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叮嘱过,她现在年纪还小,最好不要行房事。
先前宁宸澜也应允过,会等她两年……可眼下,事情似乎已失了控。
那时候他就像一头野兽,恨不得将她整个吃了。
听到外头的通传后,裴妍倏然睁大双眼,心脏砰砰直跳,甚至都忘记了要起身去迎接他。
珠帘发出微微的响动,只他一人走进内殿,其余人等都被留在了外头。
裴妍一直垂着头,等到看见明黄色的衣袍一角,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屈了屈膝。
“以后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场合,都不必对朕行礼。”宁宸澜牵着她上前,然后去床上躺了下来。
这被褥间满是她身上的气息,宁宸澜深深吸了口气,见身边仍没有动静,将心绪往下压了压,柔声道:“过来陪朕睡会儿。”
裴妍走过去,瞧他说话一只手臂挡在眼睛上,满身倦怠之色,有些心疼道:“陛下困了,早些休息吧。”
宁宸澜没做声,闭着眼睛,摸到了她的手,将人提上床搂着,吐词有些含混:“想听你唤我的名字。”
裴妍眨了眨眼,最后红着脸说道:“宸澜……要不要先沐浴了再睡。”
“小妍嫌弃朕脏。”他喃喃自语,有些固执的意味:“那朕脱了衣服便好了。”
说着,他便真去脱那明黄色龙袍。
见他又开始“□□熏心”,裴妍先前见他疲累生出的一点儿同情心,渐渐烟消云散,蹙着眉骂了一声:“无赖。”
宁宸澜便停下来,神色认真道:“生气了?”
“恩?”裴妍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呀。”
宁宸澜凑近给了她绵长一吻,心情好些了后,才接着道:“最怕惹你生气。”
裴妍微微气喘,钻进他怀里小声嘟囔:“我才不信呢,你最爱欺负我,还总是拘着我,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忽然从她衣襟滑了进去,与此同时他身体覆了上来,额头与她相抵着,目光里透出种奇异的光。
“之前是没有自信,怕你不喜欢与我一处,今后绝不会了。”他胸口软得像是要化开,单是望着她就觉得异常满足。
从来不知道,深爱着一个人的感觉是满足中又透着些酸,无时不刻不为她牵念,心疼。
有多欢愉,就有多痛苦。
因为越是在意,就越害怕会从指间滑走。
他甚至开始贪生怕死,已经知道转世轮回是真,那么下一世,下下一世他们又会在哪里。
裴妍双手抵在他胸前,将人微微推开一些,有些羞涩的道:“但你可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那时我不尚不知这是种什么感觉,归因于你本身气质太过骇人,之后便处处避着你。”裴妍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尽可能让语调平静不发颤:“可是,那一晚温泉庄子上雷雨交加,我看见你站在门外,才明白自己对你的感觉并非纯然的畏惧,还有……”
见她停住不肯再说,宁宸澜唇角勾起,柔声问道:“说说,还有什么?”
裴妍咬着唇,随即抬头在他鼻梁上亲了一下,再在他左右唇角各亲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若是我那么早便动心了,你信吗。”
宁宸澜忍不住,笑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去解她胸前的扣子。
“喂!”裴妍适才说出隐秘的心事,见他还是只想着风月,不禁有些恼了。
宁宸澜低笑着说道:“还真是不太相信。”
话音里几分自嘲,如自己这般双手沾满血腥的残暴之人,哪值得她一见倾心。
那时他生怕多进一步,便会惹恼了她,是以处处小心留有余地,若知道她心里早有自己,怕是会把持不住……
“不信算了。”裴妍白了他一眼,接着里裤就被人扒去,双脚用力的去蹬他,裹了被子坐起来:“你怎么天天满脑子都是这些。”
“适才与母后起了争执,心情不佳,只能从身边最亲近之人身上找补了。”宁宸澜也坐起来,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裴妍目光从他胸肌上移开,闷闷的不说话。
宁宸澜将帐幔放了下来,轻轻说了句:“天真凉。”
“陛下觉得冷,大可将衣服穿上。”裴妍说着,就要去捡挂在床沿上的衣服。
谁知下一秒,宁宸澜长臂轻轻一扫,袍子直接滑落到了地上。
床上仅有一床被子,被裴妍抱着不放,他眼馋的盯了一会儿,索性光着上半身睡下了。
闭眼躺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上盖了柔软的毯子,他唇角抿了抿,继续默不作声的装睡。
裴妍知道他连日来奔波未曾合眼,今天又操持了太多事,必是累极了,不禁又心疼起来。
给他盖好被子,便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
宁宸澜本没打算睡的,但被她这样亲近依偎着,心中所有烦乱全都被抚平。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又不忍再打扰。
这一夜,就被两人玩笑般的揭了过去。
待到第二日清晨,裴妍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经空空如也。
但全福留了下来伺候她早膳,一面传达宁宸澜留的话:“陛下说了,您不必再回沁和园,就住在这儿,待会儿奴才就命人把大婚的衣服首饰送来给您试穿。”
“这日子定得仓促,想必礼服也不是什么好的。”裴妍提起这事就不太高兴,只不过心知肚明,他绝不会同意推迟婚事,也就这样作罢了。
全福立即跪下道:“哎哟我的主子,您这话可就冤枉奴才们了。”
说罢,他使眼色屏退了左右,巴巴膝行上前道:“主子有所不知,您与陛下的婚服,是陛下亲手绘的图纸,制作出来后,又前前后后改了七八遍,耗时大半年呢。”
见裴妍投来目光,全福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躬着身子道:“待会您见了就知道了,那凤袍天下绝无仅有,您穿上,定是比那天上的仙女儿还美。”
裴妍先还想他从不曾使人量过尺寸,会不会不合身,紧接着又想起,自西北回来后他便格外黏人,自己身上哪处是何尺寸,他必都已清清楚楚……
上午试穿凤袍的时候,这种感觉尤甚。
整件衣服极尽精美奢华,却在细节处无一不贴合她的身形,且内衬用的布料柔软至极,行动举止毫无束缚。
裴妍甚至有种感觉,身上穿着这件凤袍,就像被他的大掌一寸寸抚摸过似的。
他竟这样笃定自己将会是以皇后的身份出嫁,难怪他曾说过,自己不需学习如何给皇帝敬茶等繁文缛节。
正对镜自照,突然又来人通传道,皇后娘娘要请她去凤仪宫一趟。
第70章 、温柔(正文完)
整个上午, 宁宸澜都在军机处议事。
前头给了裴沉整编南方义军的差事,后脚裴忌就来陈情,请他另择他人。
宁宸澜给他打了一手太极, 先将事情拖延了过去, 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可是将来要与承恩侯府联姻。
果不其然,裴忌义正严辞的给予否定。
宁宸澜原本对承恩侯家的庶女一无所知,上次跟裴妍出宫撞见过一回,命人查探后发现此女心机颇深,不仅不受她父亲掌控,甚至对整个侯府都心怀仇恨。
如今她弃了裴沉, 一心一意想嫁进皇宫,指不定又揣着什么坏主意。
宁宸澜一向厌恶此等心机深沉的女子,昨日皇太后话里话外暗示他给钟晴封妃,已让他厌烦不已。
若非顾及裴沉,早给她赐婚嫁得远远的,断了承恩侯府的念想。
裴忌见儿子南下办差的事无法改变, 又心焦女儿, 最后无奈道:“小女自幼身子弱, 还望陛下能多多照拂一二。”
“老将军不必忧心,什么时候想见小妍了, 携夫人进宫便是, 朕此次让她提前入宫,只是担心又像上次一般发生意外, 并非要夺人天伦。”宁宸澜目光淡淡落在裴忌身上, 不紧不慢说道。
对待裴将军, 他始终心怀敬重, 只是涉及到裴妍的事,才会不自觉露出锋芒来。
这副过度护食的样子,落在裴忌眼里,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在他眼里,新帝就像是只猛虎,这些年来,一心一意就盯着他宝贝女儿这一块肉,
岳丈看女婿,怎么看都不顺眼。
裴忌道:“说起来,老臣府邸还是最安全的,毕竟小女上次是在宫内发生的意外。”
宁宸澜喉中一梗,心里又将封萧恒等人凌迟了千万遍。
打发走老丈人,他又处理了几份折子,正要回去陪裴妍吃午膳,便见在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匆匆忙忙跑来,心里立即紧张起来。
将人放在身边,就是恐怕又发生什么意外,但如今在宫里身份能凌驾于她之上的,唯只剩下一人。
“陛下,一个时辰前,皇太后派人来将主子请去了,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奴才想起陛下交待过——”话未落音,面前高大的身影已经快步往前去了。
宫人被抛在原地,不由唏嘘感叹,陛下对这位主子可真是太紧张了。
宁宸澜边走,边回忆起昨日母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中顿觉不好。
小妍本就对这方面格外敏感,每次听说了什么,心里都要憋着不快。
马上二人就要大婚了,他不想让对方再为这些事忧心。
宁宸澜步履沉重踏入凤仪宫,正听见一个温和的女声回话:“裴妍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情最是温柔体贴,娘娘不必担心,臣女将来必能与她相处和睦。”
裴妍今日才知,一向待自己亲如姊妹的钟晴,还有这样尖锐且世故的一面。
皇太后话里话外,都是想要钟晴与她一道伺候陛下,且又另提了几个世家女子,问她满不满意,还要她替宁宸澜张罗扩充后宫……
她心里不是滋味,面上撑着一派温柔之色,随口应了句:“是啊。”
宁宸澜面色一滞,走进去凉凉道了一句:“朕的皇后还真是宽容大度。”
裴妍疲倦的按了按太阳穴,起身跟着众人一起行礼,随后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扶住,她抬头没甚温度的看了他一眼。
两人甫一对视,对彼此心中的情绪便心知肚明。
裴妍听出他方才那句话里包含的不悦,宁宸澜也看出了她眼里的不痛快。
玄妙的是,他既担心她会因此而生气,又莫名感到几分欣慰。
昨晚她说很早便对自己动心,其实他并不太当一回事。
只因她所说的动心,和自己彼时强烈的感情比起来,其实算不得什么。
是直到后来,她开始暗暗吃醋,以及对自己表现出独占欲,他才逐渐笃定,对方的心意与自己是一样的。
自始至终,他表现的□□霸道,实则爱得十分卑微。
此时类似于犯贱的情绪,令他面色一僵。
双手交握传来的温度,才使他猛然回神。
宁宸澜将人拉到身后,神色严峻对皇太后道:“朕的皇后,为何要与一身份低微的庶女和睦相处。”
太后脸色白了白,随即改口道:“皇帝嫌晴儿身份低,祁家还有几个好姑娘——”
“母后!”宁宸澜眉宇间隐忍不耐已经到了极致,偏偏还抽空回头,看了眼裴妍此时的脸色。
只见她眉心紧簇,显然是为这句话忿忿不平。
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骨,一时间,心情竟是无比复杂。
看着她为此吃醋,心中自是熨贴。
但与此同时,胸口也像被针扎一样的疼。
一直以来,就见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反驳的话立即冲口而出:“母后不必再为朕的后宫忧心了,不管是钟家女还是祁家女,朕都不会再要。”
“荒谬,你是皇帝,一生怎可只娶一个女人。”皇太后额上暴起青筋,止不住拍案。
看着皇帝身后隐隐露出一角淡粉色衣裙,从前的怜爱烟消云散,越发气愤道:“说到底,她现在还不是皇后!”
“娘娘别动气!”赶在宁宸澜说话之前,钟晴忽然扑到太后脚边大声道:“陛下与妍妹妹感情深厚,岂是旁人能够插足的,晴儿自知蒲柳之姿,更加入不了陛下的眼。”
裴妍起先听这话还觉得没什么,后来,又不觉渐渐揪紧了宁宸澜背后的衣带。
只见钟晴转回头弦然欲泣道:“陛下,太后娘娘也是盼着能早日抱上小皇孙,为皇室开枝散叶,求您体谅。”
抱皇孙,开枝散叶……
这话,可正是戳中了裴妍的痛处。
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挣脱宁宸澜的手站了出来,朝太后福身:“娘娘不必忧心,陛下乃福泽深厚之人,将来必定会多子多福。”
宁宸澜嘴角勾了勾,亦不再来虚的,直接顺着她的话道:“请母后放宽心,朕跟小妍都还年轻,子嗣的事无需您操心。”
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钟晴在旁边正要张口,感觉一道冰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神色不由一凛。
宁宸澜收回目光,带着裴妍一并告退了。
回去的马车上,裴妍见他脸上仍止不住笑意,白了他一眼道:“陛下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一上午都在听皇后跟钟晴两人一唱一和,暗示她要宽容些,劝陛下纳妃,并公开采选秀女。
“小妍都说了,朕会多子多福,怎能不开心。”宁宸澜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温柔道:“说说,打算给朕生几个。”
“谁要给你生了。”说到这事,裴妍心情烦躁,讷讷道:“太后急着抱皇孙,陛下是否也一样心急——”
“朕倒是不急。”宁宸澜轻笑着含了她尖尖的下巴,亲昵的吻了上去,语气放得尤为轻缓:“朕只要小妍,旁的都不重要,若是你一直不生,将来咱们就过继一个。”
裴妍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愕之余,又深深为之动容。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念及前世自己十年无子被世人诟病,特意安抚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