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意哼道:“亏你还是个大男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杨子澄简直哭笑不得:“是啊,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我是担心你呀,你一个姑娘家,青天白日,又在这官道上,与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快,放开我,有话咱们慢慢说!”
唉,这个不懂风情的!方解意无奈,只得撒开手,哼道:“老古董!”
杨子澄被气笑了,伸手在她软软的香腮上拧了一下,训斥道:“好啊,我是老古董,那你是什么物种?居然如此大胆泼辣,这要是换个男人,早不要你了!”
方解意小嘴一撇,傲骄道:“他不要我?笑话!我还不稀得那样的男人呢!我的男人,一定要勇敢霸道才行。否则,算什么男人?”
杨子澄:“……”妖精,果然是妖精!!
第37章
笔直的大路,两旁古树参天,树荫浓郁。在路旁的草地上,两匹骏马在悠闲地啃着青草,而马主人却不知去向。但你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离大路不远处的一处水塘旁边,一男一女正并肩而坐低声亲密交谈。
没错,这两人正是杨子澄与方解意。只是这会子方解意坐累了,说什么也要趴在杨子澄的腿上。杨子澄揉着被磨得发胀的眉心,不可思议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以往见我都是趾高气昂,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突然之间如变了一个人一般,热情得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方解意吃吃笑道:“我也说不清楚,就好像突然被打通了脉络一般,什么都想明白了。”
杨子澄笑问:“你都想明白了什么?”
方解意歪头想了想道:“你相信重生吗?”
“重生?”杨子澄愣了愣,极认真地思索了一瞬,方道,“相信!书上早有过类似记载,比如某人得了一场重疾,之后突然不治自愈,然后性情大变,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还比如,某些人去深山老林,之后便失踪多年,等再回来时,躯体还是那具躯体,但记忆却完全丧失了。你说,这算不算重生?”
方解意忙道:“原来还真有这般记载,如此我的遭遇就能解释得通了。”于是,她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落过一次水的事情吗?听我母亲和丫鬟们说,在我落水之后,与现在的性子天壤之别。那时的我性情温柔和顺,每日只知在屋内针织刺绣,或读书吟诵,从不喜外出,更不愿游逛。可自打我落水之后再醒过来,整个人就变了。不但有些人或事记不清了,就连饮食、性情都跟从前大相径庭。比如,以前的我沉默寡言逆来顺受,可现在却快言快语不吐不快;以前我从不爱表达感情,可现在……只要我认定的,我都敢说敢做……”
杨子澄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道:“这一点,我是完全感受出来了。”
方解意笑嘻嘻地回头问他:“那你喜欢我这种改变吗?若是不喜欢,我就试着再改回来!”
杨子澄忙道:“改什么呢,只要你自己觉得舒服、自在,做最真实的你就好。而且,我是在你落水之后才认识的你,所以,落水前的你与我没有关点关系。”
“哦?你若果真这般想,那我就放心了!”方解意长舒一口气道,“其实我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到底要做回之前的‘我’,还是做好现在的‘我’。如此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
杨子澄哼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若你想做回之前的你,那肯定就得为松年守一辈子了?若果真那样,我也可以成全你!”
“不,不要!”方解意立即拒绝道,“我不要再做回原来的‘我’。既已重生,何苦再作茧自缚?还是遵从现在的选择为好,毕竟,你是那么英俊,又才华横溢……”
“哎哟,你瞧我,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杨子澄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笑道,“你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方解意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但杨子澄又不得不提醒她说:“可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我如今处境艰难,日后有相当一段时间怕是给你不了安定的日子。更有甚者,会有生命危险。若果真到了那步田地,你还会喜欢那时的我吗?”
方解意扬了扬头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乡下吗?”
杨子澄道:“不是为了实现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梦吗?”
“你只说过了一对!”方解意摇头道,“而剩下的一半,则是因为你!”她解释道,“你在朝堂,危机四伏,说不定哪一日就身遭重创。到那时,你可以来乡下找我。我那时的家早已鸡鸭成群,绿树成荫。虽说比不得城里的家富丽堂皇,至少自给自足不成问题。将来,你若还想回归朝堂,那就放手一搏;你若厌倦了尔虞我诈,那就与我一起守着一座家园,归隐南山。如此,岂不妙哉?”
“哈哈哈,果然妙哉!”杨子澄禁不住纵声大笑。但笑过之后,却又突然流下滚滚热泪。这一次,他不再拘禁,而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有力的双臂拥抱了方解意,在她耳边喃喃道,“此生有你,死而无憾!”
方解意也湿润了眼角。她说:“你放心,无论喜忧,我都会等你回来!”于是,杨子澄的拥抱越发用力地让人几乎窒息。
就在两人正在卿卿我我地忘情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大喝一声:“呔,光天光日之下,孤男寡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方解惑!
杨子澄大窘,又倍感惭愧,急忙起身整衣道:“二哥,实在抱歉,是弟情不自禁……”
谁知方解意却一把拦住他道:“咱们又没干什么过分之事,凭什么给他道歉?”说完,斜着眼问方解惑,“你不是护送墨初进城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方解惑本来见到他们这般模样正一肚子火,谁知被方解意这一反问登时又泄了气,牢骚道:“我是想一直护送她进城来着,可到了城门口,她死活不让我再跟进去了。不仅如此,还说了些什么让我不要再对她有留恋之类的话,说什么她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女子等等,我听着心里冒火,索性就回来了。”
方解意听了,嘲讽道:“所以,这就是你得不了美人心的缘故!”她教训道,“女人就是如此,无论真心也罢,假意也罢,若是撵你走,你果真撒手走了,那她一定会更生气。所以,你又失去了一次好机会!”
“啊?原来这样?”方解惑恍然大悟,一脸懊恼道,“那……那我要怎么办?再撵回去?”
“再撵回去也晚了!”方解意道,“由她去吧!将来若有机会再找补吧。当然,我还是劝你死了这要心要紧,墨初那人心高气傲得紧,除了我旁边这个人,她谁也看不上!”说完,不顾杨子澄大惊失色的脸,一溜小跑就跑远了。
方解惑气得大叫:“看吧,我就说吧,李姑娘心中那个有才有貌的人,就是你!亏你还不承认!我……我今儿非毁了你这张小白脸!”说完,张牙舞爪地朝杨子澄扑了过去。
杨子澄这个气啊,他一边躲闪着方解惑的攻击,一边解释说:“我早就说过了,李姑娘怎么想,与我无关!再说了,这普天之下,想嫁给我杨子澄的姑娘多了去了,别说是她,就是公主也有这个想法,难道这都是我的错吗?”
“啊,你还在炫耀,看我今儿非抓破你这张害人的脸!”方解惑几次未能得手,愈发气急败坏地左冲右扑。无奈之下,杨子澄只能趁个空档,把他的双手钳住拧到背后,亲手交到了方解意手中。
“你的二哥,你自己教育吧,总之与我无关。”说完,掸掸衣裳告辞道,“时辰不早了,我必须得走了,否则城门关了,我还得再去打扰你们一宿。”说完,又特地叮嘱方解意道,“记得今儿咱们说的话,将来你若食言,我可是不依的。”说完,微微一笑,上马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这边杨子澄走后,方解意才松开方解惑的手,而后教训道:“你也太鲁莽了些,不看看这对手是谁?跟他斗,你还嫩了点!”
方解惑气得哇哇大叫:“好啊,你还没嫁出去呢,就一心一意地向着他说话,你信不信我把你撵回城去?或者在父母跟前把今儿你与他搂搂抱抱的事捅出去,看你还有没有脸赖在家里!”
方解意哈哈大笑,挑衅道:“你去啊!正好,我也想尽快嫁过去呢。就怕父母不同意,毕竟杨子澄现在处境堪忧呢,咱们父母又该好生思量思量了!”说完,也翻身上马,打马而去了。
这一别,转眼便到了方解溶大婚的日子。早在几天前,方解惑就带着方解意回了府。可方解意却因为听说杨子澄在朝堂之上一直受人弹颏处境非常微妙而倍感焦虑,以至于这大喜的日子她也高兴不起来。而杨子澄也因为自己的处境主动放弃了前来庆贺的机会,所以两人别看住在同一城内,却因宾客往来众多,眼目混杂,所以根本无从见面。
但方解意却受不了这个煎熬。所以,当方解溶的婚期一过,在她临回乡下之际,仍然选择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来到了杨府,打算见他一面。可谁知,这一次却吃了闭门羹。
“公子请回吧,”这次仍旧是上次那个门人,只不过这一次他面带愁容,语气也是极其生硬,“我家公子身子抱恙,闭门谢客已经很多日子了。”
方解意不甘心,强调道:“上次我来,他还特地见了的,这次没有不见的道理,所以烦请小哥再通禀一声。”
门人冷笑道:“就因为公子姓方,所以才更不能见。至于原因,公子应该比谁都清楚吧。”说完,不再给方解意机会,“砰”一声关上了小窗。
方解意气得火冒三丈。但她又深知这是杨子澄不得已而为之之事,毕竟他现在已是四面楚歌,不见她才是保护她,可她就是不甘心!她暗中咬牙,抬头四望,想着这墙若是再矮些就好了,或许她能爬进去!
第38章
但杨府院墙高垒,她一个身无特技女子怎能爬上去?无奈之下,只得摇摇头,牵着马没精打采地往回赶。
大约也是命中该有此一遇吧。就在方解意牵着马才拐过一个墙角时,忽然眼前黑影一闪,没等她反应过来,脖子已被人紧紧勒住,同时,一只手也捂上了她的嘴。
“别出声!”来人冷冷叮嘱了一句。
方解意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浑身瞬间乍了毛一般,拼命扭动了几下身子,冲他呜呜呜了几句。黑影一愣,忍不住一松手,方解意这才喘过气来,急忙小声道:“是我,方解意!”
“解意?!”黑影也愣住了。但没等他再说什么,后面已然听到马蹄声响,有人追来了!
“上马!”随着一声招呼,方解意率先翻上马背。黑影——杨子澄也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飞一般朝胡同外奔去。
前面的马蹄声一响,后面的马紧跟着便追了过来。好在杨子澄对这一带路熟,不过钻了几个胡同,便甩开敌人一大截。当然,他不敢怠慢,紧着又拐进一个胡同,方把马勒住率先跳下了马。
“在这里下马,不是等死?”方解意着急地喊。
杨子澄来不及向她解释,只把她从马上抱下来,随后用力一拍马屁股,那马吃痛,哒哒哒地朝着胡同口狂奔而去。
“我的马!”方解意痛呼。
杨子澄道:“算我的,等事成之后,我赔你十匹!”说完,立即将她拉至一处院墙根下,还没等方解意反应过来,已然被他携着纵身一跳上了墙头,紧接着又纵身跳进了墙里。
“哎呀,怎么进了别人的宅子?万一惊醒了人……”
杨子澄急忙示意她噤声,然后小声解释道:“这是一座荒宅,主人三年前就走了,如今无人看守。”
原来如此!方解意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这时,墙外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响,吓得方解意赶紧捂住了嘴。好在,墙外的响动并未持续很久,便又乱哄哄地朝着马儿逃跑的方向追走了。方解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杨子澄已拉着她左拐右拐,最后将她拉至了后园子的柴房内。屋内,黑古隆洞,什么也瞧不见。但杨子澄好似主人一般,熟门熟路地摸进屋,然后又不知动了什么机关,墙角处竟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跟我来!”他拉过方解意,率先让她进了地洞。之后他才紧跟其后进了洞,又将洞口的木板掩盖好。
直到现在,方解意才明白,原来,这处荒宅就是杨子澄“作案”后的藏脚处啊!这人,好可怕!如今自个儿撞进来,会不会被他杀人灭口?
一想到此,方解意不觉“扑哧”一声笑了。
这时,杨子澄也打亮了身上的火折子,火光“忽”一下亮起时,恰好照亮了方解意那张忍俊不禁的小脸。杨子澄纳闷了,问她:“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方解意笑道:“你这藏匿之处这般隐蔽安全,我如何笑不出来?”
杨子澄却摇摇头道:“别大意!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咱们能想到的,别人自然能想到。所以,这个地方也不是长久之计,用过一次后就不能再用了。”
“是吗?那太可惜了!”方解意一边往里走,一边随意打量着周围。见这地窖洞口虽小,但里面却别有洞天。顺着洞口往里走一段便是一处大空地,里面摆放了桌椅板凳,甚至茶壶茶碗,想来应是议事的厅堂。再往里走,便是一处小空地,里面摆放了一张木床,让人惊讶的是,上面居然还铺了草席,甚至还用旧布盖了几床被褥。
方解意忍不住惊叹道:“这都是你的杰作吗?你这是打算在里面过日子吗?”
杨子澄摇摇头道:“我一个人可完成不了这么个大工程。这个地窖,包括里面的一应设施都是前主人留下来的,我只是偶尔发现了它借来一用罢了。”
“啊,原来如此!”方解意一面感叹着,一面就要在床塌上坐下,却被杨子澄一把拦住了。
“这里久未打扫腌臜的很,还是坐这里吧。”说着话,但将她拉至客厅,将一把椅子用衣袖擦了又擦,之后方示意方解意坐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