氛围都非常不错,每首歌结束的时候,都有人带头喊道——“放肆,牛B”。
场内氛围不错,成员们心情也好。
退场前,乐队的所有成员站到台前致谢,照例是由顾唯一发言。
“今天是山火成立的第十年,很高兴与你们相聚在这里,希望山火的下个十年依然能在这里与你们相会,请大家以后也多多支持我们。”
“还有一件事,今天我的女朋友也来到了现场,也感谢她一直以来的陪伴与支持,谢谢大家,这里是放肆乐队。”
一阵欢呼声中,几个人鞠躬致谢,正准备退场时,姜来拿起来话筒,“稍等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说。”
台下有认识她的,喊了句,“阿来,牛B。”
姜来笑,视线掠过台下种种面孔,温和地说道:
“大家好,我是放肆乐队的鼓手阿来,很高兴参与山火十周年的演出。放肆刚成立的时候,我们的愿望就是能在山火开一个专场,不过去年我们巡演的时候,因为和别的乐队撞时间,很遗憾只能选择了别的场馆,还好今天圆了我的梦,虽然不是专场,但也好歹在全国最优秀的Livehouse里登过台了。
“再过几个月就是放肆成立五周年了,很幸运今年通过一个很大的舞台让大家认识我们,希望大家以后也要一如既往的支持放肆,同时也不要忘记我。
“说了这么多,你们一定听的云里雾里的吧。”
姜来停顿了一下,人群里立刻有观众接话,“没有,你美你尽管说。”
场馆里爆发一阵哄笑。
姜来清清嗓子,接着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说,我已决定退出乐队,今天是我在放肆的最后一场演出了,很开心认识大家。我是鼓手阿来,谢谢大家。”
最后一句,几乎就是嘶吼着发出来的。
话音落,然后一个干净利落的鞠躬,台下惋惜声中,她迅速起身离开了舞台。
只留下一个看似潇洒的背影。
“啊?不要啊……”
“什么意思?个人退队还是全体解散?”
“我很喜欢鼓手的啊。”
议论纷纷的众人看上舞台,却发现台上也是面面相觑。
几人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吾半天,只说了一句,“谢谢大家”。
慌乱退场。
-
后台,顾唯一拦下了背着包准备离开的姜来,“怎么回事?”
姜来正色,视线看向顾唯一的背后,风风火火赶来的秦所愿身上。
她说:“我退出放肆。”
声音不急不缓,平稳有力,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秦所愿上前,挽起顾唯一的手臂,娇嗔道:“我就说吧,人家攀上高枝了,不想吃这个苦了。”
顾唯一剜了她一眼,拨开秦所愿的手,沉声道:“别捣乱。”
又去拉姜来,“我们谈谈。”
姜来挣开他的手,语气冷淡:“顾唯一,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决定了。”
须臾,又补了一句,“不过,如果跨年那天,你选择挣开她的手和我谈谈,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说中心事,顾唯一低下头。
他不得不承认,那天在同甘共苦的姜来与京圈入场券之间,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抛弃姜来。
见他似乎无话可说了,姜来转身要走。
抬脚瞬间,她陡然想起秦所愿的话,转头对着她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攀高枝,而是高枝想攀我。”
然后她快速打开聊天软件,从联系人里找到陆行止,将手机举到秦所愿的面前。
果然,秦所愿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因为向来高冷淡漠的陆行止,却主动给姜来发去了信息:我出差回来了,你欠我的饭,什么时候兑现?
第10章
大雾散去,迷路的人终将看见出口。
退队的决定说出口后,困扰姜来良久的郁结,终于不药而愈。
二零二二年的情人节这天,姜来完成自己在乐队的最后一场演出后,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而放肆乐队另外三个成员,一整夜翻来覆去,久久难以入眠。
一方面,到底与姜来认识这么些年,风风雨雨一路走过来,终归还是有些真感情存在的。
一方面,姜来在队期间除了共同参与创作部分歌曲外,还独立创作了几首曲目,同时这几首也是乐队知名度较高的歌曲,她若离队,版权也是个大问题。
最近他们正和几个厂牌接洽,若是搞不定歌曲版权,估计对签约都会有一点影响。
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半天,始终没个定论,最后决定改日再找姜来聊聊,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这天没睡好的,除了乐队三人,还有此刻正在燕山别墅里发脾气的秦所愿。
阿姨捡起满地的物品,心里直嘀咕,怎么出门前高高兴兴的说要去过情人节,这才多久,一回来就变得怒气冲天。
当然她是不敢去问原因的。
秦所愿骄纵,长这么大,能治的了她的人除了一个秦昭衍,也就只有陆家的公子了。
说来也奇怪,她似乎打小就怕陆行止,毫无缘由。
但这世上哪会真的有没有缘由的事情。
在秦所愿怕陆行止之前,她甚至还曾深深的爱慕过他。
只是后来,秦所愿送出去的情书等不到回复,联系方式也被他拉黑,她气冲冲地去质问原因,只换来陆行止一句没有温度的“你得庆幸你姓秦”后,再不敢对他有别的心思。
说到底,今天她这么生气,除了顾唯一拨开她的手去拉姜来外,更多原因,还是看见陆行止那样子放下身段积极去讨好姜来,让她破了防。
她砸钱砸资源换来顾唯一女朋友的名头,本以为能赢得了姜来,没想到转头却输在了自己都要仰望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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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来说出退队决定的第三天,顾唯一和老咸来回溯找她。
他们不知道姜来现在住在哪里,只能去回溯公众号上翻演出信息,然后在有姜来的日子里到回溯堵她。
不过姜来今天是鼓手的身份过来演出的,所以除了每组歌手轮换的空隙,她并没有时间去招待两人。
打鼓又是个消耗体力的活计,中场休息那十几分钟,两人也不好意思去后台打扰她,就只能一直等到演出结束。
十一点的时候,最后一位歌手演出结束,姜来收了鼓棒,到吧台端了两杯酒后,才去找两人。
两人明显心不在焉的,姜来站到了桌边,都没发现。
直到她把酒杯放在两人面前,二人才慢慢抬起头,意识到她的存在。
时间不早了,省了那套无用的寒暄,顾唯一开门见山地说道:“姜来,我们俩今天来,是为了你要退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