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表妹——化雪掌
时间:2022-07-29 06:37:58

  因为养了两日,这一次书月指尖倒是出血很快,但不知道为何,书月觉得比之前都疼了。
  陈柏行注意到了她微微的颤抖,立即有些抱歉地说:“因为扎针次数太多,只怕一次会比一次疼,在下赠您一只药膏,涂上去之后会缓解疼痛。”
  他从药箱子里拿出来一枚白玉瓶子,书月收下,却立即从荷包里翻出来碎银子递给他:“谢谢您。”
  陈柏行原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下去了,他知道眼前这姑娘很是可怜,但也非常坚定。
  这样的女孩子倒是少见,若说她坚强,她明明异常柔弱,若说她柔弱呢,她偏生让你觉得她清冷遥远隐忍至极。
  陈柏行才走,书月就出去寻杏儿,她怕陆家的人欺负杏儿,一会儿不见杏儿都要去找,可这一次找了半日,却发现杏儿躲在柴房里哭。
  书月吓得不行,立即进去着急地看着她问:“杏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杏儿满脸都是泪,疤痕看起来尤其地恐怖,她扑到书月的怀里,身子都在抖:“姑娘,我都听到了!我全部都听到了!您身子也么恢复好,怎么可以这样日日取血?我宁愿不治脸上的伤了,也不想您这样伤害自己的身子!”
  仿佛是被人动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也像是憎恨自己的无能,杏儿恸哭出声,书月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安静地看着她。
  半晌,她仔细又温柔地用帕子给杏儿擦泪。
  “可是,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呀,你抱着我,护着我,却毁了自己的脸,杏儿,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只是一点血而已,我日日都努力吃饭,你放心,我的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等你的脸好了,我再去同他们说,就说七日取一次,不要取那么频繁。杏儿,你听话,好不好?”
  可杏儿猛地甩开她的手,第一次这样气急败坏地同她讲话:“你也知道我们是唯一的亲人了!姑娘,我不能看着你这样!”
  书月被甩出去的一瞬间,头晕眼花,脚步踉跄扶着旁边的一堆柴才站稳,可依旧眼冒金星脸色发白。
  杏儿后悔至极,上去扶住她:“姑娘,对不起,是我急了,可是您看,您这身子怎么撑得住?谁能日日都取血啊?反正这陆家我是一日都待不下去了!奴婢带您走,您外祖母寄给咱们的银钱不是还剩了一些吗?咱们回阳城去!”
  书月心里乱跳,半天才恢复了点,她看向杏儿的脸,心里头清楚那脸颊上的伤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杏儿一生的幸福。
  若是那反复溃烂的伤治不好,指不定哪一日杏儿就选择了自尽。
  可自打这一日开始,杏儿就开始不吃不喝,她担心书月的身子,一丁点儿不希望书月在陆家待下去,日日被人扎手指。
  最终,书月败给了她,决定去同陆老太太辞行搬出去,但离开京城只怕是不行的,京城这边的好大夫多,她得想办法挣钱,多给杏儿找一些大夫看伤。
  陆老太太那边听到书月的话,倒是皱起眉头。
  书月立即解释:“陆老太太,书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书月搬出去之后,每七日仍旧可以取血给陆小姐做药引子,只是再多的话书月的身子也承受不住。”
  最终陆老太太颔首:“那便这样吧,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只管立即回来找我。”
  在偌大的京城,两个弱女子离开了陆家想活下去简直是做梦。
  可书月跟杏儿搬出去之后,很快就租赁了处大杂院里的一间屋子,而后在京城最繁华的西河街上支了一个卖粥的摊儿。
  书月擅长煮粥,她煮出来的粥香糯可口,隔着几道墙都闻得到那种暖香滋味,粥摊儿支出来第一日生意便不错。
  她与杏儿都戴着面纱,忙活着给客人盛粥。
  而此时晏杭才从宫中出来,他前几日都没有睡好。
  自打那日在太傅家醉酒之后,回去便总是做梦,梦里有人拿着一枚素银簪子在他手心里写字,有时候是梦到他有一只很喜欢的荷包弄丢了,到处找都找不到。
  等醒来之后,他忍不住努力回想梦里的事情,越想越模糊,想到最后头疼得厉害,人都站不稳。
  偏生朝中的事情也要处理,他这人惯会隐忍克制,再痛也忍着进宫上朝。
  马车一路晃动,他闭着眼在车内小憩,半梦半醒之中,忽然脑子里就闪现出一道清甜娇软的声音。
  “晏杭哥哥!”
  晏杭猛地睁开眼,才发现一切宛如错觉,他身边无人会这般喊他。
  而鼻息之间一股香甜的食物的味道,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忽然就觉得很饿,那味道也仿佛熟悉极了。
  晏杭撩起马车帘子,果然瞧见路边有个卖吃食的摊儿,围了不少人,他不爱去人多的地方掺和,要车夫把车停了,却只是隔着帘子正朝那边看着。
  书月忙活的间隙抬头一看,恰好对上了晏杭的眸子。
  他此时状态很不对,面色瞧着似乎如常,可她从他神态细节处看的出来他现在非常不舒服。
  晏杭幼时便是因为身体不好才去的阳城舅舅家休养,后来长大了看似养好了,实际上还是有不少的毛病,比如他一年总要有几次头疼到难以入睡坐立难安。
  那时候书月每次都跟着他一起难受,帮助他找能纾解头痛的熏香,给他煮粥,替他按摩,有时候怎么都无济于事,她坐在旁边掉泪。
  而晏杭总是握着她的手,声音沙哑地说:“四妹妹,你陪着我我便没那么疼了。”
  他是头疼又发作了么?且看起来好像比从前每一次都更厉害,否则他眼神不会那般低沉,额上的血管都隐隐瞧得见。
  书月心中一闪而过的习惯性的担忧,却在下一刻觉得自己宛如笑话。
  他就算再痛,也有他的妻子去担心。
  晏杭的随从上前买粥,好不容易排到了,书月把锅盖盖上,轻轻一笑:“抱歉,今日不卖了。”
  那随从一愣,低声道:“老板,我们是买给晏大将军吃的,你知道晏大将军是谁吗?他就在后面的马车里坐着,你……”
  杏儿比书月更凶:“不卖就是不卖,大将军又怎么样?有本事来抢啊!”
  那随从一脸尴尬,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他才走,书月就掀开锅盖,继续卖给后面的人。
 
 
第11章 
  随从没能买到粥,晏杭没有多计较,虽然心中想吃,但他是个极其自律之人,倒是忍得住心里的想法,很快还是回家去了。
  他下了车,仍旧感觉到头疼得□□突突地跳,甚至于有一种想吐的感觉,那让他越发地想吃一碗香甜的热粥,可眼下街上偶遇的粥摊儿没有了,他也无可奈何,只想尽快地回卧房休息一番。
  因为陆莺岚身子不好,晏杭又极其喜欢熬夜看书处理公事,怕吵到陆莺岚,二人便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起先是陆莺岚身体太差不能圆房,到后来她身体好转了,可谁知道晏杭忽然公务上忙得厉害,又时常是在宫中与皇上以及各位大臣一起商谈国事,每每到家时还要带了人一同彻夜谈话,自然不能跟陆莺岚一起休息,时间久了,二人便一直这般分房。
  但夫妻之间,这样分房自然是不行的,就算不指望同寻常夫妻一般亲密,可孩子总是要有的。
  且晏杭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陆莺岚还是希望与他能亲密一些的,她近来兴许是因为药引子用得多,身体明显好了不少,问了大夫之后也觉得或许可以试着与晏杭同房,只要男人心疼女人,莫要那般不知轻重,大抵也是无事的。
  她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妆容娇艳,一身烟霞紫的裙衫衬得她更是动人,特意在晏杭的卧房里等着,还备了点心与酒水。
  但不知道晏杭几时回来,陆莺岚便在他卧房里随意地欣赏起来。
  晏杭房中不少古典字画,只是其中一幅字瞧着很是奇怪,像是两个人的手笔,因为那字一会儿一个风格,其中有些字既有晏杭的风骨,倒是也隐约瞧得见一丝婉约……
  而且看那字的样子,像是挂上去许多年了,陆莺岚很是疑惑。
  晏杭卧房很大,里面是休息的地方,隔了一道八骏图的屏风,外头便是一张宽大的书桌,以及一张八仙桌。
  他另外有书房,但这书桌上也摆了不少东西,陆莺岚走过去,心中带着好奇去看他桌上的摆着的笔墨以及一些小玩意,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她越看越好奇,四下看了一圈,丫鬟小厮都在外头,再想想自己是他正经的夫人,便忍不住拉开他的抽屉。
  第一层抽屉里空荡荡的,只放了一只很旧的红木盒子,她把盒子拿出来,瞧见那盒子并未上锁,便直接打开了。
  这一打开,便瞧见里面放了一只暗红色的绒袋子,她再解开绒袋子,以为里面是什么稀奇的宝贝,却发现里面装了一堆石头,那石头什么样子都有,紫色的,白色的,灰色的,碧色的,一个个都是月亮的样子,倒是漂亮!
  虽然跟什么玉石金器比起来压根不值什么钱,可那一个个月亮形状的石头,陆莺岚喜欢极了,她拿出来其中一枚碧莹莹的石头月亮在手中把娃,可谁知道才拿起了,门就吱吖一声响了。
  而后,是晏杭走了进来,他一身朝服,瞧着挺拔英武,面容淡漠微微带着冷意,在瞧见陆莺岚手里的石头以及那只打开的盒子时,晏杭本身头就很疼,此时更疼了。
  “你在干什么?”
  陆莺岚一惊,她原以为晏杭瞧见自己会很高兴的,可此时却瞧着他冰霜一样的面色心中咯噔一下。
  “将军,我在等你,有话想同你说。因为有些无聊,瞧见这些石头觉得好看便拿出来把玩一番。”
  她努力冲他笑:“这碧绿色的石头好生漂亮,我很是喜欢。”
  一个女孩儿家说喜欢,一块石头罢了,他们又是夫妻,晏杭定然会送给她的。
  可谁知道晏杭直接走过来,把她手里的石头拿起来装到绒布袋子里,而后直接把盒子关上,声音平淡地没有什么情绪:“莺岚,这石头是我行军打仗之时的纪念,对我而言很特别,往后莫要再随意动我的东西了。”
  陆莺岚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差一点就哭了。
  可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结亲本身就是为了利益。
  当初婚前她约晏杭去观花桥相见,那时候他就说得很明白,遵从皇上的安排,两家里都会做好各自的事情,若陆小姐不愿意他也会尊重陆家的选择,总是就是,他对她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之情,他只是迫于情势而与她成亲。
  所以,宣德侯府也不曾嫌弃过她病弱的身体,哪怕她不能圆房,他们也什么都没有说过。
  陆莺岚从前是极其洒脱的,她本身就知道自己这身体哪一日若是撑不住就会香消玉损,从来没想过让自己不开心,可现在她不开心了。
  圆房之事她开不了口了,随意找了借口很快就回了自己屋子,心中实在是不忿,让人立即去给自己买些漂亮的玉石回来玩儿,其实她本身就有许多漂亮的玉雕,但不知道为何,就算再好看的玉雕放在跟前,她都觉得没意思。
  陆莺岚走后,晏杭立即坐了下来,他头疼地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休息了一个时辰,还是难受,起来时没忍住吐了一阵,但到了晚间稍微好转了些,想起来陆莺岚这个人,自己强撑着命人去打了水,亲自把那些石头一个个都清洗了一遍擦干而后又保存好。
  但最终他还是命人去库房里挑拣些好的玉石玩意儿送去给她。
  毕竟如今两家人的关系还是不能差,他对待陆莺岚,就如同对待那些同僚一般,该打理好的关系就得打理好。
  陆莺岚得了那些玉石,心情稍微好些,可却忍不住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们之前自然是不能圆房的,可他就连她的手都不曾牵过,更不曾亲吻过她,晏杭难道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她虽然病弱,但各方面都是很优秀的女孩儿,难不成他就一点都不动心?
  这很不对劲。
  陆莺岚没来得及细想,晚上睡得晚了些,不慎着凉,当天夜里就又咳嗽起来。
  到了第二日她一蹶不振,连床都爬不起来,她乳母立即朝陆家送了信儿。
  陆家自然第一个想法便是让书月立即送药引子过去,来的也依旧是陈柏行。
  他知道书月搬了出来,倒是很高兴,但还是委婉提醒:“陆小姐此番身子又恶化起来,只怕这几日陆家会连着找你。”
  书月一惊,她原以为陆莺岚前些日子身体好了不少,一听这人恶化了,也忍不住发愁。
  自己这身子也不算好,若是日日给陆莺岚提供药引子,那定然撑不住,七日一次都算勉强,毕竟如今她还要跟杏儿一起在街上摆摊卖吃食,身子差了还指望什么?
  她与杏儿经历那一场大火,都不是多么健康有力气的人,一个倒了另一个也会步入十分艰难的地步。
  书月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封信要陈柏行同时转交给陆家的人,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若陆小姐身体差得狠了,三五日需要一次药引子她也能咬牙提供,但若是一日一次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陆家老太太瞧见这信的时候,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想不到还真的是忘恩负义之人,她能成为莺岚的药引子算是她自己的命好,竟然还这般不识趣!”
  旁边伺候老太太的钱妈妈赶紧道:“老太太,您莫要生气,老奴去劝劝。”
  这一日,钱妈妈带着陈柏行一道去的大杂院,目的便是取血,外加劝书月回陆府住着。
  钱妈妈看着一脸慈祥,书月在煮粥,她在旁边柔声细语宛如一个善心的长辈:“你一介孤女,你外祖孙家是行商之家,前些年是有些钱的,可如今也衰败了,你外祖母的身子也不行了,若是你在京城有个好歹,她定然熬不住。我也是瞧着你可怜,斗胆跟你说几句知心话,姑娘二十三了,身上又带了许多的伤痕,这嫁人必定是一件顶顶困难的事情。若是姑娘肯回陆家住着,在我们小姐需要药引子的时候稍微帮个小忙,我们老太太必定能帮你找个好夫君,此外还给你备一份嫁妆,把你当我们陆家正经的表小姐对待,而你那丫鬟脸上的伤咱们自然也找人给她医治的。姑娘莫要意气用事,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旁人呀。”
  锅中的粥香甜粘稠,闻着就让人感觉到舒服得很,书月把火弄灭,浅浅一笑:“劳烦钱妈妈了,可我这身子实在是没法再取血了,您瞧我的手指都发白了。”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上一个个指肚的确都发白,但这种情况并非是取不出来血,只要硬捏上一会儿也能取得出来,只是被取血的人自然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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