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意哼道:“我信啊,怎么不信?所以,此事须得瞒着他二老了!”
“啊?你、你的意思是……”方解惑的脸“刷”一下白了。
方解意却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道:“方解惑,你这个胆小鬼!”
第40章
一日后,杨子澄收到了方解意的来信。看完信后,杨子澄内心柔软得一踏糊涂。但同时,又生出几分对方解意的歉意和心疼来。他甚至有股冲动,想立即策马而去,亲口问问她,在这个时候同他完婚,可想过后果吗?!若是想过了,可让他杨子澄拿什么去报答呢?!
当然,冲动只是暂时的,理智终归还是战胜了冲动。他端坐于轩窗之前思量良久,终于提笔写就一封回信,交由方家的家人带回。同时,还交给了他一个包袱,里面也不知包了些什么,只说让他亲手交给方解意即可。
家人不敢怠慢,辞别杨子澄后,赶在天黑之前出了城,一路快马加鞭,恰好赶在晚饭时分便回到了秀湖的家中。
彼时,方解意正同李墨初用晚饭。而方解惑则单独在书房用餐。家人率先来见方解惑,方解惑匆匆放下碗筷便来到前厅,把杨子澄的书信并那个包袱亲手交到了方解意手中。再然后,他随意找了把椅子一坐,一脸警惕地看着方解意。
方解意被他这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给逗笑了,问他:“还不走?”
方解惑摇摇头:“我怕你被杨子澄给拐跑喽!”
方解意哼笑道:“你想岔了吧?明明是我想拐跑杨子澄才对!”
方解惑被噎得直翻白眼,李墨初却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方解惑也忍不住笑了笑,但很快便收起笑容,仍旧一脸严肃地盯着方解意。
方解意无奈,只得先打开书信,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对面的李墨初也微微抬起眼,似乎也想看一眼,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妥,急忙垂下目光,伸手端起了茶。
方解意很快把信看完,略一思量之后重新塞回了信封。方解惑见她毫无表示,忙问:“他怎么说?”
方解意道:“他拒绝了我的提议。”
“什么?这个混蛋……”方解惑脱口而出,待忽然意识到李墨初也在时,急忙尴尬地改口道,“他这人,简直不知好歹。官职都被一撸到底了,居然还好意思拒绝咱们!”
方解意“嘁”道:“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
方解惑振振有词道:“话是这么说。可他真的拒绝了你,我还是很生气。不过这样也好,也算他有点良心,不至于由着你胡闹。”
方解意哼了哼,没有接话,而是伸手欲把包袱解开。方解惑和李墨初也很好奇包袱里都有些什么,遂同时朝这边望过来。谁知方解意包袱解了一半又后悔了。于是,反手把包袱重新系好,笑道:“这里面大约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你们两个就不要瞧了。”
方解惑气得嘴都歪了,哼道:“什么好东西,谁稀罕看!”
李墨初却突然摸了摸鼻子道:“我怎么闻到一股子甜味?难道……这包袱里面是食物?”
食物?不能吧!方解意也被说动了,重新把包袱三下五除二解开一看,果然,上层可不就是一层食盒?待打开一瞧,哇,原来是酥饼!
李墨初笑了:“我就说嘛,闻着一股子香味!”
方解惑瞬间泄了气,抻抻衣裳不满道:“我就说嘛,他能有什么好东西!这厮,果然小气得很!”说完,甩袖去了。
方解意反倒轻松下来。她很大方地把酥饼拿出来与李墨初同享。李墨初夹起一块笑道:“不怕你笑话,我以前做梦都想吃到杨家厨房里做的东西呢,没想到竟在你这里实现了。”
方解意笑道:“这有什么呢,等以后我和杨公子成了亲,我让你吃个够!”
李墨初笑着咬牙道:“不待这么欺负人的,你这成心在我伤口上撒盐!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大约是认命了的缘故,这两日再提起他,似乎没那么难过了。”
方解意故意压低声音道:“其实,你早就该想开了,毕竟他也是个凡人,睡觉也会打鼾、磨牙、放屁,所以……也是实实在在一个臭男人!”
“哎呀,你这丫头,真是……真是气死我了!”李墨初正在嚼酥饼,冷不丁听到方解意说出这般粗俗之语,登时觉得嘴里的饼不香了。与此同时,杨子澄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也瞬间矮了半截。
方解意哈哈大笑。直到此时,她才后悔,怎么没把对付公主的这一招用在李墨初身上呢?若是早用上了,估计她早就死心了!
还别说,这招还真是管用。等到后来方解意把另一个食盒打开,惊讶地发现里面竟不是食物,而是满满一盒珠宝首饰时,李墨初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再然后,就恹恹地懒得看了。
这正合方解意之意。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抱了一大盒子首饰回到了自个儿屋里,然后对着镜子一个一个试戴,那种滋味,简直是爽到飞起了。
松香和松绿更是惊讶不已,一边替她整理,一边感叹道:“真没想到,杨探花居然这般有心,提前把给你准备好首饰送过来了。他这是在以防万一吗?”
一提起这个,方解意心中便一沉,幽幽道:“他大约是这个意思,但我却不相信他会真的出事。你知道的,他这人办事一向缜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我严重怀疑他是在故意设套,引人入瓮。”
“真的吗?”松香和松绿同时惊呼。
方解意却摇摇头道:“只是猜测而已,他并没有这么说。总之,我是一万个相信他。只可惜他不肯在危难之时与我成婚,若不然,我这勇气也能谱就一篇佳话了。”
松香道:“我倒觉得杨公子拒绝得好。所谓‘百密一疏’,他这是在以防万一呢!”
是啊,这一点方解意当然知道,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夜里睡下时,方解意翻来覆去睡不着。松香无奈,只得重新剪了烛花,又端了茶过来,方问:“姑娘为何毫无睡意?是不是因为杨探花在信里说了些什么让人难过的话?”
方解意摇摇头,喝了几口茶后方道:“他信里除了几句让人牙酸的话之外,就是叮嘱我好生保重,并静候他的佳音。除此之外,并无其它。”
“那姑娘为何睡不着?”
“我就是觉得自个儿太过失败,在他危难之时,我却毫无分担之力。所以,越想越觉得懊恼。”
松香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姑娘是为这个!要我说,姑娘大可不必。古往今来,做女人的只要安分守己,不给爷们家添乱就算谢天谢地了,还能奢求些什么呢?我想杨探花也应该同我一样的想法。”
方解意道:“话虽这么说,可到底不甘心!若真要大难临头,就这么任人宰割未免太窝囊了,还是要想个法子自救才是。”说完,便重新脱衣躺下,竟是翻来覆去直直熬了一宿。
次日一早,方解意顶着两只黑黝黝的熊猫眼来到前院找方解惑。一见面,便冲他伸出一只手道:“把你最近用不着的书借我几本读读。”
方解惑一脸诧异道:“那些书枯燥得很,你读它做什么?”
方解意道:“闲来无事打发时光。”
方解惑不信,偏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方解意方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从杨子澄这件事上让我突然明白,人还是要身有所长才好,万一大难临头,也有本事自救不是?所以,我就想无论哪一方面都学一点,免得两眼一抹黑,跟瞎子一般无二。”
方解惑听了,直瞪起眼道:“你竟有这般见识!惭愧惭愧!不过,我劝你学本事可以,但读这些圣贤书就没必要了吧!你完全可以去学学厨艺,将来万一吃不上饭,开间小食馆也是不错的选择。”
“开小食馆?”方解意心中一动,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不过,厨艺要学,圣贤书也要读,别的不说,至少能给杨公子一两点建议也好。所以,别啰嗦了,赶紧把书拿来吧!”
“呃……”方解惑无奈,只得把最近看不着的几本最简单易学的胡乱塞给了她,“记得还回来,我还得用呢!”
方解意得了书,头也不回地走了。所以过了一会儿,等到李墨初打自个屋子里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方解意头不梳脸不洗,但又端端正正地坐于窗前,在聚精会神地读书。
李墨初被惊到了,隔着窗户就抢了她的书,待翻开一看,却是一篇《论语》,遂笑道:“我当是什么好话本子呢,原来是这个!”又诧异道,“你又不去下场考试,看这个做什么?”
于是方解意又把心中的想法一说,李墨初也着实震惊了一把。短暂的沉默过后,李墨初由衷地感叹道:“解意,你真是个奇女子!——虽然我读得书比你多,但不得不承认,你真的比我大胆聪慧。而且难能可贵的是,你能静下心来去学!单就这一点,我就输理得心服口服!”
方解意不好意思道:“快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我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日后能不能坚持,还要依赖你的监督呢!”
李墨初很痛快地答应了:“你放心,只要我在你家中一天,我就一天不让你荒废学业!非但如此,我也要同你一起学,毕竟我的处境比你还要艰难呢!”
第41章
李墨初的处境确实比方解易还要艰难一些。本来,她以为躲出去一段时日,父亲就不会再逼迫她嫁给别人当填房了,可现实竟比她想像得要残酷许多。这一日,她才和方解易制订了一个读书计划,还没等实施,家中突然来人了。
李夫人其实也是被逼无奈才找来的。其实,女儿这段日子躲去了哪里,她是一早就知道的,她只是不想让女儿为难,所以才一直推拖着没有接她回去,直到丈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找了来。
“跟母亲回去吧,总住在人家家里算什么事呢?”李夫人红着眼圈道,原本就羸弱的身子越发的颤微微。
李墨初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除非我死了!”
“胡说什么!”李夫人喝斥道,“本来是桩喜事,倒让你说得晦气了。”
李墨初冷笑道:“喜事?嫁与一个老头子还能算是喜事?若是父亲这样说也就罢了,怎么连母亲也……”说到这里,竟是说不下去,扭过头去落下了眼泪。
李夫人也用帕子拭了拭泪方道:“我能有什么法子呢?你父亲决定了的事,咱们娘儿几个怎能违背?还是认命吧!再说,做将军夫人又有什么不好?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知道心疼人……”
“知道心疼人?”李墨初恨道,“这是什么狗屁理由!难道只有老头子才懂得心疼人?”
李夫人苦笑道:“当然不是这样,可是再好的人你遇不上呢。如今咱们家在京城算是蝼蚁一样的人,高的咱们攀不起,门第低的你爹又不甘心,所以你的婚事才会一拖再拖。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
“机会?”李墨初尖着声音道,“这算哪门子机会呢?是爹卖女求荣的机会吗?总之,这桩婚事让我恶心,我誓死不嫁!”
“墨初啊,你别让母亲为难!”李夫人也来了气,沉下脸喝道,“你若再这样执拗下去,可别怪我当母亲的不心疼你了。我……我就是把你绑了,也要把你带回去!”
李墨初听了,瞬间泪如雨下。也只有在这一刻,她才下定了决心,把酝酿已久的一句话闭着眼说了出来。她说:“母亲今儿就算把我绑了回去,我也是不能嫁的,因为我已与方家二哥……”说到这里,以帕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什么?!!”李夫人听了,惊得一下跌坐在地。李墨初见状,本想伸手去扶,却被李夫人一把推开了。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李夫人喝骂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来?”
李墨初背过身去,越发呜呜咽咽哭个不止。李夫人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方略略平静下来。然后她问:“那你们到底怎么想的?方家老二可愿意娶你?”
李墨初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我……不确定!”
“哎哟,你可真是糊涂呀,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李夫人气得狠狠拧了她一把,方叮嘱道,“既然如此,将军那边是无论如何不能嫁了。这样吧,我先去会一会方家老二,我倒要问问他,若是一开始就不想娶你,为何要欺负你!他这良心可是让狗给吃了!”说完,带了丫鬟就要往前院去。
李墨初吓得一把拉了她的衣襟道:“母亲先别去,待我同二哥说清楚,免得吓了他。”
“吓?他一个男人家,事情做都做了,还怕吓?”李夫人气得一把扯开衣襟,头也不回地直奔前院而去。身后,李墨初颓然闭上了双眼。
前院内,方解意正与方解惑悄声嘀咕李夫人来的目的,冷不丁听说李夫人来了,急忙起身迎接。大约也是在气头上吧,李夫人原本有气无力的一双手,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一看到方解惑,二话不说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那“啪”的一声脆响,不但把方解惑打懵了,捎带着把方解易也吓了一大跳。她急忙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仍要来撕打的李夫人的手,出声制止道:“伯母,您误会了吧?我二哥究竟犯了什么错,让您下这么狠的手?”
李夫人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指着方解惑的鼻子骂道:“我为什么打他,他自己心里清楚!当然,你也一定更清楚!”说完,又回头指着方解易骂道,“亏我女儿拿你当最好的闺中密友,没想到你们兄妹俩倒在背后算计她,你们也好意思?!!”
方解意听得这样没头没脑的话,简直要气炸了肺,也忍不住高声理论道:“伯母这话从何说起呢?当初是你们把女儿逼得走投无路投奔了我们来。我们这些日子好吃好喝地招待她,难道还成了罪人?再说,我二哥更没有理由得罪她,平日里连个面都不能见的人,又怎么能得罪她?您老人家倒是把话说清楚,那样打了我们也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