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容铎内心越来越不安。
他感觉不妙。
瞅一眼少佾并不抬眸,他忙偷偷冲儿媳丢去个眼色。
他那儿媳不是蠢货,瞬间便明了他心意,偷瞄一眼低眸品茗的圣主,悄悄拎起裙摆,往后退去。
“今日,没有本尊命令,谁也不许踏出这门口半步。”
容铎面色骤沉。
容铎的儿媳也愕然定住身形。
似乎是品茶品够了,少佾抬眸,望向容铎那张阴沉若水的老脸,“本尊闭关这些年,你家倒是热闹的紧呢。”
容铎的老脸被这一句话弄得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热闹。
就在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时,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
似是妖兵在与人争执,可仅争执没几句,那喧闹声便没了。
就在他心中暗道一声“糟了”之际,一声冷笑入耳,“大圣,你好黑的手呢。”
“师兄!”湛卢一声惊呼,奔向门口。
遍体鳞伤的重光耷拉着脑袋靠在飞鱼身上,死活不知。
“怎说也是亲生孙儿,不稀罕,直接打杀了便是,何必用此恶毒手段折磨他?”飞鱼的质问并不算咄咄逼人,可钻入耳中,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杀气。
人之所以能被找到,多亏了来来那个灵敏鼻子。
当容铎转身看向自己的长孙时,神色间有一瞬阴霾闪过。
他要杀了重光是不假,可是,他并未亲自动手,而是将重光交给了他的儿媳处置。
所以,重光身上的伤,都是出自他儿媳之手,即便不是他儿媳亲手所为,也是他儿媳授意的。
他瞥眸看了眼儿媳,眼见儿媳瑟缩的缩了缩脖子。
容铎儿媳本以为这下可是完了,却不想,公爹并未将实情说出。
他不说,在他人眼里,他这便是默认了。
他之所以护下儿媳,为的是孙儿容峦。
容峦将来接掌妖界,少不得外祖家的支持。
湛卢抬手探了探重光鼻息,发现鼻息虽弱,却还好未绝。
来来见此,忙在旁仰着小脸道:“这位大哥哥说,重光师兄只是昏死过去了,并没有性命之忧。”
湛卢冲飞鱼投去满目感激,“多谢大恩。”
飞鱼不自在的躲开她的眼神,瞅着来来道:“要谢就谢这小丫头,是她鼻子好使,寻到了地窖所在,但凡再晚去一会儿,这条命便算是交代了。”
湛卢闻言,怒不可遏,矛头直指容铎,“老贼,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师兄不在此处吗?如此残害亲孙,你当真畜生不如!”
容铎可忍少佾责难,却不能一再忍受一个小小仙子辱骂。
再不济他也是堂堂一界之主,倘若一而再再而三容忍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在他面前撒野,传出去当真让他颜面无存。
“他既然是本尊之孙,性命便是传承自本尊,本尊要他活,他便可以活,本尊要他死,他便得死!尔这小小黄毛丫头,屡屡在本尊面前造次,本尊之前不予理会,是给天帝留了三分颜面!如今居然对本尊破口大骂,可见是当真该死!”说罢,他便目光森森看向胪启,“天帝,是你这个徒儿不敬本尊在先,今日你若不亲自处置了她,本尊便代劳了!”
说是迟那时快,容铎分明就没有打算给胪启留还口的机会,身形掠动,他瞬间便到了湛卢面前。
指若鹰爪,直奔湛卢喉间。
“容铎,你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湛卢后来几次想起这日的这场危机,几次都满心复杂。
她觉得,说这句话的,是她爹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即便不是他爹说,由她那个前任哥哥说,也还说得过去。
可事实却是,这句台词又被飞鱼抢了。
而且,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她被莫名一股力量将身体推后,眨眼间,飞鱼的高大身形便严严实实将她护住。
也正因如此,才让她错过了瞬间从座上站起要前来救她的胪启,以及周身杀气四溢的圣主大人。
所以,她那前任哥哥还是关心他的,她爹更是没有不把她放在心上,只是,所有风头,都被这个飞鱼抢了而已。
容铎硬生生收势里,是满目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飞鱼会护下这个小丫头并未让他感到意外,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飞鱼居然会直呼他的名字……
而此刻,他怎想也想不到飞鱼的内在心理活动。
哼,今个儿遇到我,倒是便宜了你,以及你这一家老小。
倘若太岐那厮在,怕是不仅你的脑袋已被揪下,就连你这一家老小都已尸骨无存。
到那时,不知你还会不会嫌弃你那孙儿血脉不纯!
“圣主!”容铎已然被气疯,赫然收手间,厉声唤向少佾,“今日之事,本是我的家事,也不知是怎了,惹得圣主座下手下一再刁难!我怎说也是这一界之主,如此遭他们羞辱,怕是圣主不给个说法也过不去了!”
言外之意,他已捎带上整个妖界。
不管怎说,他都不信少佾能全然不忌惮整个妖界暴动。
第49章 撞大运
“本尊的手下能这般做,自然是本尊这个头头教出来的。”
“……”
知道圣主不要脸,却不知能不要脸到此等程度。
容铎一张老脸之上,怒气昭然。
“主上,他不稀罕这孩子,属下倒是稀罕的很。今日属下便想让主上做个主,让这孩子同妖界断了所有关联,给属下做个徒弟。”飞鱼如是说。
胪启默默抽搐了下眼角。
这些个老辈儿的神尊,可真真个个天不怕地不怕……
少佾浑似没发现容铎脸上的表情,目含笑意瞧向已不知跟随了自己多少年的下属,“先不说他同这妖界断不断关联,能得你教导,便是他不知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是自然,想来,当年就算是玄赫他老子亲自携礼来央求属下,要让玄赫给属下做个徒儿,属下也是没答允的。”
玄赫是谁?魔尊啊。
湛卢忍不住,将嘴巴张成了o型。
师兄撞大运了!
苍天不公啊,像这样好事怎么就落不到自己头上呢!
视线淡淡从自家“闺女”脸上瞟过,少佾微不可查蹙了蹙眉心。
这死女人,怕不是又打上了飞鱼的主意……
飞鱼这番自傲的话语,真是直戳容铎肺管子。
魔尊是怎样的存在?在他们这一辈,魔尊可是佼佼者,同魔尊比,他除了跟其一样是一界之主,可在实力上却差了不是一截半截。
“容铎,这孩子,本尊便带走了,有何异议,便到圣殿去说吧。”
就这般,少佾起驾回銮。
他知道,借容铎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圣殿找他理论。
特别是在太岐醒来后……
胪启本想将重光带回天庭好生为其治伤,可思量一番,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有劳”。
返回天庭的道上,他郁闷非常。
好好一个徒儿就这么被人家夺走了不说,夺他徒儿的那人居然都不跟他这个做师父的打声招呼,也太过目中无人!
可转而想想,人家连魔尊他老子的面子都不给,他这一个小小晚辈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此一来,心里倒是平衡不少。
云路之上,銮驾之侧,湛卢侧眸瞅瞅那高挺身姿,悄悄向其身畔凑近些。
再瞅一眼,再悄悄凑近些。
再瞅一眼,再悄悄凑近些。
等瞅到第四眼,已如愿到了人家身畔。
“那什么……”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飞鱼才好,摸摸鼻子,尴尬搭讪,“今日多谢你救了我师兄,且还收他做徒弟……”
飞鱼将脸别向銮驾内。
他当真浑身不自在的很,真想啥也不管,振翅飞个杳无踪迹。
“瞧着我师兄伤的不轻,等下我便先将他带回登云别院,等他好些,再让他前去拜见你,可以吗?”
“不必了,既然已是我徒弟,自然理所应当该受我照拂。”飞鱼撑着发颤的一颗心,努力让话说的平稳。
他的心在呐喊,在祈求,祖宗啊,活祖宗啊,您赶紧走远些好不好,没人乐意跟你说话,真的,没人乐意……
这句话说的,当真让湛卢嫉妒死了重光。
“那什么……”有些话,她觉得,此时不说,她得憋出大病来,“您收一个徒弟也是收,收两个也是收,您看,能不能……能不能把我也一起收了啊?”
不能!
要死啦啊!
身形一晃,飞鱼揽着新收的半死不活徒弟,消失在茫茫云路之上。
云路之上,湛卢目瞪口呆。
为、为什么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太岐是如此,这个飞鱼也是如此,老子究竟是哪里不合你们的眼缘了,让你们如此躲逃不迭???
銮驾内,默默看戏的圣主大人内心好不痛快。
这些日子,积存于心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且等着吧,且等将来,看你怎样懊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
湛卢深受打击。
以至于,被打击的食欲不振、无精打采。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明源与来来要入学了。
而且,入的还是位于圣殿的诸界第一学府。
这样就十分方便湛卢前去看望他俩。
明源之所以没埋怨来来的背叛,那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让他最最信任的来来会在当中间反水。
成就这一切的自然是湛卢这个幕后小黑手。
她教唆来来,回去跟明源说,她正忙着帮重光反抗家暴以及偷偷搜集牧劼被冤的证据,焦头烂额的实在分不出身去与凌吉元君算账,而且,就算她去找凌吉元君算账,以凌吉元君那脾气,估计三两句话说不好,就得挨上一顿胖揍。
如此一来,即便是无理取闹如明源,也不好对湛卢的此次不仗义表示出不满。
他自己妈啥样,他最是清楚不过。
更何况,湛卢还说了,上学堂也不一定全然是坏事,最起码,可以让他短暂逃离凌吉元君的视线不是么。
这一点,倒是让明源活动了心思……
就这样被摆了一道的明源同来来一起背上小书包,在几名剑侍的“护送”下,开启了上学之路。
而来来并不是以明源伴读的身份去的,而是以湛起居郎的妹妹的身份去的。
湛卢在来来化了人形后,便不再叫她歪fai了,她觉得“来来”这个名字的确更适合妹妹如今的小仙子身份。
而且,她还特意去往掌管仙籍之处,将来来的大名改成了“湛来”,如此一来,湛江、湛卢、湛来,一听就是一奶同胞嘛。
呸!好不央的,提那个怂包干嘛!剔除家谱!永久剔除家谱!
一大一小去上学,湛卢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幸好,早晨上课时间比她上班时间要早着半个时辰,早早的,她便跑到学府外侯着。
果然是一等一的学府,学子们尽皆出身不凡,个个有家仆来送不说,还基本上个个都有书童伴读跟着。
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盼到自家那一大一小现身,湛卢陡然便是眼前一亮。
白裳蓝领的统一“校服”穿在明源与来来身上,一个俊美里增添了些书生独有的文弱气息与清爽干净,一个更显慧黠可爱。
即便明源始终臭着一张脸,也分毫不影响这份美好。
双方刚碰面,还不等张口打招呼呢,湛卢便发现一个大问题。
只见周遭学子,有一个算一个,不论公母,眼睛都黏在了明源身上。
这番场景,与之前飞升上界时明源遭受一群母仙狼围观,何其相似。
湛卢意识到,接下来麻烦会多的是……
第50章 上学
明源显然对剑侍们的跟随很是不满,嘴巴嘟的都能拴驴了,抓住湛卢的手腕,将湛卢拽到角落,离那些剑侍远远的,气吼吼道:“我听来来说,重光被那个老妖怪打了!老瘪犊子的,等我回头自由了,上他家去,把他家锅全砸了,给重光报仇!”
啧啧,瞧瞧人家这威武霸气。
湛卢忍不住抽抽眼角。
怎说也是个好日子,她不想坏了自家师伯的心情,低头伸手往百宝囊中掏去,“怕你俩课间无聊,我昨晚特意去夜市给你俩买了好些零嘴……”
“哇!还是阿卢你最善解人意!”
谁说自家师伯心情会不好?仅瞬间,湛卢手中便空空如也。
“你现在别吃啊,这是等你们课间休息时吃的!”眼瞅明源迫不及待打开纸包,一通大吃,湛卢提高嗓门阻止。
“阿卢,多亏你能赚钱了……早知道上学能有这待遇,我早来了……你可要记得,以后每天早上都来送一份……”
还每天都来送一份???做梦娶媳妇呢,美不死你!
湛卢被气到直翻白眼,不再搭理明源,看向一直乖乖巧巧的妹妹道:“课堂上认真听讲,有什么不懂的大胆向先生请教,等中午的时候,我再过来。”
“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
“乖~”
“阿卢,那你中午最好将你的饭菜带过来同我和来来一起吃,这样吃起来比较香甜~”
……香甜你个鬼!想霸占老子饭菜大可以直说!一天天就知道吃吃吃,怎胖不丑你!
湛卢本还满心担忧,准备了一肚子叮咛要说,被这一气,啥也不想说了,气鼓鼓离开。
可气归气,毕竟是牵肠挂肚的一家人,
一上午时间,湛卢都是如坐针毡。
来来虽小,却并不是让她最挂记的,就像之前感觉明源妈是个打孩子的妈般,她总感觉,明源身上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子学渣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