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关重要的事,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很大程度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
裴妍心里的阴霾也散了些,闷闷的道:“那殿下凡事都要小心。”
宁宸澜不禁笑了笑,说:“这次裴将军装聋作哑,一半便是看了你的面子,小妍,你说说,本王要怎么封赏裴家才好。”
裴妍歪头看着他,半真半假道:“殿下不如做一回好人,让他辞去军中职务,今后太太平平安居京中。”
宁宸澜嗤笑一声,摇着头去咬她的耳朵:“老丈人就在外头呢,若是让他老人家听到,自己前程被这没出息的女儿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不求母族达官显贵,只希望家人们都平平安安。”裴妍脱去玩笑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挽着宁宸澜的手臂,认认真真说道:“即便我没了家族背景,殿下也绝不会辜负我的,对不对。”
宁宸澜看了她良久,皱眉道:“傻子。”
“若是连妻族都护不住,还做什么皇帝。”宁宸澜因她方才那不确定的语调,心中生出几分气闷,右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儿:“既要风光无限,也要平平安安。”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这条通往不安定的路,走得又是这样平顺安宁。
裴妍心中时常会生出这样那样的不确定,最后又都会被他抚平。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过是将自己全部交给他,相信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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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不负
宸王离京的这两日, 虽有祁家坐镇,但也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变数。
趁着张家和祁家相争,宁宸澜又不在宫中的机会, 隐忍多年的清河王竟然也露出了狐狸尾巴。
祁兰伊已是临近分娩的月份, 冒着生命危险打扮成婢女逃出王府,几经辗转回到本家,求父亲救她一命。
宁宸澜和裴忌回京的路途上,京中正乱成一锅粥。
就连宁宸澜都未曾想到,这个一直默默不稳的二皇兄,竟然在承乾殿安插了习作,这次还趁机拿到皇帝的亲笔御墨。
狗皇帝写了“宸王谋反当诛, 朕立清河王为太子”的字条,想法子传递出去,被二皇子拿着号令百官群臣。
他们在承乾殿门口对锦衣卫和禁军的官兵大骂,指责他们是宸王走狗,行着谋逆悖论之事,当诛其九族。
最后是钟珏带着人将那些臣子都押送走了, 又派人重重围住承乾宫, 不再让任何人靠近。
与此同时, 祁钰旒早已带着皇帝先前被迫写下的传位诏书,秘密前往城外十里坡迎接宸王。
甫一见面, 他便跪在地上请罪道:“属下该死, 没发现太上皇身边竟有二殿下安插的习作,让他得了可趁之机。”
宁宸澜看了眼身后, 刻意与自己保持一段距离的裴忌, 淡淡说道:“清河王暗中藏了多少兵马。”
祁玉旒面色变得有些凝重:“算上埋伏在城外的, 总共三万余。”
他接着补充道:“我们留在宫外的还有两万精兵, 里应外合,护送殿下安全回宫理应不成问题。”
“义军那边有什么动静。”宁宸澜当日毫不犹豫的离京救人,错失了继位的最佳时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南方那帮乌合之众都是生意人,单看与谁合作能得到最大利益。
“殿下离京后,他们隐隐有倒戈之像,属下以为等平定下来后,当一并诛之。”祁玉旒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裴忌身上,神色忽而变得有些复杂。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难得裴忌作为未来岳丈,在宸王夺位一事上竟表现得这般淡漠。
宁宸澜问道:“之前交待你去做的事,怎么样了。”
祁玉旒点了点头,道:“二殿下在出手之前,的确多方接触过裴沉,想通过他取得裴家支持,但都被明确拒绝了。”
“在确定裴沉的立场后,属下便依照您的意思,将让他收编南方义军的想法说了,本以为还要等几天,没料他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宁宸澜微微挑眉:“他这次倒是乖觉,想必是被承恩侯拿捏很了。”
也不知是怎么传开的,京都各家渐渐都知道,裴家公子被承恩侯家不起眼的庶女迷登了眼……
“他急着自己掌握实权,想必也是为了能掌控自己的婚姻大事。”对于这点,宁宸澜倒是不能够感同身受,只不过先天对裴沉的信任感还在,适才想将他收在麾下。
祁玉旒略略凑近了,目色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裴将军到底怎么想的,居然只带了五千兵马出来。”
“老狐狸精明得很,别瞧了。”所谓色令智昏,宁宸澜此时脑子还昏着,除了担心对方作为家属会对自己的婚事有所阻碍,其余的并不很在意。
经过昨晚的事,他已经一日都等不得了。
与其说是对裴家有信心,不如说是他足够了解自己,他这一世便是为了小妍而活,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能与她长厢厮守,永不分离。
除了复仇,便是弥补自己上一世对她的亏欠。
如今要进城,就得突破二皇子埋伏在京郊的三万兵马,宁宸澜只得暂且让裴忌带着裴妍离开,祁玉旒带着两万大军冲锋,掩护他进城。
清河王几乎把所有兵马都留在城外,一心一意截杀宁宸澜,若是在宫内还留有余力,怕是早就篡位登基了。
以城内的兵力来看,只要宁宸澜带着传位诏书突围进宫,清河王必死。
眼下为难的是,裴妍不愿跟着父亲离去,而是要跟在他身边。
这局面连祁钰旒都看不下去了,转身又退回来,跪在地上道:“殿下,回宫宜早不宜迟,既然王妃不愿离去,不如请裴将军一并护送殿下和王妃回宫。”
裴妍死死攥住宁宸澜衣角,一脸弦然欲泣之色,巴巴望了自己父亲一眼。
就连她都知道,宁宸澜筹谋半生,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无论如何不能再出任何一点岔子。
裴忌一脸严肃看着裴妍,忽而深吸了口气,朝着他们二人缓缓跪了下去,道:“就让老臣护着殿下进城吧。”
裴妍松了口气,正要去扶父亲起来,宁宸澜已抢先一步扶起裴忌,沉声说道:“老将军不必多礼,在西北时本王受您庇护颇多,一直心怀感恩,敬您如父,此次起事突然,承蒙您一直不弃,本王在此立誓,今生今世,除了小妍,身边再不会纳任何女子。”
裴忌自身也是男人,所以对于这种誓言也只是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眼下他还未站稳脚跟,为了取得自己支持,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但看自己小女儿那般痴心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叹息道:“妍妍是老臣的命根子,只要殿下今后能善待她,老臣必当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阿爹……”裴妍胸口酸涩,忍不住扑进父亲怀里哭了起来。
方才看见父亲跪在地上,表示愿意倾尽所有换她一世安稳,心中不禁涌起无边无际的愧意,哽咽道:“是女儿不懂事,让您操心了。”
宁宸澜拧眉走过去,望着她腮边挂着的清泪,苦笑了下:“哪里就用得着老将军肝脑涂地了,就按照之前的布置,本王先行回宫,老将军则留下保护你的安危。”
裴妍止住泪,乖乖站在父亲身后,轻声道:“殿下曾说过,我们夫妻一体,就从今日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离开了。”
宁宸澜笑了笑:“那你可记着今儿的话,别翻篇儿又不认。”
裴妍脸红了,低下头不再吭声。
突然耳畔传来烈马的嘶鸣声,马蹄扬起灰土,有些迷瞪人的眼睛。
裴妍默默目送宁宸澜的队伍远去,有些着急的看向父亲。
裴忌目光忽而变得莫测,上马后从袖中拿出一枚信号弹投入空中。
立时之间,就有一队队精兵从四面八方涌来,云集在裴忌身侧。
这些年,宸王防这防那,就是从未防备过裴家。
在西北的那几年,他更是向自己坦言,皇帝正忌惮裴家军,让自己与他合演一场戏,方能保裴家周全。
裴忌自认为阅人无数,却从来看不懂这个年纪轻轻,行事又漫无章法的三皇子。
因此他从未真正放心,将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儿嫁给他。
之前订婚,也只是迫于皇权的下下策。
如今眼看陛下失去民心,身子也无法痊愈,龙子们厮杀得你死我活……
这一刻裴忌看着自己的女儿,就如同一个精打细算的老父亲,却又不掺杂任何私欲的问道:“妍妍,你该知道,无论发生任何事,父亲都能护你平安。”
裴妍望着身边密密麻麻的将士,不由惊喜道:“爹,我们快点过去帮殿下吧!”
裴忌愣了一瞬,心里忽又释然,调转马头高声道:“众将士们听令,随我前去,全力护卫宸王殿下回宫!”
宁宸澜手中握着老皇帝的传位诏书,又有裴家保驾护航,甫一回京,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处置了张家私养的兵马。
真正棘手的,是清河王本人。
裴忌等人顾虑重重,宁宸澜却直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直至在承乾殿外与清河王对上,未等对方那套言辞说完,便一剑斩下对方右臂。
“竖子何敢!”几个年迈的老臣,是先皇后提携上来的,此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残杀兄长,宸王这样凶残成性,即便做了天子,也是暴君,是百姓的劫数啊!”
“暴君……”宁宸澜口中喃喃这两个字,不知忽而想起了什么,竟格外温柔的笑了一笑,“这俩字,也是你们配说的。”
旁边的祁玉旒忽而挑了挑眉,忆起回京路途,他去给宸王回事,正从掀开的车帘一角里悠悠飘出那两个字……
同样的词语,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怎么就有那般不同寻常的意味。
皇帝的贴身太监站在阶上,高声宣读了退位诏书,祁家人率先跪拜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向已定,在场服气的和不服气的,皆不得不臣服,目光所及是一角沉稳的黑袍,缓缓走上台阶。
宁宸澜目光威严的扫视下首,见裴忌身后的一顶软轿中,款款走出一纤细身影,随众人一起下跪。
他目光不禁软了软,随即厉声说道:“今上失德,自觉有亏,即日起晋太上皇,移居皇陵。”
暗中支持张家的几个大臣心里大骂不要脸,同时亦忍不住陷入深深的恐惧,宸王这样残暴又不顾及面子,将来清算起来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宁宸澜的心思还没到他们那儿,只是亲自将继位大典安排在三日后。
他会在同一天迎娶心上人,给裴妍一个最为盛大的婚礼。
第69章 、凤袍
凤仪宫内, 皇后心绪不宁的枯坐一宿,天将亮时,听新任的掌印太监全福高声通传:“陛下驾到。”
陛下——
她心头一震, 思及这几日所发生的事, 竟感到几分茫然不知所措。
尽管她一直盼着宸王能够登基,却不曾想到,会是以“忤逆”的方式。
她恨先皇后,恨张贵妃,恨所有阻碍宸王继位的人,却不曾真正恨过皇帝。
而这整件事的筹谋,父亲知道, 兄长知道,她自小看着长大的侄儿是马前卒……唯独她这个母后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
眼看着凤仪宫,马上就要换女主人了。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走近,皇后心中百感交集,最终激动的迎了上去,唤了声:“宸儿。”
“母后, 儿子给母后请安。”宁宸澜走近, 看着母亲缓缓跪了下去。
方才在母亲那双一贯慈爱的眼睛里, 他竟看出了几分畏惧。
心里不禁浮现几分自嘲,是啊, 如今世上谁人不说他一句忤逆残暴, 又有谁不畏惧他的手段。
可是他宁愿母亲怕他,甚至恨他, 也绝不会允许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宸儿, 你父亲如今怎样了, 本宫想去瞧瞧他, 可好。”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始终还是牵挂着太上皇,想着能与他生同寝,死同穴。
宁宸澜神色有些僵硬,淡淡道:“太上皇身子不适,儿子已派人护送他去皇陵疗养,母后不必牵挂。”
“这么快……”太后神色有些凄惶,看着态度坚决的新帝,有些尴难堪的低下头去。
过了半晌,待新帝搀扶她在太师椅上落座后,方讷讷道:“听闻你三日后就要成婚,是否也太仓促了些。”
宁宸澜坐在太后身边,闻言微微蹙眉,接着又听对方说道:“且之前是选王妃,如今是选皇后,怎可同日而语,依本宫看,皇后人选还要再议——”
“母后!”宁宸澜今日还未能抽空去看一眼刚入宫的裴妍,便先来了凤仪宫,未想却听到母亲这番话,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厌烦。
他想过母后会因为狗皇帝的事对自己生出怨恨,进而责难几句,这些他都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唯独自己的婚事,由不得任何人干涉。
不光是因为他曾允诺过裴将军,也因为这是他自己心之所向。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今生,他都只爱过裴妍一人,也只会要她一个。
最终母子二人不欢而散,宁宸澜离开凤仪宫后,便步履匆匆回了明月殿。
承乾殿才刚刚腾出来,他厌恶极了老皇帝的气息,命人重新修缮,完备之前,他便选了另一处与其规制相似的宫殿居住。
裴妍先前安顿在和沁园,谁料还没入夜,已升任大内掌印太监的全福便带了一顶软轿来接她过去。
这是宁宸澜继位之后,两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晚上。
在等他的时候,裴妍心里无来由的心跳加速。
如今她终于得知那件事的全貌,也知道了他每每躺在自己身边时的心思,心里时常感到矛盾,到底要不要顺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