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饮而下。
辛辣的酒味淌过她的喉间,第一次觉着,酒竟然也会这么难喝。
杯酒入喉才不过几个数的时间,只觉着视线慢慢地模糊起来,头昏沉下,四肢也变得瘫软乏力,最后只记得的是,在她将要倒下时,被裴竞搂过肩,扯入了他怀中。
耳边余下的是郑沅痛苦之下的呻.吟声。
她好像又搞砸了…
沉重的无力感再一次袭来,却也只能不甘地昏了过去。
…
幼时,是她一个人背着篓筐,跟在父亲母亲弟弟的身后。
是她因为被忽视,追在邻居家哥哥哭泣的画面。
随后,是满目与她一眼,衣衫褴褛的被关在笼子里的场景,屋内很黑,却有一个比她年长的姐姐一直抱着她。
很温暖。
后来,是那一场瓢泼而下的大雨,冲淡了地上乌腥的血迹,慢慢地一个人自此消失了。
最后,她挣扎于荆棘的草丛,野狼又在她身后不停地追逐,无奈之下,她只能跳下无尽的悬崖。
“呼哧呼哧~”
在那跳下一瞬,颜荇被惊醒起身。
一身冷汗…
平缓了许久,粗重的喘息声才渐渐平稳下来。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了,举起手想擦一下额间汗水之时,发现胳膊连同着手腕,都已经麻得无力。
来不及多想,挣扎起头,抬眸四望。
在还迷胧着的眼眸中,借着远远的一处烛火,和屋内燃着的紫檀香,判断这里是裴竞的寝殿。
头疼…
低头扶额沉思片刻,正打算起身下榻之际,在脚踝处感受到了圈在她脚腕的冰冷凉意。
裴竞简直疯了,竟然拿铁链栓住了她…
这分明就是在羞辱她。
手掌无力握拳,喉间涌起一阵恶心之感,恨意在她心头叫嚣,充斥着她每一处。
但理智告诉她,她现在无可奈何,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昏昏沉沉之感再次袭来。
她想用力支撑住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可…才发现她的四肢不仅仅是麻了,而是整个身子都酸软无力。
一想,是殿中所燃的紫檀香中,混着软筋散。
哼,真是太看得起她了,难不成她还能凭自己一个人逃出这重重深宫不成。
只不容她多想,就有昏睡了过去。
期间,颜荇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三两人踱步的声音。
觉着烦。
却在一个侧身的功夫,被搂入了一个怀中。
萦绕在她身边的,是淡淡地一股紫檀香,让她不由惊醒了过来。
只是她如今全身没有什么气力,也只能愣由裴竞这么抱着。
真不爽。
可悲的是,她现在已经无力到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竞正沉迷于二人难得的“温情”。
并没有察觉到怀里女子已经醒了,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他忘不了她倒在他怀里时,看他的那种冷漠眼神,他可以接受她恨他,却没办法接受她拿那种不在乎淡漠的眼神看着他。
可他知道,他看见阿荇为了郑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愤怒。
愤怒于,阿荇竟然可以为了裴湛,心甘情愿的回来。
会为了裴湛的心上人,不惜伤害她自己来威胁他。
但是既然人已经回到他身边了,那他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他们之间有整整十年,他救了她,他给了她新的名字和生活。
他不信,他对阿荇来说毫无意义。
也不信,才一年,裴湛便能取代他在阿荇心目中的位置。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
后来,他想,阿荇既然喜欢那样的,那他也可以,敛去他平日对她高高在上的态度,就和那日的裴湛一样,学着扮起可怜。
这样,阿荇也会心疼他的。
伪装而已,他能在世人面前伪装,那他也能在阿荇面前伪装。
紧紧怀抱着她的腰间,裴竞放缓自己的声音,尽力用着和煦的声音说道:
“阿荇,朕不会骗你,郑沅她已经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
颜荇倒不觉着裴竞会骗她,但也不想说什么,她太累了,不想再搭理他了。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却听他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
“阿荇,裴湛能用你来换郑沅…只能说明他不值得你惦记着他。”
好烦呀,颜荇真的觉着好烦…
“阿荇,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吗?”
说着,裴竞竟然亲了她的发顶,将话音落在了她的发丝之间。
颜荇却只觉着讽刺,哪有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尽的道理,除去了裴湛,还要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裴竞真是在想个锤子。
如此拴着她,拿药控制她,便是他对她的“喜欢”。
不理解。
睁眼间,已是垂下帷幕的床榻,只有浅浅的一层日光顺着丝丝缝隙透了进来。
证明已经是白日里了。
“你醒了,阿荇。”
见她醒来,裴竞将他原本置于她腰间的手慢慢沿着她的身线,抚上她的额间,顺过她额前发丝后,拿额头抵着她的额间。
没毛病吧…
态度也变得太多了。
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顺着眉间下移,眼角,鼻尖,又到唇瓣。
颜荇想躲,却被按着脑袋,不让她避开。
正闭着眼,逃避这一切时。
只听裴竞附在她耳边。
“阿荇…”
牵过她的手便往下移,让她去接触…
颜荇只觉着指尖的血液逆行,独留一片冰凉颤动。
她知道裴竞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她看到了裴竞眼中浓烈的欲想。
可她不想,不想被逼着做这些事情。
裴竞感受到了颜荇手掌的僵硬和冰冷。
竭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只告诉自己,阿荇不喜欢他原来的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她愿意和裴湛做这些,却不愿意和他一起。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看见她衣衫下的红痕时,是怎么全力控制住他想要杀人的冲动。
最后只是选择给她锁上一根链条。
之前,是他让她去裴湛,她与裴湛的一切,他都忍了。
可如今她身上的这些又算什么?
是她自己自愿的,是她作为颜荇自愿的。
只要想到这里,裴竞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蛮横地控制着她的手,向着她而去。
“阿荇,你自己选一种。”
语气间,又是他平日里对她的盛气凌人。
颜荇才侧着的头望向裴竞的眼眸深处。
果然,怎么装,裴竞还是原来的裴竞。
只嗤笑一声,便动手去解他的腰带。
说到底,男人心里想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可悲。
真以为,她和他们有些什么,她对他们的感情就会不一样了不成。
可笑。
见她主动,裴竞笑着吻过她的眼角红痣。
“我可以做这些,但我不会因此喜欢你,我绝不会喜欢一个勉强我做这些事的人。”
一字一句,透过裴竞的眼里,压过他的心头。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会骂我吧……
有意见都可以提,我很好说话的。
想了很久…本来是有什么的,但是我觉得这时候发生什么,就有点更虐女主了,所以临时改了,呜呜呜。
我不喜欢虐女主的,但我不喜欢的是女主为了个男人伤心的那种虐…
但我喜欢受压迫后的反抗,我会觉着这种爽,比单纯的爽更爽一点【对不起】我的xp
快正文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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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男二的心理)
他是长子,
庶长子…
庶,屋下众也,
亦平民也。
裴竞一直都知道,他这个身份自他出生在偏殿之日起就已经注定了。
即便他的母后在孝恭献皇后薨世之后执掌凤印,也改变不了他出身为庶的身份。
其实,若父皇的孩子都是庶子也就罢了,起码,在其中,他仍旧是身份最高的那一个。
可偏偏,裴湛出生了。
在他母后为后的第三年,诞下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中宫嫡子。
那年,他六岁,但仍然记得父皇母后怀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裴湛那般开心的笑容。
在他记忆中,父皇和母后从未对他这么笑过。
那么和煦,那么温暖。
不仅是父皇母后,好似整个宫中都在庆贺一位嫡子的诞生,没有人记得,他这个庶子与他们口中的嫡子是一母同胞而出的兄弟。
为了争,他只能更加刻苦地用功读书,为的只是在裴湛长成之前,让父皇可以看到的天赋和才能。
裴竞始终记得,那一日,同样是一个春光灿烂的午后,他拿着默写的策论,兴冲冲地跑去找母后。
却因为一声婴孩的啼哭,被母后所训斥。
眼望婴孩的眼里, 第一次出现了恨意。
即便后来,父皇对着百官表示,他亦是嫡子,但是,他知道,父皇对他和裴湛究竟是不一样的。
裴湛可以缠着日理万机的父皇陪他练剑练枪。
他不行,他怕他行差踏错间,就惹了父皇不高兴,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父皇对他失望。
他羡慕,也嫉妒裴湛。
裴湛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他想要从军,想要保家卫国。
他不可以,他只能走一条稳妥的道路,不断地学习为君之道。
史书上盛赞仁君,他便学着那幅样子,哪怕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性。
多年来,他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终于是在裴湛长成之前,有了自己的支持和势力。
也是在他十六岁那一年,被委任去了太原赈灾。
那一年,他遇上了阿荇。
明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他却在她眼神中,看到了他自己的不甘和执着。
是以,他发了善心,收下了她。
只是回京后,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太多的人要防备,便也不会去注意到一个才十岁的黄毛丫头。
直到那日冬雪初落,她那孤身站在他房门前的背影,忍不住让他想起了曾经那个被忽视的自己。
心之悸动,在她转身的功夫,原来曾经那个瘦骨嶙峋的丫头已经长成了如此动人的模样。
自问私心下,他想将她收入房中,给她一个安稳。
可他不行,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真实的心意,他还需要拉拢长公主一派的势力,他还需要娶秦鸢华,他还需要以他的婚事为筹码,去争取他要的那个位置。
至于阿荇,他早晚有一天会给她一个名份,会护她安稳,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后来他如愿登基为帝,只是裴湛和他手上的镇北军始终于他是心腹大患,每每想起便如鲠在喉,不得安宁。
有一日,他翻出了父皇藏在寝殿中的信件,得知裴湛竟然在边关有一位心上人。
计上心头,便派人去了边关打探。
画像呈于他眼前时,既有找到突破口的惊喜,亦有挣扎犹疑。
只因那画像中的人,与阿荇的眉目间有几分相似。
只需稍稍勾眉描目一番,五分可以变成八分。
可是,那是阿荇呀,他不是没有过犹豫。
但他当时觉着周有崖说得对,成大事者,不该在儿女私情上犹豫。
况且,他知道,阿荇不会背叛他,阿荇永远会是他的阿荇。
阿荇也不可能爱上一个拿她当替身的男人。
所以,他还是做了决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哪个环节不对。
…
裴竞垂首看着身下的阿荇。
一遍遍回想和确认她方才说的话。
不会喜欢上强迫她的人?
所以裴湛是没有强迫她,还是她喜欢上了裴湛…
这怎么可能!
第一次,裴竞感觉手中所掌控的,终于失去了控制。
为什么,到头来,他所有的一切都要被裴湛抢走,为什么连阿荇都是。
他后悔了…
明明他比裴湛早十年与阿荇相识的。
明明阿荇之前是喜欢他的。
竭力克制自己心头想要质问的怒意,闭起眼,压下眼眸间泛起的戾气。
俯身尽量轻的拥住身下的颜荇。
半天不曾开口。
没关系,他们可以重新来过,他们有整整十年,他救过她,阿荇不会忘记的。
只要裴湛死了,就好了。
阿荇既然已经在他身边,那她就只能在他身边。
…
颜荇用脚挑了挑栓在她右脚踝上的锁链,一时生气,挑起后,又重重地甩下。
“嘶~”
只可怜了自己的脚,被链索打到了…
有点疼。
数数日子,已经六月分了,她也已经被困在这张床榻上整整半个月了。
出了更衣和沐浴,她其他时候都是在这床上度过的,偏偏她更衣沐浴时,也会有人在旁边看着她,甚至这个人就是裴竞。
裴竞想得真多,就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自己跑出去的。
想着这些就烦,仰面躺下,望着头顶上绣着腾龙的床帘,只觉着…更是烦死她了。
更何况现在,除了裴竞,就没有能再和她说话的人。
如果裴竞也算是个人的话。
养条猫猫狗狗,哪怕是养只鸟,也得给它出去放风的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