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做什么——”裴妍止住咳嗽,后背紧紧贴住温泉池,双手本能的护在胸前。
宁宸澜被她这副防备姿态弄得有些尴尬,翻身上岸,快速将自己的衣服穿好。
这一整天,他脑子都是之前在凤仪宫听见的那些话,母后叮嘱她吃生子药,还让她点那该死的香来撩拨封萧恒。
更令人焦躁的事,她竟没说半个‘不’字,全都顺从的应下。
宁宸澜艰难的揣测,难道她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那人?
他头发还在滴水,肩背上的衣料全部被打湿,浑若未觉,接又想起她方才整个人沉入水底的模样……胸膛剧烈起伏着,有些情绪像是要控制不住,即将冲壳而出。
“殿下,请您回避一下,我要换衣服了。”裴妍从未与男子这样亲密,刚才在水下被他搂住腰,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
且被热气一蒸,更加虚软无力。
宁宸澜背过身去,说道:“好,你换吧。”
裴妍没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见他人没走,只是背朝着自己,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只得伸手先够到旁边的浴巾,上岸之后,马上将自己裹了起来。
之前将睡衣搭在木架子上,她急匆匆走过去拿,偏生越急越容易出事,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撞到架子上。
宁宸澜听到动静,伸手扶了她一下,只是仅仅抓住她的手臂,帮助她站稳而已,眼风都没乱瞟一下。
反观她浑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毯子,宁宸澜倒是已经穿戴整齐。
裴妍简直要被自己蠢哭,转身去取了衣服,匆匆穿好就往外走。
“小妍,能不能与本王说几句话?”宁宸澜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亦是茫然无着落。
白天母后的那些言语,想必让她心里难受了,或许他不该这时候再去招惹她。
裴妍听出他话音中的落寞,停住脚步。
她有种感觉,对方在凤仪宫的时候似乎生气了,但拿不准他究竟为何生气。
她不敢深想,且那个可能实在太过渺茫。
“若实在不愿,就回去吧。”宁宸澜见她停步,跟过去,然后去取了鞋子放在她脚边。
裴妍穿上鞋,抬眼触及他失魂落魄的脸,微微蹙眉道:“殿下这么晚了,要与我说什么。”
宁宸澜心里说了一句,是你自己不走的。
他未再犹豫,牵了她的手往琼台夜月那边走去。
裴妍脑子里嗡的一声,形如一具木偶般跟在他身后,脑子里彻底放空了。
这段路都是室内,且烧着地龙,但乍一从温泉出来依然会冷。
全福就守在廊下,见两人牵着手出来,立即递上狐裘披风。
宁宸澜接过来,给裴妍披上,看了眼她红透的脸颊,又给她戴上毛茸茸的帽子。
一只手拨开她脸颊边的湿发,俯身安慰了句:“别怕。”
裴妍被这声音蛊了一下,头往旁边一偏,张脸都藏进狐裘帽子里。
隐隐觉得,事态有些脱离她预想。
全福看着这画面,乐得不行,转身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宁宸澜小心翼翼牵着裴妍来到主屋,本是想在这儿方便给她把头发擦干,把人带进去后,才觉得实在不合适。
房里能坐的地方,除了宁宸澜睡觉的大床,便是窗边摆放的一张金丝楠木软榻。
他记得之前书案前是有两把椅子的,此时却不知哪儿去了。
只得先让她坐在软榻上,转身去取擦头发的毛巾。
回来见她仍乖巧坐在那里,神态憨憨的,宁宸澜一时心软得跟什么似的。
摘下她的帽子,发现里头的外衫又被头发打湿了。
“你等一下,我喊人给你送干衣服来。”宁宸澜深吸了口气,转身开门,却见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全福这狗奴才又不知哪儿去了。
怕她着凉,权宜之下取了自己的衣服放在她身边:“先把这个换上吧,待会我再让人取你的来。”
宁宸澜说话语调很温柔,带有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裴妍脑子早就炸得一片空白,抬眼见他走到屏风那头,垂眸紧紧攥住手里的衣物。
宁宸澜听不见那边动静,又忍不住出言提醒:“记得把头发擦一下。”
等到她终于换完衣服,正在擦拭头发,他才从屏风后转过来。
看到她此刻的模样之后,不禁有些傻眼。
自己的衣服宽宽大大挂在她身上,根本就不成样子,露出嫩黄色的中衣交领,上面还微微有些湿意,显然是她故意不脱的。
对此,宁宸澜无话可说。
屋子里地龙烧得很旺,应该不至于受凉,宁宸澜又去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不方便与她一起坐在软榻上,他只能站着,单只是这样跟她共处一室,心中就有种满足感。
裴妍垂着头,目光落在他窄袍绣了蟒纹的下摆上,手里捧着茶杯,不禁轻轻打了个呵欠。
宁宸澜知她贪睡,自己半夜将人带过来,确实做得有些不厚道了。
“殿下。”裴妍忍不住催他:“您到底想说什么?”
两人视线相对,宁宸澜看着她的眼神,心里又是一凛。
若不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是裴将军的女儿,自己得好好敬着,不能由着想法胡来,怕是早就——
“小妍,你又在紧张什么。”宁宸澜天性里的野,此时全都暴露在眼睛里。
裴妍脑子总是慢半拍,想起之前在温泉池的事,适才整理好思绪。
“抱歉,先前并不知殿下也在温泉池里,打扰了。”她先就这件事说了抱歉。
当时他突然过来捞起自己,大概也是一场误会。
裴妍目光里带着歉意,小心的在他面上逡巡。
相较于白天在凤仪宫见面时的阴沉,他面色已和缓了许多,深邃俊朗的五官一半掩映在阴影里,锋利的菱角仿若被磨平。
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应该都已经气消了吧。
“不怪你。”宁宸澜微微抒了口气,忽然走上前,单膝半跪在她面前。
裴妍被他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握着杯子。
“小妍,能不能给本王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宁宸澜紧张到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他从未这样喜爱过一个人,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几乎与他在战场上对赢的渴望不相上下。
尽管还不是时机,但他更担心以她温软的性子,会真如母后所言,用那些香和药撩拨别的男人。
他宁宸澜想要一个女人,并非只是想玩玩而已,而是想要娶回家,即便她不能生儿育女也没关系。
“殿下在说什么,您不是一直都很照顾我。”裴妍意识到两人这样的姿势十分不妥,猛的站起身,杯子里的水洒出来一些在鞋面上。
宁宸澜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案上。
目光所及是她穿着自己的衣袍,娇小,又略显狼狈的背影。
“不一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小妍,本王倾慕于你。”
话音未落,裴妍突然一脸仓皇回头,紧紧攥住他衣袖,尖叫着惊呼道:“有蛇,你房里有蛇!”
宁宸澜定睛一看,确有一条小青蛇正从门缝里缓缓游进来,正想去抓,奈何手臂被裴妍抱得死紧。
“小青蛇不咬人的,别怕。”见她脸都吓白了,宁宸澜顺手拿起书案上的砚台,往小蛇身上狠狠砸去。
接着拍了拍她的背:“已经死了。”
裴妍被这声巨响惊了一下,转头看去,只瞧见地上血肉模糊的一截蛇身,蛇头还在轻微动弹。
这副景象比先前蛇活着的时候,给她冲击更大。
她两条腿都软了,抱着宁宸澜手臂道:“拿走,你快把它拿走啊!”
宁宸澜当即一只手将她扛在肩上,推开门,一脚将小蛇踢飞出去。
回来直接将裴妍放到了床上,还未及她过神来,宁宸澜大手抚上她面颊,凑近她说道:“刚才怎么不知道避嫌了。”
裴妍一朝被蛇咬,最近看到长条形的东西都会怕,此刻惊魂甫定的缩在床上,眼圈儿都红了:“你这里有蛇,我要回去。”
“本王让他们放些除蛇的熏香。”宁宸澜见她耳根后红红的,猜想她应是听见自己之前那句话了。
裴妍见他目光朝下,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衣袖,赶紧松开手。
宁宸澜深深抒了口气,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将她困死在床头。
“你听到了?”他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什么?”裴妍看了他一眼,随即想到那句话,略微不自在的侧过头去。
宁宸澜见她只是害羞,不禁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头发还是半干状态,又拿起毛巾给她擦头发。
裴妍讷讷的任由他摆弄,还未从他那句话中反应过来,脑子里正乱成一锅粥。
宁宸澜擦着擦着,手上动作一顿,忽然将她轻轻圈进怀里。
裴妍蹙着眉去推他:“殿下,你别这样。”
宁宸澜抱得并不紧,很快被她挣脱开。
“好,本王不动你,那小妍也要乖一点,答应本王一件事。”
裴妍饶是反应再慢,此时也已经知道了对方意图,正色道:“殿下难道忘了,我已是有夫君的人,今夜我们这样共处一室,实在于人伦礼法不合。”
宁宸澜听到她口中说出夫君二字,心中酸涩难当。
骨子里的侵略性发散,盯着她道:“那便跟了本王,好不好。”
裴妍目光惊疑不定,以为他是想要自己做情人,或是待自己离开封萧恒,做他的侧室。
“我没做过人夫君,但绝不会比你前一个差。”宁宸澜见她眼中闪过种种情绪,却唯独没有反感,不由笑了下,说道:“所以,你大可把我母后给你的那些生子药和迷情香都放一放,本王不着急,今后有没有后嗣,都没有关系……”
“宁宸澜!”裴妍矢口唤道,随即自觉失言,睁大眼睛看着他。
“没关系,你想唤本王什么都可以。”宁宸澜站起身,让给她多一些空间,沉声道:“小妍,本王对你是真心的。”
“可是我不喜欢你!”裴妍脱口而出,见对方眼神里浮现几许受伤,垂眸看着他手背。
他一只手仍扶住窗棂,将她困身前。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的床褥,从一开始他就是打算把自己骗过来的。
“没关系。”宁宸澜早有心理准备,目光笃定道:“本王不急,只要你先答应,不要用母后给你的那些东西。”
“小妍不是想要和离书吗,本王帮你和离,之后随你想去哪儿,做什么,本王保证绝不干涉。”
宁宸澜亦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很卑劣,可是他控制不住,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回别的男人身边。
“王爷此言当真?”裴妍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连顺德都说没有办法,而且皇后娘娘也不会同意。
“小妍不相信我吗。”宁宸澜心里已有了章程,即便会因此将耗费掉一个扳倒太子的机会,他亦不觉得可惜。
裴妍陷入矛盾和两难的境地之中,对方是大周最有威望的宸王殿下,他答应的事难道还不能作数吗。
许是她本身心智就不坚定,耐不住宸王的软磨硬泡,最后竟答应住在琼台夜月。
作者有话说:
真的在倒计时了,已经删了许多原先计划的剧情了,我妈呀,我真的压力太大了,应该把前世剧情放在番外的,作者已疯。保证下一世是纯甜,连玻璃渣都没有。
第18章 、酒宴
顺德公主来了温泉山庄,见裴妍已从水心榭正式搬入琼台夜月,虽觉得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皇兄其实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他看中的人,断然没有放手的道理。
能由得对方来去自如,已算作怜惜她到了骨子里。
今天她之所以会来,也是皇兄派人去跟她传了信,让自己没事多来庄子上陪妍妍散心。
传话的人还特意交待了,不可乱说话,惹裴夫人心烦。
从小到大,她还从未看三皇兄对谁这样上心过。
虽有些嫉妒,仍在裴妍面前替哥哥讲好话:“你可还记得五年前,大理寺将裴老将军的案子拿出来重申,几经周折,才终于恢复了裴家一门忠烈的名声。”
“记得,是祁大人为人忠义,也是圣上的恩典。”提起这件事,裴妍笑意淡在嘴角。
两人本是在空旷的林间散步,奴才们都远远跟在身后。
顺德往左右看了看,凑到她耳边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案子之所以会重审,全是我皇兄在幕后操纵。”
见裴妍露出惊讶的表情,顺德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一直忍着没告诉你。”
“三殿下很少与我说这些。”裴妍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又联想起那天晚上两人越界的举止,对他的感觉不禁更为复杂。
这些日子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宁宸澜仿佛刻意在避嫌,晚上即便回来也只在隔壁房间,从未过来惊扰她。
有时她甚至怀疑,那天晚上是自己想岔了,对方其实对自己并没有旁的意思。
“妍妍,你听说那件事了吗。”顺德试探着问,京城最近都在传,何清苑隐忍这么多年,终于要上位了。
她特意找人去查过,何府的人说二小姐最近天天关在家里绣嫁妆。
封萧恒与裴妍的婚姻是御赐,他不可能主动休了裴妍,那么何清苑进门就只能做妾。
侯府千金给人做妾,这事可就耐人寻味了。
裴妍听她语气,就猜到是在说什么,想起那日自己在街边看到的景象,淡淡道:“随他们去吧,反正跟我无关。”
顺德估摸着她如今有了三皇兄,应该也再看不上旁的男子,遂告诉她:“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儿,你那夫君,恐怕又要纳妾了。”
“何小姐肯委身做妾,还真是稀奇。”裴妍现在听说这些事,内心已无一点儿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