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故晃眼,自顾自地叹气:“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
是她不该对人心抱有希望,是她不该轻易相信他人,是她不该重情重义,是她不该对他芳心错许,是她不该将他视为此生知己,是她不该让他有机可乘……
他安排巧合,让几人一一出现在她的身边。
让音故与他们经过一段几年的时间相处,增加对他们的情谊,将他们视为缺一不可的亲人后。
再来以他们作为筹码,以此让她乖乖交出身上魔骨。
她自以为的玲珑剔透、干净无暇的情感,实际上却是恶臭连连、闻之欲呕的利用。
让她最感到绝望的,不是要挖出身上魔骨,迎来生命的终结,而是她受到的欺骗、侮辱,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她闭上双眸,任由痛苦侵蚀她的身体,如一个被生生掏空的布娃娃般,踩着虚空的步子摇摇晃晃。
定了步子,音故强撑着眩晕看着他:“尊上,我只有一个请求,可好?”
“好。”他点头,大浪退潮后的狼藉,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胸腔内涌上一股气息,她突然没由来地笑了。
于这世间孤独摇曳多年,没有血脉相融的亲人,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不记得过往的经历,但她一直怀揣着一腔孤勇、永不停止脚步地向前。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假的,全都是假的。
濩落境专吞妖魔,音故昏迷前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将疏香送出来,若不是澈慕赶到,她或许早以化作一摊血水,如今就算是活着,也落得诸多毛病,难以完全愈合了。
音故晃着身子走出木屋,在慢慢无际的草原中迷失方向,不知该走向何处。
最终一人来到无妄台上,望着曾囚过世间最大的魔的剔骨笼,一寸寸抚摸链条,冰凉从指腹传到血液骨髓中。
苍白的指尖微微一颤,清冷的空气化作嘴角一个寒涩的笑。
“莫音故!”疏香大步冲过来,将她大力往后一扯,火山燎烤后的脸孔扭作一团,怒火狰狞:“你到底在做什么?”
舌尖紧抵住牙齿,这样的声音她听过一次,不过那次疏香说的人是宿易,现今是她。
“阿香。”
“别叫我!”疏香怒后,甩袖扭头不再看向音故。
她心肺吸入一口冷气,刺沙的喉咙:“那是妙菱的母亲啊。”
风声及定,两人之间小草微拂的声音都能听见,疏香甩过的衣袖僵在空气中,随着主人的身子在颤抖。
“那又怎么样?你养了她八年啊。”红色的眸子,如一把钝刀凌迟音故心上的血肉。她顺着铁链跌坐在地上,眸子一动未动,吸入寒气的唇瓣说着薄凉的话:“阿香……也走吧。”
喉咙滚动,将生涩咽下。
“你说什么?”
身后的铁链被她触碰得哐哐地响,音故低着的眸子,将一片白茫茫的空洞涌上眸光刺入疏香的眸中。
疏香瞪大了双眼,想看看身前之人究竟是真的莫音故,还是她人假扮的。
“天虞阁,散了。”
薄凉地声音飘在微风中,给了疏香猛力地一击。
她步子猛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周身僵硬,微一的热化作泪滚烫而出,她大笑了几声,眸光死死地盯着音故:“你不要我们了是不是?”
这风啊,好疼,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刮在音故的身体上,即使她忍得再平静,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还是出卖了她。
她抬头望向黑茫的天,黑茫的明天和未来,终于沉着寒冷地开口,冷静地异常:“不要了。”
“好,这是你说的。”疏香一言不发,慢慢走向远处,离开了音故。
满目的黑暗滚卷在一起成为巨大的黑桶,不由分说地将音故塞到里面,再怎么奋力挣扎也没有一点用。
她倒在冰凉风木台在,手指抚在上面,划出一道血痕出来,现在她的另一只手指也破了,但疏香不会再给她包扎了。
她在夜幕中昏沉地睡过去,迷糊间觉得有人将自己抱起来,轻柔抚摸她额间的发。
再将破血的手指包扎起来,她往这一寸温暖蹭过去,手中抓满了这人的衣衫才肯罢休,才肯睡过去。
“阿香?”
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抱扎好的手指,包扎的极好,就不会是疏香所为。
将其藏在衣袖当中,信步走出。
巴莫远远看见她,拔了腿跑到她身边:“阁主,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