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川与渊清的距离算不上远,音故与南卓二人走累了,就寻了一处茶肆休憩。
茶肆不算大,建在路边以茅草为盖,屋中安置的都是朽到轻轻一碰就要断裂的桌脚。
但驻在这日头最高处,又偏偏这茶十分的凉爽入味,即便是有再多规矩,也总有人前来喝茶。
只是前来喝茶之人,再怎么急躁也要想办法静下心来,若是因为什么大动作,碰碎了桌椅,再砸碎了茶杯茶壶,那茶肆老板娘那个双腿残疾的儿子就会一直盯着他看,直到能够记住他的样子,再用笔描绘出他的模样,那么这大概率就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在这里喝茶了。
听旁边的人这么一说,南卓立刻就挺直了身子,呼吸急促地紧张起来了,将手肘抬至半空,不敢触碰桌面半分。
端起茶杯的样子,好似极在喝穿肠毒药般。
如此一番,喝与不喝,有何区别?
“音故,我真的好紧张。”南卓低声地说。
凉茶入口,甘味回转,确实不负盛名。
“或许也能有另一番滋味。”音故摸摸她的脑袋。
“嗯,那我们走吧。”南卓默默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双腿从桌下移出。
两人离茶肆三步,身后有人呼唤。
“姑娘请留步。”是茶肆老板娘。
“姑娘,我见你与我这茶肆有缘,帮助我的公子说了,希望你能与他见上一面。”
说着催促身后椅上长坐的儿子,拿出一副字画,二尺画卷上,青衣女子窈窕其上,眸光干净清澈如河溪,更似在河溪之下熠熠生辉的曜石,青丝作挽已为人妇。
虽不可思议,但画上女子确与音故模样别无二致,不过只是音故换了一身衣裳。
茶肆老板娘说,这是此间茶肆原先的主人。
“此事果真令人好奇。”见音故答应,老板娘上前引路。
古朴的门刚刷上不久的黑漆,头顶房梁上有灰屑。两侧有绿植,一为长青,一为松柏,一股小溪从其中蜿蜒而出,绕一堆山石而上,在由半空中滴流出来,像极了雨滴落下的声音,宁静幽杨。
推门而进,地上还有未褪潮的湿气,房屋之中,刷了黑漆的木墙每处都摆上一致新鲜的竹条,白净的帷帘后,一方长木台后躺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着黄色粗衫,两袖挽至手肘处。
问声,从木台后露出面貌来。
“尊上!”南卓惊呼,这人干净清朗如月下清莲的眉眼确实像极了澈慕。
“这位姑娘可是又认错人了?”男子摇摇头,不甚在意。
“咕咚”一声,有物滚到音故脚下,是一酒壶,却无酒气。
男子细看了音故,眸中似有绵绵不绝的回忆涌出,却依然能控制自己不在虚幻中沉迷:“这位姑娘倒是比以往来的都要相似。”
重新横躺在木台之后,以手为枕,颇为惬意。音故整理裙摆坐于木台前,男子眸光似有异动。
“公子之意,在这间屋子中?”音故问。
男子手中摇晃酒壶:“是倒也不是,且说说你都看出了什么。”
“这间屋子建造数百年,若不得公子修葺,大概已是一堆废墟。”音故看向他:“不知公子因何故要留下它?”
男子凑近酒壶闻了闻酒香:“何故?不过舍不得丢弃。”
“我以为尊上当不会有什么难以舍弃之物。”音故懒与他周旋,直接拆穿他,就近拿了一枝竹条。
他从木台之后端坐起身子,酒壶中倒出清茶,推到音故身前:“还请这位姑娘到门外稍后。”
南卓一脸不知所以,看到音故点头才慢慢退出屋子,关上屋门。
两道目光在幽深的黑暗中交汇。
“不只一人说过我与他相似”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
“阿音认为呢?”
“不知。”
音故离开木台游走在屋内,此屋总是传来莫名的熟悉感给她,就连屋中的他,也觉得似曾相识,但她皆不知是何原由。
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音故一掌扶于木墙上,墙体摇晃断裂之势,她不得不把手拿开,却向后踉跄,朦胧间黄色粗衫的男子向她走过来,浑似清莲。
“尊上竟也会使这般伎俩?”
月亮弯成一抹清淡地月牙,他笑了下:“谁说不是呢?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