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卢先将目标放在了她爹圣主大人身上,她想,她爹身为诸界之主,这天庭之事都在他辖管之内,他必然是知道很多内幕的。
可怎奈,那小气爹大概是还在为着之前的事闹脾气,一连两三日都埋头忙于政务,不肯给她半分单独相处的时机。
无奈之下,她便又将目标放在了身边的鹤齐身上。
她查过档案,知道在天庭发生政变前,鹤齐便已在此当值,日日守在她爹身边记言记事,必然也会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奈何,无论她怎样套话,鹤齐的言语都与史书上所写一致。
不过,在他那里也不是一无收获。
一个相当不好的收获。
湛卢意外从鹤齐口中得知,她爹圣主大人前些年一直处于闭关状态,以至于,让诸界都以为他老人家已经闭关而亡,直到十几年前才现身出关,吓了诸界一大跳。
也正是因为如此,弃介当初才会那般大胆接任了他媳妇儿长磬的天帝一位。
也就是说,湛卢想从她爹那里打探有关政变的具体内幕,那是不可能的了。
一路被堵死,一路又被堵死,无奈之下,湛卢只好将最后希望放到胪启身上。
胪启是整个事情的见证人,牧劼是否被冤屈,长磬的天帝一位是否被篡夺,他自然是心中有数的。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湛卢真不想去揭他的伤疤。
如今,这伤疤倒是不得不揭了。
于是,湛卢前往了天庭。
怎奈,人家却不肯见他?!
凭啥啊,难不成,自那一夜将话说开后,兄妹情便没了吗?
是,你是不是我亲哥,那好歹那些年的兄妹情谊是实打实存在的吧,怎么就在讲清事情原委后,把一切都抹杀了呢?
湛卢是被气跑了的。
虽被气跑,但被气跑到半路,她又觉不甘心,便又折返回去,又劳天兵通报一次。
怎奈何,人家仍是不肯见。
老子这暴脾气!
心中虽怒气滔滔,但湛卢终究还是保持住了理智。
她没离开,她又劳天兵去通报了一次,不过,这次换了通报对象。
过不多时,重光出来。
可遥遥望着自己的师兄,湛卢不自控便是心中一疼。
她瞧得出,师兄仍旧在记挂师姐……
湛卢将找胪启的目的告知重光,重光在听完后眉头紧拧,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最终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妹的执拗脾气,怕是不撞下南墙是不会死心。
重光亲自去寻了胪启,学了湛卢的话,而且很快就又站在湛卢面前。
湛卢满心以为,胪启在知晓自己所来目的后,必然会见自己,不曾想,人家心意不改,仍旧不见,只是让重光带来了不咸不淡几句话。
“师妹,师父说,那些事不是你该管的,也轮不着你管,你且在圣殿认真当值就好,有事没事别……别乱溜达。”
“……”
前头什么不是你该管,也轮不着你该管,也便罢了,最后那一句有事没事别乱溜达是何意思???
意思就是不许自己来他家了呗!
哼,不来就不来!谁稀罕来!
湛卢这次是真气了。
恶狠狠瞪了大殿之内一眼,理都没理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的重光便离开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湛卢回去一路上,被气得七窍生烟。
她心想爱冤枉不冤枉,她还不稀的管了呢。
可转而又想到答应明源的话,又改了心思,自己就是管,也不再去找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帮忙!
心里揣了气,工作时难免带了情绪。
高座之上,少佾早已瞅到那张黑沉一整天的脸。
他已坚持晾了这死女人几日,而这死女人呢,每日忙忙叨叨,又是去凌吉元君府上做客,又是跑去天庭寻她那个假哥哥,满心满眼里,就是没有他的存在。
不想还好,越想越气,他思忖,还是继续再晾上几日更妥当。
心里主意是打定了,怎奈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商横的匆匆求见,不仅让湛卢有些意外,让少佾也有些意外。
湛卢暗暗揪心,她以外是她哥……呸,是天帝陛下出了事情。
哪曾想,商横所来,竟是为了重光。
三言两语下,商横便将事情讲述了个明白。
原来,是容铎那老贼偷偷在私下找了重光,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让重光心甘情愿回了妖界。
等胪启发现重光留下的字条,立即大怒,亲自去了妖界要人。
他自然知道容铎不会轻易放人,便在离开天庭时,吩咐商横来圣殿找少佾帮忙。
胪启同容铎的身份地位说的上是平起平坐,而身为圣主的少佾却不一样。
有少佾出面,容铎即便是再不愿,想来也不敢不放人。
湛卢一听这还了得,当即便将手中笔杆一丢,也不管鹤齐怎么看怎么想,起身便跑到商横身边,“那老儿一定没安好心,我要立即去救我师兄!”
少佾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默默起了身。
这些日子,飞鱼一直侍立在少佾身畔,不用少佾说什么,他便猜到了少佾心思,“主上,不必劳你亲自跑一趟,属下去找他要人就是了。”
湛卢瞅瞅飞鱼,便又看向少佾。
这些日子,这个飞鱼对她总是客客气气的,她总感觉,是在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让她感觉,这人并不怎好相处。
她觉得,还是让少佾亲自走一趟比较合适……
少佾没回话,径直往殿外走去。
湛卢同飞鱼下意识看了彼此一眼,而后赶忙跟了上去。
刚出殿,圣驾还未出发呢,湛卢突然瞅到白玉石阶旁,有颗小脑袋在躲躲藏藏。
她一眼就认出是来来,忙冲来来招手。
来来见此,便在圣驾出发后,趁机溜到了湛卢身畔,边随圣驾而行,边嘀嘀咕咕向湛卢打小报告。
第47章 传音
原来,是凌吉元君嫌弃自己的儿子太过没规矩,而且又天天闲来无事,一门心思想离家出走,便想出个主意,要让儿子去学堂念书。
念书?干脆打死明源算完!
别瞧他现在一副少年郎模样,在下界时,那可是胡子一大把,座下徒子徒孙云集的存在。
这把岁数,还让他充当小孩子去念书,当真是士可杀不可辱!
他想逃离那个家,却又被剑侍们看的紧,就只好让来来跑出来出来求救。
“姐姐,元君还说,让我给师伯当伴读呢。”
湛卢暗叹凌吉元君真是好手段,“那你想去吗?”
来来歪着脑袋的样子,很是可爱呆萌,“如果师伯同意去,那我便陪他一起去。”
“你很喜欢跟师伯待在一起是吗?”
“比较起来,其实我更喜欢跟姐姐待在一起。可是,师伯他很可怜,要是我不理他,只剩他孤零零一个在这上界,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湛卢为妹妹的善良感到自豪,她宠溺的拿手去揉搓妹妹的发顶,“读书可是个好事情,就算是凌吉元君她不让你去给师伯当伴读,过些时日,我也是打算要找个学堂送你去念书的。”
来来有些为难的皱起小眉头,“可是,师伯他不乐意去,倘若我回去答应了元君,必然会让师伯生气,他生了气,会同我绝交的。”
“这个你放心就是,我自然有法子让他不会埋怨你。”
来来打小在登云别院长大,听闻重光有难,自然也跟着心急,便不着急回凌吉元君府上去,随圣驾到了妖界。
妖族大圣本就被天帝胪启的要人搞的头疼,不曾想,这边胪启还没打发走,圣主又来了。
他之所以会将重光带回妖界,其实,大部分原因出自他那儿媳与孙儿的怂恿。
儿媳与孙儿的打算他并不是不知道,之所以顺遂了儿媳与孙儿的打算,是因为,他觉得儿媳与孙儿所言,大部分是正确的。
譬如,重光在天庭待一日,便会让人笑话一日他家的丑事。
还有,重光的血脉实在是有辱他妖族大圣的名头。
再便是,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将来要将自己的位子传承给孙儿容峦,便最好是尽早替孙儿扫清重光这个隐患,这样一来,不止对孙儿是好事,对整个妖界都是好事。
所以,那日,他瞒过天帝胪启,私下见了重光。
能将重光带回,简单的让他意外。
他只是说,重光待在天庭,并不仅仅是在给他难堪,更是在给胪启难堪。
他想不到他这个杂种长孙,是那般在乎天帝胪启的颜面,次日便主动出现在了妖界。
上次清理门户不够彻底,让这杂种重返上界,这次,自然不能重蹈覆辙,一定要斩草除根!
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这个杂种长孙,不仅得到了天帝胪启那个小儿的赏识,居然还能惊动圣主大驾。
要知道,胪启虽如今贵为天帝,可毕竟年龄在那里,打发他走只是时间问题。
可圣主就……
圣主驾到,莫说是普普通通的妖民了,就是身为妖族大圣的容铎都得亲自出门迎候。
胪启自然也是等同。
少佾下得銮驾,并未理睬容铎口中的客套,径自往大殿中走去。
而胪启,在抬眸间,便与湛卢四目相对。
可还不等他来得及收回视线呢,对方就冲他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怄的他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少佾倒也不客气,在入殿往容铎的大座上一座,便张口直奔主题,“本座今日前来,是想见见你那长孙。”
容铎暗暗攥紧袖下拳头,面上却一如应对胪启般装起了糊涂,“今日可真是古怪了,先是天帝,现在又是圣主,都来此寻我那不肖孙儿,可我那不肖孙儿,自打回归上界便一直待在天庭之中,并未回过家啊。”
不等少佾说话,胪启便又扬了扬手中字条,“这是他留给朕的亲笔信,上头明明说了回家,你还不承认。”
少佾着眼看向容铎,等候他的辩解。
果不其然,容铎从容镇定的很,“天帝此言自然是真的,可那不肖孙儿留书说回家,便真的会回家吗?说不准,他是在骗天帝你呢。”
“一个当祖父的,张口便说自己的孙儿是骗子,你这真是脸皮足够厚实!”
突然响起的女子怒斥声,让荣铎瞩目。
他认得湛卢,是那日在圣殿外见到的女起居郎。
后来在天帝登基宴席后,他从孙儿容峦口中弄清了湛卢同重光的关系。
那时他才恍然大悟,那日初见面,湛卢为何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终归,他对少佾还是心存忌惮,即便湛卢只是少佾座下一个小小起居郎。
可是,他那儿媳却不知湛卢身份,一听湛卢的话便恼了,“哪里来的小丫头,敢在我妖界撒野!张口便对我妖族大圣不敬,实属罪当万死!”
“她当不当死,并不是你妖界说的算。”
沉沉一声,却并不是出自少佾之口,也不是出自胪启之口。
容铎皱眉,着眼看向侍立于少佾身畔的飞鱼。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前不久太岐刚发了飚,如今怎么又轮到这位抛头露面了?
容铎的儿媳出自妖族大家,自然是有几分见识的。
虽未见过飞鱼本人,却也曾在那画像中见过飞鱼的神姿,当下,她便惊愕闭口了。
要知道,即便是她出自妖族大家,可就算是将她娘家一大家子招呼在一起,也不敢动这位一根毫毛啊。
湛卢自然也是十分意外。
她总觉得,这个飞鱼似乎已经知晓她同少佾的关系……
既然知晓,能出言相护也就在常理之中了……
“圣主,我那不肖孙儿的确未曾回来过,要是他回来过,我没有理由瞒着藏着不让他出来。”
你还没有理由?湛卢真想扑上去,把容铎那张老脸皮扯下,让大家好好瞧瞧他的真面目。
就在湛卢再度要出言回怼之际,突然被自打进殿后就一直在暗暗吸鼻子的来来在旁扯了扯衣袖。
来来示意有话要跟她说,她便弯下了腰。
来来的密语,让湛卢神色陡然一变。
可就在她急急转头看向少佾,准备张口时,飞鱼突然走向她与来来。
“小丫头,这殿中憋闷的很,你陪我到殿外去走走。”飞鱼这话,是对来来说的。
湛卢不知飞鱼有个耳力好的毛病,已然听到来来所言,她要张口询问,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入耳。
“请您安心待在殿中便是,切莫多言。”
这话,还是飞鱼说的。
不过,却是秘术传音,除她,好似没人能听到。
第48章 你好黑的手呢
湛卢有些怔愣。
请?还您?可见,这飞鱼真是知道了她与少佾之前的关系,否则,不会语气如此敬重。
在她这片刻怔愣间,来来已经跟着飞鱼往殿外走去。
容铎有些不安,想使眼色让儿媳跟出去,却又怕被少佾瞧出,落了口实。
忐忑稍许,他便又安下心来。
飞鱼对此间并不熟悉,且殿外妖兵森严,想来即便他出去走动走动,也不会发现什么。
“先不说容渊他是否在此,本尊坐了这半天,你也不说倒盏茶给本尊喝,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不慌不忙,少佾笑语。
容铎先是一愣,而后便扯动面皮僵笑了笑,“是我招待不周之过,是我招待不周之过。”
他自然想快些将少佾与胪启打发走,可如今少佾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让他还能怎办。
眼见容铎开始命妖侍上茶,胪启瞥一眼少佾,按捺下心头怒火。
湛卢本也内心满是急躁,可想着飞鱼的传音,也就不得不管住自己的嘴。
就这般,少佾也不再提要人,只是神态自若默默品起茶来。
他不说话,容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一时间,殿内气氛异样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