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哭得抽噎。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却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只能使劲抓着人的手,仿佛最后一根稻草。
模糊中,感觉有什么轻捏抚过自己的脸。
桑枝愣怔。
然后看见了自己抱着的冷冰冰的手,抬指,抹掉了她的眼泪。
桑枝怔得眼都忘了眨。
再往上看去。
是床榻之人,已经睁开了眼,唇角淡淡的笑意。
桑枝立马远离了床铺:“你……你没有死?”
楼延钧:“……”
楼延钧又道,重复这桑枝刚才的胡话。“只要我醒了……做什么都愿意吗?”
桑枝:“……”
楼延钧轻笑,眸底灼灼看着人。“那,先亲我一口。”
第70章
桑枝差点把“做梦”两字脱口而出。
但对视上人苍白的脸, 一下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抹了把眼,看人:“你……你的伤?”
楼延钧唇边勾起抹苦涩,笑笑:“嗯, 没死。”
桑枝瓮声瓮气:“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楼延钧的目光移向了前方, 幽幽, 很是失落:“要是死了也好。死了你就能亲我了。”
桑枝:“……”
桑枝见人还惦记着事,不免有些羞恼。
如果她不做的话,反而像是她不对似的。
桑枝鼓了点气,向前探了点身子, 探进帐幔里。
楼延钧察觉了人的动静,正好侧过脸来。
桑枝本要亲在人脸颊上的吻, 便落在了嘴角。
而后。
被亲的人像是醒悟过来一般。
楼延钧眸底一亮,在桑枝要离开时, 靠近了过来, 甚至抬起了手, 宽大的手掌按抚住桑枝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的缠绵。
待桑枝被放开,一张唇已经被亲得通红。
连带着脸颊一片, 殷红如花。
衬得一双眸子更是水光潋滟。
楼延钧像是没看见人的羞恼一样,又拉开了身上的被衾。期待地看向桑枝。
桑枝一双耳通红。
楼延钧:“我冷……你不能陪我睡会吗?”声音到后头,只剩下可怜巴巴的气声。
桑枝:“……”
楼延钧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
桑枝看着人那一双真诚渴望的黑眸, 明知道可能是在骗人,但还是咬了咬唇,进了楼延钧的被窝。
在人上了床后,楼延钧便将被衾盖严实了。将人往身边更靠近了一寸, 下巴搁置在了人头发上。
将人抱得严实。
亲昵又满足。
唯有桑枝一双面颊, 烫得红。
*
姜兼行几人进来时, 看见的便是这副景象。
楼延钧抱着自己的闺女,两人共处一榻一被窝,正睡得安稳香甜。
愚伯费了好大力,才将差点炸起的老爷给拉出去。
姜兼行脸因怒火涨红,身侧的两只拳头也拧得紧紧。
“那小子!那混蛋小子……”
愚伯:“老爷,那是使官大人……”
姜兼行:“管他狗屁官!”
愚伯:“……”
愚伯:“他还救了小姐……”
姜兼行:“那是他应该的!”
愚伯:“您还答应了夫人不对人发火……”
姜兼行:“……”
姜兼行甩袖离开。
愚伯嘱咐了下人守着门。便匆匆去追自家老爷了。
*
桑枝和楼延钧一觉睡到了傍晚。
似乎是许久没睡过那么安稳的觉。桑枝醒来脑子还是蒙的,甚至毫无意识地往一边的楼延钧怀里靠了靠。
“该起来了!这月头都要西落了!”姜兼行推着姜母的轮椅进来,语气和神情皆十分不愉悦。
桑枝一激灵。
整个人都清醒了。
“……爹、娘。”
桑枝忙从楼延钧怀里坐起。
姜母温笑。
姜母怀中抱着的一软团子立马跳下,撒着小短腿爬上床。“娘亲!”
桑枝把扑满怀的儿子抱住。“安安。”
“安安好想娘亲。”
桑枝眼神温柔,抚了抚儿子受伤的额头。上面已经结了黑紫色的痂。
姜母:“愚伯他们让后厨煮了点饭菜,一天没进食了,你们肚子该饿了吧。快下来吃点吧。”
桑枝点点头。
正要下去,身子忽一软,未等桑枝摔下。胳膊便被一力牵制住。
楼延钧搀扶了一把。
桑枝抬眼。
楼延钧眸子正好看去。
直到姜兼行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两人交汇的目光才各自移开。
姜母看在眼底。
在姜兼行要炸起时,是时候地拉了下衣角。
“楼大人,你还有伤,便不要随意走动了。等会下人会给你送清粥过来。”
楼延钧目视着桑枝。
半会,才缓缓看着姜母,点头。“好,有劳姜夫人了。”
*
桑枝确实饿了。
吃了些汤和小米粥,又喂了儿子一些肉粥。
庭院里,桑枝一边抱着儿子喂饼干,一边和姜母聊天。
丫鬟过来,面带着苦色:“夫人。楼大人没有用餐。”
原来是他们将食物端进去,刚才去收时,发现食物半分都没有动。
桑枝闻言眉一蹙。
姜母倒是温温一笑。嘱咐了下人再去准备一份温热的,端过去。
而后看向了桑枝。“念念,你也去吧。”
桑枝面上一红,低头假装专心地喂着安安。
“娘,你说什么……”
姜母早看出了人的心思已经随着丫鬟离开,不在这里了。
笑着道:“楼大人救了你一回,你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桑枝这才抬眼,似是不情愿:“……那、那好吧。”
桑枝将安安交给了姜母。往楼延钧的房间寻去。
*
下人果然已经换了一份清粥来,正为难地站在床边劝说。
直到桑枝进来,看见小姐缓缓抬手让他们退下,才离开。
桑枝隔着点距离看人。
楼延钧已经在床上坐起了,月白色的单衫。外面散散罩着墨色赤纹的外袍,面色依旧有点苍白,只是薄唇紧紧抿着,一双乌黑的眼半是半是落寞半是委屈地看着她。
自从桑枝进来,一直望着床里面的人,转了头来,改为一眨不眨地盯着桑枝。
楼延钧开口,嗓子微哑。“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桑枝撇嘴:“我可没说我还要来。”
楼延钧垂掩下眸,很是无辜可怜的样子。
桑枝走近,看了眼桌上还有余热的粥。
“你怎么不吃东西?”
楼延钧眼又看向了床里头,几些固执。
“我不饿。”
桑枝:“……”
桑枝看着人紧绷的棱角分明的下颌,还有那优越漂亮的鼻影,只是眼下的青色痕迹在彰显着人的状态略显不佳。
桑枝把木托端了起来。
“我给你端过来了,你快吃。”
桑枝注视着人,漂亮的眼没放过人一丝一毫的反应。
楼延钧果真转了头来,眼皮撩起,一双漆黑如宝石的眼,长睫如扇,轻扑棱了几下。
轻轻张了嘴。“啊——”
桑枝:“……”
桑枝正想说我又没说要喂你。但目光一盯上人满是渴望的濯濯的眼,以及苍白的脸。话就说不出口了。
桑枝咬咬唇,意义不明地轻哼了一声。将木托放在了桌上,改端了碗过来。
一手捧着碗,一手执着勺子。
桑枝坐在了床边,舀起一勺清粥,轻吹了几口,待上面的热气都散去,才朝楼延钧的方向递进。
楼延钧眸子依旧直直盯着桑枝,一瞬都没移开。
将勺子含进,缓缓咽下一口。
桑枝何时见过人这么乖巧的样子,觉得违和又好笑,不由轻笑一声。
楼延钧望着人笑起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
喂完了清粥。
丫鬟又端来了热水和一些膏药纱布。
“小姐,楼大人,该换药了。”
丫鬟说完,把东西放下,含着笑出去了。甚至还贴心地给他们带上了门。
桑枝:“……”
桑枝:这擦身换药的活不该是你们做吗……
桑枝看着已经下人已经离开得没影的门,缓缓叹了一口气,转身。
然后便对视上了楼延钧清澈分明的眼。
甚至人连月色的单衫都解开了。
就等着桑枝。
桑枝:“……”
*
最后还是桑枝亲自上手给人擦身换药。
楼延钧的伤口深。
桑枝拧着温热的布帛,擦拭过那狰狞的伤口周围时,心口都是一紧。
好半会忘记回神。
“不疼的。”楼延钧道,执拿起了人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蹭了蹭。
若放在平时,桑枝定会恼人的这般动作,但现在似是忘记了。只是心口疼得紧,没出息地湿润了下眼,而后掩饰一样,凶巴巴地瞪了人一眼。
“你胡说……”
怎么可能不疼?
心疼后,桑枝擦拭的动作越发轻柔,裹药换纱布的动作都十分小心。
待一切弄完后,桑枝正要走,忽然胳膊被人拉住。
楼延钧身上散散披着月色单衫,里面裹着的纱布以及精悍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桑枝:“……怎么了?”
楼延钧:“你不亲我吗?”
桑枝:“……”
桑枝:“我为什么……”
楼延钧灼灼看着人:“亲了才不会疼,现在好疼。”
桑枝:“谁给你说的……”
楼延钧拉着人的手不放。
桑枝只能瞪了人一眼,似是不情愿地折返回来,弯下腰。
在人唇上轻轻蹭了下。
而后却被楼延钧追逐着般,加深了交集。
待桑枝被放开,一双耳和嘴唇,都红得像是待采摘的红樱桃一般。
桑枝微恼地瞪了人一眼。
楼延钧却弯起唇,甚至在桑枝要离开时,期待地嘱咐。
“你等会还要来。”
桑枝端着装着旧纱布的木托,脸带着一双耳红透,愤愤心想,谁还要来啊。
便听后面的人继续说,“我等你来了再躺下睡。”
桑枝:“……”
第71章
姜译苏自知道了楼延钧竟然去了云州, 立马十万火急告假,从长京赶回了云州。
然后便看见了自己的妹妹,已经和楼延钧“形影不离”。
因为楼延钧“重伤”, 其他人的照顾都不愿意, 一定要妹妹来才行。
姜译苏气得直攥紧拳头, 而和他有相同想法的,就是一旁被姜母耳提面命不准去为难人楼大人的姜兼行。
姜兼行:“我真看错他了!”
姜译苏:“对!爹你不知道,这人有多么狡猾!”
父子俩同仇敌忾,看着庭院里两个身影更是生气。
原来是王大夫说可以让楼延钧出来多走走。
于是每日都能看见桑枝带着楼延钧, 在庭院里多走走。
而这个走,又无非是楼延钧必须要桑枝挽着或支撑着, 才能“走”得下去。
若桑枝不扶着,楼延钧便会停下来。宁愿散散站着, 也不愿多动一步。
姜译苏和姜兼行差点暴跳:他是胸口中伤, 又不是脚中伤!
桑枝也有这个疑惑。
但受伤的楼延钧就是格外黏人, 所以她即便有疑惑,最后也是因人的“楚楚可怜”而被打消。
最后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楼延钧想做什么, 她基本都顺着人了。
*
安安吃了大醋。
因为桑枝陪着楼延钧的时间,明显比自己多了许多。
甚至娘亲晚上哄睡了自己后,就会去陪爹爹!
陪着爹爹一夜到天亮, 而都没陪着自己!
安安在不知道第几天,睁眼起来没找到娘亲后,气鼓鼓地自己开门去了爹爹的房间。
爹爹的床帐幔飘动。
爹爹拥着娘亲,正在熟睡。
安安费了老大劲爬上床, 还没来得及喘会气, 抬眼就看见了楼延钧散散撩起一只眼皮, 看了会他。
而后又重新闭上眼。
把娘亲还给我!
安安更气,扒拉着小手小胳膊,也钻进了被窝里。
他要钻进了娘亲怀里,但娘亲正被爹爹拥抱着,这就说明他得钻进爹爹和娘亲中间才行。
安安怒埋着小脑袋从头钻,小屁股忽然被轻拍了一下,而后便又被拎了出来。
是楼延钧的手。
楼延钧淡淡:“睡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