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宵雨面无波澜,握住马鞭的手指却用力收缩了几分:“我失镖不失镖,与你又有何干系,擎风镖局的招牌不用你来操心,我再问一遍,你让是不让?”
南宫青看着贺宵雨,半响,垂下眼睫,移开视线,淡淡吩咐道:“将马车赶出去吧,咱们给这位贺镖头让让路。”
车夫早已在旁候着,听见吩咐便跳上车,扬起马鞭将车向巷外赶去。
贺宵雨心生不耐,手中短鞭在空中抡了一圈,打下来几朵榴花。
她正要走时,听见南宫青又讥诮道:“贺镖头慢走,不怕踩了人,也当心点从马上跌下来。”
“哼——”她低低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骑马出了长巷。
长巷深深,那一点红衣转出巷时,随侍躬身道:“擎风镖局难以为继,大小姐何必与她结仇?”
“我与她的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南宫青望着车夫将自己的马车赶回巷子,垂眸想了半天,问道,“帝京最近有何消息传来么?”
随侍知道她在问什么,答道:“太后娘娘的寿辰快到了,听闻昭明侯正在四处找寻合适的寿礼。”
马车已到眼前,南宫青在搀扶之下上了马车,边说道:“差人将山庄里最好的衣料和成衣送去帝京。”
“送到昭明侯府?”
她点头,放下车帘端坐在软垫之上,阖了凤眸不再言语。
随侍便也不敢再说话,跪到她身侧,轻柔地替她捏起了那双早已没有知觉的双腿。
马车缓缓出了长巷,青石幽幽,上有几点榴花残红,墙上枝梢空空,只余了碧绿青翠的榴叶,光照下生出盈盈的微光来。
巷子另一头,薛遥看见何许人手里揪着一人的衣领走过来了。
“吴老三?”这溆陵城内长巷短巷到处皆是,外来的人没个十天半月怕是极易走丢,没想到何许人刚来溆陵,换条路竟还能捉住这贼人,她不由赞叹道,“何大哥,你太厉害了。”
贺宵雨出了巷子,本欲与薛遥道别,没想到薛遥迷失了方向,便特意单独留下来陪她,此时见何许人来了,也未离开,赞道:“那日我见何公子身手不俗,想来捉个小贼是绰绰有余的事。”
何许人这才注意到站在薛遥身侧的竟是贺宵雨,见其脸色苍白,忙问道:“贺镖头怎么不在家静养?那日我见你伤得很重,不应当今日便下地走动才是。”
“镖局里眼下人手不够,有些事少不得要我出来走一趟。”贺宵雨答道。
三人将吴老三送到官府,发现钟瑜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薛遥以为钟瑜还在香逸楼,好奇问道:“钟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了香逸楼,结果你们都跑不见了,我想你们的功夫这样好,定能捉到这小贼,便提前来衙门等着了。”钟瑜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而得意起来,眼角弯弯,当真像一只小狐狸。
从衙门出来后,贺宵雨见天色尚早,便说:“此处离镖局很近,上次来不及感谢几位,今日不妨一同去镖局坐坐。”
薛遥等人想想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下来,跟着贺宵雨到了镖局门口时,方才发现擎风镖局离钟府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镖局很大,但眼下门口只停了几辆镖车,显得很是空旷。镖局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再往前望去,一方矮墙里面杨柳依依,隐约可见似锦繁花,亭榭廊道高低错落。
钟瑜指了指那个方向,对薛遥说:“那个就是之前我在香逸楼里同你说的园子,原本是个医馆。”
贺宵雨的视线也随之望去,眼睫微微颤动,低声道:“那场惨案已过去十年,如今不提也罢。”
她按下心中的情绪,引着几人往镖局内走。
“何大哥?”薛遥踏进大门,又走了几步才发觉何许人仍站在门外,没有过跟来。
“嗯?没事。”何许人收回目光,转身也进了门,笑道,“不小心走神了。”
薛遥觉得他脸上的笑意似乎有些勉强,还想问问,却见他擦肩而过,大步走到前边去了,只好把疑问咽回肚子里。
进了镖局,众人率先见到的是一个偌大的习武场,场上只有一名身材壮实的年轻人在练习枪法,贺宵雨将他唤了下来:“梁识,我爹呢?”
梁识手里还握着那杆红缨枪,另一只手抓抓脑袋,不太确定地说:“应当在佛堂吧。”
贺宵雨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道:“你去告诉他,镖局里来客人了,另外去厨房吩咐厨子今晚多做点菜。”
梁识爽快地答应了:“好嘞。”
说罢,一溜烟地跑开了。
贺宵雨将三人引到前堂坐下,各自斟了一碗茶,薛遥在堇山镇原是用碗喝茶的,进了钟府方用了几天茶杯,此时便心觉亲切。
众人又说起贼人劫镖那天,贺宵雨虽对自己失镖这件事不太高兴,却也没有露出半分逃避之态,倒是坦然地告知了几人在他们出现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当时钟瑜晕了过去,因此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便不停追问着。当听及何许人与那黑衣人缠斗,又被突然闯出来的薛遥一刀分开后,不由可惜道:“早知如此我拼了命也要把薛遥遥拉住。”
薛遥听了,没好气地说:“要不是你被吊在了树上,我为了救你,也不会那个时候撞上他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