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凶煞的粗人形象,不止在云州,大概在长京也让那些朝官们有所耳闻。所以一般从长京来办案的官差,都害怕和他打交道。有什么事,一般也是和萧回交流。
正好顺了想要图一个清净的姜兼行的心。
但这次使官竟然第一天就来拜访他,要么是一个有种的,要么就是一个没眼力的。
姜兼行不舍地让愚伯把安安抱去给姜母。
“行吧,备衣,我去会会那小子。”
*
胭脂铺才刚关了铺子。
桑枝换了一身衣裳,来姜府接儿子。
老远便看见了一辆古朴硕大的马车停在姜府前头。
桑枝本还有些犹豫,想是应有客人来,要不要回避一下。
而一旁的侍卫已经看见了她,忙走过来。
“小姐,这边请。”
桑枝想了想,跟着进去,回头又看了眼那辆庄严肃穆的马车。
侍卫看见。“是长京来查案的使官大人,要来和老爷交会文奏。”
桑枝点点头。
怕撞见了官员说事。
于是进了府,从侧路走。
桑枝刚踏进侧面的回廊,忽听见正院传来姜兼行熟悉爽朗的笑声。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桑枝忍不住回头看。
而后。
便看见了踏进府来的一人。
一身深墨色锦服朱红纹配饰,头戴着官帽,两条红缨垂下,身材高大,一张清冷昳丽的面孔,恍似云间来物。
桑枝怔在原地。
而后捂住了唇。
人的一双淡漠的眼,似乎有所察觉,往桑枝的方向移了一眼。
桑枝忙躲进了回廊的拐角。
背靠着冰冷的墙,一颗心跳得飞快。
楼延钧……楼延钧为何会在云州?
使官?什么使官?他不是宰辅吗?
桑枝心惶恐地跳得不安,忽想到了离别前,人通红恨意的亲吻。
桑枝扶住有点昏沉的头。
好在两人并没有在府前停留太久。
姜兼行已经将人邀进了府里。
走的正院的路。
正好和桑枝侧面的路避开。
*
桑枝心悸地回了姜母的院子。
安安正趴在姜母的膝盖上和人玩皮球。
姜母笑得很是慈爱温柔。
桑枝的目光落在了姜母的腿上。
姜母的腿并不是不能治好,只是需要长期的疗养。
而之前因为心结,根本无心好好疗养。
桑枝这几日来,专门都有为姜母带来治腿的草药。吩咐了晴弓每晚煎煮,趁热敷疗,揉锤。
嘱咐完,桑枝也会多留下来和姜母说说话。
但是今日因撞见了门口的楼延钧。
桑枝心神不宁。最后怕姜母发现,只能找了个理由,带着安安先回去。
*
明明,明明他们都两清了……
晚上。
哄睡完安安后。
桑枝坐在阁楼的窗前发呆。
外头是圆月高悬。
桑枝租住的铺子共两层。
下头用作店面,卖胭脂水粉和刺绣。
上头则是供他们住的地方。一共三个房间。一间翠秀的,一间她和安安的,还有一间,则堆放药草和水粉的材料。
桑枝也常在这里做刺绣。
靠近窗。
也能看见底下热闹繁华的大街。
桑枝搞不清楼延钧的来意,但显然是被吓到了。
刺绣的针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好几次。
桑枝只能停下来。
桑枝缓了会,劝自己安心。
现在是在云州,她有爹娘在,楼延钧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再接近她的。
桑枝说服了自己,便也回去睡了。
第二日。
桑枝到姜府给姜母送敷热膝盖的药草,顺便接安安回家。
在门口。
听到了姜母和晴弓的谈话。
姜兼行十分喜欢新来云州城的这个使官,并让人暂且在府里住下。
姜母:“很久没看见老爷那么开心,当年培养出了个跟着楼氏军的副将,都没见人这么高兴呢。”
晴弓:“夫人,那使官大人模样还生得极好呢,这要是云州贵女们见了,定会被抢过去做夫婿。”
……
桑枝听了会,笑容有些凝固。
桑枝还是敲门进去。
安安看见人,边喊着娘亲边跑过来。
桑枝勉强扬起唇,抱住人。
姜母:“念念,最近听你爹爹说,云州城不太平静,抓到了好几个什么逆臣贼子的,你要不要到府里先住几天?”
“没事的,娘。”桑枝说,“这不还有巡逻的捕快吗,不会有什么事的。”
桑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姜母见桑枝坚持,便也不在劝。
当晚。
哄睡了安安后。
桑枝又坐到了窗边对月叹气。
她这是遭了什么孽。
楼延钧来云州不说,竟然还住进了姜府。
以后去姜府,她要更为小心了,不能遇见楼延钧,也不能让安安遇见了。
桑枝正想着,忽觉头顶一暗。
她缓缓抬起眼,看见了一张俊美清冷的脸,极为熟悉的脸,一身墨色朱纹衣袖随着夜风鼓鼓吹动,高大劲瘦的人停蹲在了窗槛上,居高临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深如黑渊。
“晚上危险,莫随意开窗。”人忽开口。
桑枝差点往后跌坐在地,一双杏仁眼愣怔怔地盯着人。
时间都在焦灼。
楼延钧最后看了一眼人,移开眼,离开了。
桑枝才缓过了一口气。
最近云州城街面上确实出现了许多巡逻的官兵,她也是知道的。
但是……
桑枝嘀咕,站起来:“什么嘛,竟敢随便踩人的窗户……”
桑枝正要去关窗。
黑影去而复返。
楼延钧:“我的玉佩丢了,有丢在这吗?”
桑枝吓了一跳,半会才干干:“……没有。”而后眼尖看见了人腰间悬挂的玉配,“玉佩不就在你自己的腰带上吗?”
“嗯。”楼延钧像是才发现一样,慢慢移开眼,垂眸看了眼。而后离开。“好。”
待人离开后,桑枝立马上前将窗户给关得死死。
作者有话说:
为了跟媳妇多说上一句话,没话找话的屑狗:)
桑枝:有病。
——
二更~
第66章
云州城的日子过得平静。
这日。
桑枝和翠秀打了招呼, 带上了几帖准备好的草药,去姜府接儿子。
走进了正院,迎面就遇见了一身墨色朱纹锦服的楼延钧。
桑枝最近总能遇见人。
明明她都已经找了各种时间段, 只为了避开楼延钧在姜府的时候, 但每次来总是会遇见。
桑枝微蹙了下眉。
不过, 也是因为撞见的次数太多,桑枝如今遇见,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点点头示意便离开。
也好在楼延钧并未和她说话。
只是不知道, 安安有没有撞见了人。
*
云州城近些日街上的巡逻官兵渐多。
但百姓们似乎习以为常了,依旧如以往一样。
毕竟这种仗势, 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见惯不惯。
桑枝也从刚开始的担忧, 渐渐地放下了心来。
今日学堂无课。
翠秀带着安安出去逛街玩耍。
桑枝因为要给姜母煎煮草药, 所以便留在胭脂铺子里。
胭脂铺子门半掩着, 是已经歇息的信号。
桑枝正忙碌着,忽然听见了外头敲门声。
而后是推门而进的声响。
桑枝头未回。“不好意思,今儿的胭脂已经卖完了。”
进来的是一身暗紫衣裳的公子, 执着一把薄扇子,身旁跟着个佩刀侍卫模样的人。
“都卖完了吗……掌柜可否再通融一二,我家妹子吵得紧, 昨日忘给她买,今儿若不买回去,定得又哭闹不休。”男子道。
桑枝回头。
萧正阳正说着,忽觉自己呼吸一窒。
女子一头茂密乌黑的发, 柔媚的眼不语先笑, 巧鼻杏唇, 别致又清新。
萧正阳从不知道他们云州城竟然出了如此绝尘女子。
虽然他早听闻了姜伯伯的地段新开了一间胭脂铺子。
桑枝:“实在抱歉,不过这儿有新做的水粉,您可以看看……若实在想要胭脂,那明日可以替你留一份。公子卡如何?”
萧正阳察觉自己一直盯着人看有些不礼貌,咳嗽一声,点点头。“好……那,那水粉便为我拿几盒,胭脂、胭脂明日我再来取。”
桑枝:“好。”
桑枝应道,视线正好落到了贵公子旁边的侍卫身上。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桑枝却觉似乎有哪里奇怪。
见桑枝盯着他,侍卫眉皱了下。
显然是不快的。
桑枝忙移开眼。
*
萧正阳和侍卫两人离开了胭脂铺。
身边熙然人群一一掠过。
路过的巡逻官兵朝萧正阳点了点头。
萧正阳扇着扇子感叹:“没想到云州城还出了这么一个谪仙般的女子。”
侍卫:“少爷喜欢?”
萧正阳笑:“美丽之物,谁人不爱?”
“行了,得赶紧把这什么胭脂水粉的给娇娇送去,晚了她又要闹脾气了。”
侍卫没说什么,点了下头。
待那两人离开了胭脂铺,桑枝将煎好草药过滤出汁水,盛在了汤盅里。然后将胭脂铺关门,便去了姜府。
*
在姜府的正院。
迎面就撞见了正好要出来的楼延钧和姜兼行。
姜兼行见到女儿十分高兴,“念念。”
桑枝忍不住也露出笑来。“爹。”
“又给你娘送药来了,你也别这么辛苦,有王大夫在呢。”姜兼行说,“煎药这事就留给丫鬟们去做,你光照看着安安就够辛苦的了。”
“不会,爹。”桑枝浅浅笑,说。
目光却在一抬眼的功夫,和一旁楼延钧的视线对视上。
姜兼行忽才意识到未将两人互相介绍一下。
毕竟现在楼延钧住在姜府,和念念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来,延钧啊。这是我女儿,念念,姜忆念。”姜兼行十分骄傲。
听到这称呼,桑枝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会楼延钧至少会隐姓埋名一下。谁知道人连名字都没换一个……他不是宰辅,他就不怕被发现吗?
楼延钧则颔首,光明正大地看着桑枝。问好,“姜姑娘。”
“念念,这是新来云州城的使官大人。你认识下就好。”
桑枝“嗯”了声,眼却不敢怎么看人,“楼大人。”
寒暄一二。
姜兼行就同楼延钧一并出门了。
*
桑枝到了姜母的院子。
姜母正在做刺绣。
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桑枝将药递给了晴弓。
姜母:“念念来了,快来看这一荷花绣得好不好,娘以前就想着给你绣布袋,你哥哥都有了好几块,娘也给你补上。”
桑枝心里头暖暖的,眼神柔和,“嗯。”
桑枝:“母亲的腿还好吗?”
姜母:“近来酸酸涨涨的,王大夫按着你拿的方子,挑了好几副药。舒服很多了。睡觉都不用你爹揉才能睡着了。”
姜母说着,眼底忽又有泪花。“我们的念念可真厉害,王大夫也一直夸你懂得多呢……”
是受了多少苦,自家的念念才会连这种山野间的草药才会识得……
桑枝:“母亲的腿要快快好起来,安安还想着跟您一去逛云州的城会呢。”
姜母擦了下眼角:“好。”
桑枝又陪着姜母待了许久,给人敷药揉腿,闲聊讲趣。
翠秀带着安安出去,是有姜府的侍卫陪同的,所以等会也会先回来姜府。
桑枝便在姜府等着儿子。
母女俩聊了许多,又聊到了桑枝开的胭脂铺。
姜兼行十分宠爱姜母,虽然是个大老粗,但自姜母嫁给人后,女儿家的东西,几乎是一样不缺,胡乱地塞买给人。
姜母也是用过许多胭脂水粉,名贵的,便宜的,多少都涉及过。但自己女儿做的,即便不含私心,也是她用过最舒心的。
且云州城贵女贵妇们讨论的念念的这款胭脂,姜母也是有所耳闻的。
在得知女儿竟然只有两人在帮忙做胭脂,一想到那胭脂受欢迎的程度,不免担忧起女儿的身体。
桑枝是有意向把铺子做大的,但由于现在的精力都在母亲的病身上,所以暂且搁置。
“娘,您放心吧,不止我和翠秀。我还雇佣了其他的女子一并做的。兄长已经都未我办妥了。”
这也是姜译苏临去长京时帮桑枝处理的。
虽然桑枝自己也能雇愿意来做胭脂的人。
但姜译苏寻的,都是已经事先调查过背景。是背景干净,不会到头来暗刺一把的。
桑枝只得感激收下兄长的心意。
并且将自己一部分开胭脂赚来的银钱,偷偷存储了一部分给哥哥。听娘说,兄长还未娶妻,桑枝打算存这一笔钱,留给姜译苏娶妻生子。哪怕兄长自己足够富有,姜家也财大业大,并不需要这一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