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宜修认真的说:“我自幼体弱,常年在内宅修养,但也听不少贵女提及过你。人人都道,□□郎惊才绝艳、翩翩如玉,不少贵女都对你芳心暗许呢。可我却……想不通这是为何。”
陆瑾之,“……”她在暗示,外面对他的追捧都是有误的?
陆清,“……”他四哥哪里不够好了?这位郡主不仅身子不好,还眼拙吧。
陆家兄弟两人哑口无言。
陆瑾之更是不可能自夸,他这样的人沉稳内敛惯了,也没法对楚宜修的质问做出任何解释。
陌陌憋着笑意,她里面也穿着夜行衣,此时着实热得慌。
楚宜修站直了身子,正要往前迈步的同时,那只小脚又缩了回来,这架势就像是不敢靠近陆瑾之。
本朝民风开化,不存在男女一碰触就要成亲的荒唐事。
但楚宜修明显,不太情愿挨近陆瑾之。
楚宜修眨眨水润的大眼,“唔……侯爷,你是不会笑的吗?”
陆瑾之的确不爱笑,哪怕上辈子他绝地翻盘,领兵造反,问鼎帝位,他也不苟言笑。他把她圈禁,每回在榻上调/风/弄/月/过后,才偶尔附耳低笑,还嘲讽她过于柔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娇娇。
他才中看不中用!
陆瑾之又是一愣,“郡主,你……究竟想说什么?”着实无法沟通,大抵年龄差距也会导致多方面不协调。
楚宜修神色更加认真,“我觉着,侯爷或许只是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口头上报复一下,心里也痛快了呢。
陆瑾之,“……”
陆清的嘴巴都快要张大了。天!他听见了什么?竟然有人说他家四哥中看不中用!郡主到底是指四哥哪方面不中用呀?他为何突然很想继续听下去呢。
陆瑾之并不愠怒,他也不会跟一个与自己相差了足足九岁的小姑娘斤斤计较。
他顾左右而言他,“若是郡主无旁的事,那陆某先告辞了。”
陆瑾之再度作揖。
楚宜修看似犹豫不已,又说道:“侯爷,你我的婚事是皇帝舅舅下旨,不可违抗,可……强扭的瓜不甜,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即便婚事在即,我也希望侯爷给我几年时间适应。”
陆瑾之,“……好。”他求之不得。
陆清望了一眼青天白云。他家四哥都二十五了,再过几年都成老男人了呢。
好惨的四哥啊。
可为何他还想偷笑?
陆清对自己的品性有了更深一步的怀疑。
是以,陆瑾之告辞,直接迈步离开。他腿长步子大,行走带风。
就在陆瑾之身子即将越过楚宜修时,小姑娘身子一晃。
陆瑾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朝着他跌倒而来的楚宜修,而恰逢楚宜修的手腕落入了陆瑾之的掌中。
一切都算计的恰到好处。
楚宜修感觉到陆瑾之在探脉。
而且,不出意外,陆瑾之很快就会坚信,她的确娇弱不能自理,更是承受不了他,大婚之后他二人还是各过各的好。
楚宜修另一只手揪住了陆瑾之的衣襟,“嘤嘤嘤,吓坏我了,侯爷威压甚重呀,我都腿软了。”
陆瑾之,“……”她腿软,与他有何干系?
不过,这小女子的确脉搏微弱,身子亏虚甚大,只怕是无力回天。
陆瑾之扶正了楚宜修,已经能预料自己用不着几年就会当上鳏夫。
“郡主,你好生保重。”陆瑾之不会欺负一个小姑娘,面对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他也表示了自己的尊重。
楚宜修目的达成,水眸泫然欲泣,然后……后退了几步,揪着帕子捂着唇,似乎很怕陆瑾之。
而这时,几名宾客从前院陆陆续续走来,见此景,仿佛立刻对一切了然于心了——
好可怜的琼华郡主;
好强势的定远侯!
拜楚宜修所赐,陆瑾之的风评又不太好了,他并不在意,沉着脸带着陆清离开。
此时,陌陌却盯着陆清看,恨不能把他看出一个窟窿。
书房那会,是这臭小子么?
她不能笃定。
但凡让她确定了,她一定剁了他!
*
寿宴还没结束。
陆瑾之今日的目的是冲着藏宝图而来,但已不便继续打探消息,毕竟陆清差一点就捅了娄子。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到底是谁也知道了藏宝图之事?
京城的水,还真深!
陆瑾之不饮酒,他正坐在席上用饭,吃相十分儒雅,惹来不少人的侧目。
而陆瑾之万万没想到,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他的风评再度恶化。
他耳力过人,酒席桌位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他足可以听到窃窃私语。
“那琼华郡主又昏厥了,听说是被定远侯吓得!”
“好惨的郡主,娇花一样的人儿,竟被人如此不珍视。”
“听闻定远侯足能以一抵百,他如此强大,郡主哪里能受得住他?!”
“啧啧啧,这桩婚事,我当真看不下去了。”
“……”
陆瑾之食不言寝不语。
面对如此多的流言蜚语,他选择充耳不闻。
可听到有人认为他会折磨死楚宜修时,他还是僵了一下。
罢了,大婚之后,各住各的,互不干扰即可。
他不碰她,不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
陆瑾之:你我只是政治婚姻,谁也不要招惹谁。
(不久后)
陆瑾之:夫人,你自己对我下了什么蛊,你自己解!
第八章
宣王府的酒席还在继续。
陆家人却陆陆续续离席了。
实在被“诋毁”到快没脸了。
老太君把孙子孙女叫到了跟前训话。
有陆瑾之在场,陆鸢和陆绵绵也不敢过多插嘴,陆老太君的脸也明显不太好看。
针对陆家的所有流言蜚语都是从陆瑾之和楚宜修的婚事说起。
老太君语重心长,罕见的斥责了几句她最信赖的孙子,“瑾之,你一向稳重自持,又比琼华郡主年长了近九岁,你身为陆家家主已有十年了,为何如今这般不长进呢?你与谁斗,也不要招惹琼华郡主呀。”
“任何恩恩怨怨都暂时放在脑后,先把皇上所赐的婚事办好才是正经。”
“那琼华郡主虚弱至斯,你为何要气她?”
“这下可好?她又昏厥了。”
“瑾之啊,你现在名声已彻底败坏了呀。”
陆瑾之,“……”
堂堂定远侯,表面上此刻正长身玉立,他是文武全才,还俊美的过分。可此时,愣是被堵得无言以对。
他大抵第一次明白了,何为有苦难言。
一旁的陆清双眼呆滞了片刻。他其实觉得四哥忒冤枉,他今日也在场,四哥明明甚么也没做呀,那琼华郡主怎么说气晕?就气晕了呢?这也忒弱不禁风了吧。
陆绵绵是陆家长房的幺女,陆大爷战死后,大夫人没过多久就病逝了,她一直养在老太君身边,对自家四哥也是言听计从。
四哥又是家主,陆家谁人不敬重他?!
可陆绵绵今日却跟着老太君一起数落陆瑾之,“四哥,你就不能见了琼华郡主就绕道走么?那种娇滴滴的女子,就是矫揉造作的,何况,她母亲那样恶毒,咱们陆家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陆鸢也附和,“四哥,甭管那琼华郡主有多么貌美如花,你也不要碰她一丝一毫了。不然她哪天含恨西北,全京城都会以为你是干的!”
陆瑾之,“……”
罢了,多说无益。
他的确不打算招惹琼华郡主。
纵使大婚之后,也决然不会行夫妻之事。
陆瑾之好看的唇微抿,浓郁剑眉紧蹙,“我已知晓,不必再言。”
老太君眼神古怪的看着陆瑾之,似乎在表示怀疑。
陆鸢和陆绵绵亦然。
总之,陆家的女眷现在对家主的态度都不甚好。
再不像以前信任。仿佛家主的威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
陆瑾之,“……”
这时,一穿着华贵的中年美妇往这边走了过来。
陆家人都是人精,一下就注意到了赵氏。
赵氏原来是陆家三夫人,与陆三爷恩爱逾常,只可惜此生无缘。
但陆家并不憎恨赵氏改嫁,反而感激她。
赵氏并非自愿改嫁,当年她离开赵家之时,还认了老太君为义母。做不了婆媳,就做母女。
陆清倔强的转过脸,闷闷说:“祖母,四哥,我先行一步。”
看着陆清大步离开,赵氏张了张嘴,想要喊出声来,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她眼底俱是落寞。
老太君朝着她走了几步,抓住了她的手,安抚说:“孩子,五郎甚好,你莫要担心。他呀,就是小孩子家的脾气。眼下也总算是回京了,你们母子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赵氏苦涩一笑,“义母说得是。你们回京也有几日了,我本该登门拜访,奈何染了风寒,迟迟没去。”
老太君知道赵氏的难处,“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心了。”
陆瑾之对赵氏点了点头,“王妃。”
陆鸢和陆绵绵也行了礼。
赵氏曾经是她们的三婶,她们还记得幼时,三婶对她们极好。
赵氏眼中有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一言至此,赵氏看向陆瑾之,“我怎么听说,琼华郡主又被你气晕了?”
又……
这个“又”字实在是妙。
上回在长安街,楚宜修便是被陆瑾之“吓”晕的。
那桩事已是满城皆知。
陆瑾之哑然。
赵氏劝说,“瑾之呀,你若还将我当做长辈,且听我一言,莫要惹那个小祖宗。”
陆家三位女眷也连连点头。
陆瑾之,“……”他内心飘了一地落叶。
为何人人都觉得,是他欺负了楚宜修?
今日种种告诉陆瑾之,他的确要对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敬而远之才妥。
*
这厢,陌陌一直在守株待兔,见陆清一人跑去后花园,她悄然无声跟了过去。
她现在怀疑,在书房对她动手动脚的人就是这个陆五郎,可她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她要试探一二。
不然,她会憋死。
陌陌与那黑衣人交手了几招,虽然仅仅几招,但如果再试一次,她应该能辨认出对方。
她猫着腰,尚未靠近陆清之前,脑子里已经想了数种攻击他的手段。
陆清此刻一脑子浆糊。
明明记恨赵氏,可又莫名其妙想念赵氏。
他还知道赵氏前几年生了一个儿子,那小子是不是已经代替了他在赵氏心目中的位置了?真是越想越是郁结、堵闷、憋屈。
他想找人讨个说话。
可又找谁去呢?
谁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就在陆清走神之际,一只手突然从他/腰/侧伸了过来。
陆清大吃一惊。
随即第一反应就是要反抗,他一个转身,陌陌的手掌直接攻击在了他的/腹/部,再稍稍往下一点,那可就……精彩了!
陆清倒吸一口凉气。
他还没成婚呢!
朗朗乾坤,怎会有人如此无礼?!
陆清看清陌陌的脸,指着她问,“你、你意欲何为?”公主府的女子,真是太/色/了!
毕竟,长公主的风/流秉性早已人人皆知。
陆清潜意识里总觉得,长公主府的女子,都是一样的如狼似虎,哪怕是那位风一吹就会倒的琼华郡主,他也觉得莫名可怕。
陌陌笑了笑,故意找借口,“还能为什么?你四哥欺负我家郡主,我就来欺负你,这叫礼尚往来!”
陆清,“……”乍一看好像很有道理,再一听,怎觉得是蛮不讲理?
两人当场开始交手。
陌陌故意隐藏了自己原本的招式。
但陆清并不知道她就是今日碰见的黑衣人,疏于防范之下,他使出了陆家招式。
陌陌眸光一凛。
果然是你小子!
陌陌双手合用,直接攻击陆清的/胸/口,一次不得逞,就再来一次,反反复复。
陆清被逼到步步后退,他的后背抵在一株西府海棠树下时,陌陌的一只手掌直接抓住了他的前襟。
顿时,两人俱是一怔。
陌陌报仇了,可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
手感并不太好,她收了手,在陆清目瞪口呆之下,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些嫌弃,侧过身,斜睨了陆清一眼,“呵,你们陆家的武功也不过尔尔,再会!”
丢下一句,陌陌扭头走开,步子很快。
天呐!
她刚才做了什么?!
太禽/兽!
片刻,陆清回过神,一张麦色的脸,从黑转为白,又逐渐变红。
好气呀!
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再也不要踏足宣王府半步了!
这个地方让他落下心理阴影了!
这厢,陌陌跑到楚宜修身边,趴在贵妃榻上,附耳说:“郡主!就是定远侯兄弟两人在打藏宝图的主意!我已笃定了!”
楚宜修柔柔弱弱的睁开眼,几乎气若游丝,道:“陌陌呀,你为何咬牙切齿?是你打不过陆五郎么?”
陌陌,“……”求别问了!她不要面子的么!她打得过!而且还报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