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意笑道:“可不就是你说的,这乡下地方有山有水太美了,所以我才舍不得回去。——你来,家中人可知道?”
一提起家中人,李墨初的眸子黯了黯方道:“不知。我撒了个谎,只说到你府上,却没说要来乡下。所以,我在城门关闭之前务必要回去的。”
“明白了!”方解意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咱们时间紧迫。你赶紧随我进来用饭,之后我带你在这周围转一转,看一看这乡下的风景,大约时辰就到了。”说完,忙携了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将她引了进来。
李墨初一进门便看到了桌上的饭,忍不住惊讶道:“你们午饭就吃这个?”
方解意玩笑道:“是呢,我们初来乍到,需要添置许多东西,所以这饮食上就俭省了一些。”说完,便命松香再去盛一碗给李墨初,随后笑道,“你来得正好,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饭——茄子肉丁盖浇饭,看你能不能吃得惯。”
李墨初笑道:“你能吃得惯,我就能吃得惯。”说完,也尝了一大口,忍不住赞叹道,“咦,味道果然与众不同。真没想到,你们的厨娘竟能把如此简单的食材做得这般美味,我可真是有口福了!”说完,又吃了一大口。
方解意尴尬地笑了笑,本想大大方方地告诉她,这饭菜可是你心心念念的杨公子亲自指挥做的。可话到嘴里,她又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只催促她多用一些,不然回去了可就吃不到这般美味的食物了。
简简单单的用罢饭后,方解意便领着李墨初到后院参观了她的大菜园,到前院参观了她的新鸡舍。最后,又拉着她来到湖边,指着午时被阳光晒得正温暖的湖水道:“这时辰的水表层温暖,底下却清凉得很,你要不要试试?”
李墨初纳闷道:“怎么试?是要把手伸进去感受一下吗?”
方解意笑道:“自然不是!”说完,率先脱了鞋袜,把一双小巧细嫩的玉足探进了湖水里。登时,湖水的清凉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哇,好爽!”
李墨初简直被震惊了。虽说她早就知道方解意的性子已然大变,但还是没想到她能变到如此自由奔放的程度。这可是脱袜露足啊!这、这要是让长辈们看见,一顿板子那可是少不了的啊!
方解意乐在其中,一时都忘了催促她。等想起来时,回头一瞧,见她一脸的诧异,正呆愣在一旁,完全没有跟她一起下水的意思。方解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故意刺激她道:“怎么,不敢了吧?——其实你不用怕,这里没有长辈监督,更没有人会教训你!”
但李墨初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那也不能露足!我……不习惯!”
“那你可就体会不到戏水的乐趣喽!”她故意道,“我本来还打算一会儿带你去湖中心钓鱼呢!”
“钓鱼可以!”李墨初急忙表态,“你知道的,除了读书之外,我最喜垂钓。只要不让我下水,去哪儿都可以。”
“好吧!看在你初来乍到,又是客人的份上,我就成全你一次吧!”方解意不得不从湖中抽出脚。但她又不急于去擦干净,而是放在草地上任由太阳一点点将其晒干,急得李墨初不时地东张西望,生怕有外人靠近。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待方解意穿好鞋袜后便引着李墨初意欲到新建的凉亭内去垂钓。但因木桥还未完全搭建好,所以方解意一只脚刚刚迈上桥,就被后边人喝住了。
“方解意,你不想要命了?!”
方解意吓了一跳,回头一瞧,见是方解惑正带着杨子澄朝这边走来。很显然,这一嗓子是他喊的。
方解意看见杨子澄,不觉尴尬了一下,急忙回头去瞧李墨初。李墨初实在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杨子澄,一时之间惊喜有之,惊讶有之,疑惑有之,尴尬也有之。总之,她的脸色一忽一个变化,各种心思全部展现了出来。
好在杨子澄只淡淡施了个礼,便扭过头去。反倒是方解惑,实实在在吓一跳。他是万没想到啊,不过吃个饭的功夫,怎么李姑娘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了呢?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眼下这种境况,方解意只得忍住尴尬,悄声对道:“杨探花是我二哥请来的。”
李墨初愣了愣,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但她什么都没说。
这时,方解惑终于按捺不住激动,忙道:“不知李姑娘到来,实在是失礼。这样吧,李姑娘若不嫌弃,就在寒舍多住些日子吧,我们兄妹一定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李墨初忙道:“您太客气了,是我来得太过唐突。不过您这里依山傍水,可真是美不胜收,怪不得解意乐不乐蜀。可惜,我来时并未与家中说明,所以不能久住。——待日后吧,若有机会一定还来叨扰。”
“哦,这样……”方解惑搓搓手,大感遗憾。
这时,方解意不得不跳出来解围道:“二哥,我带墨初去钓鱼,你们随意。”说完,拉了李墨初便要走。方解惑听了急忙阻拦道:“若想钓鱼可以,但这木桥万万不能上去。你别看它表面上搭建好了,实际还有许多细节未处理,人若走上去,一不小心便滑倒了。”说完,又对李墨初道,“若是李姑娘不介意,不如我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吧,那是我这些日子寻到的绝妙去处,不但鱼多,水还浅,最适合你们垂钓。”
说完,又回头冲杨子澄使眼色,嘴上却道:“你要不要一起来?”
杨子澄本来也没想跟去,如今又见他那挤眉弄眼的窘样,恍然大悟,忙道:“我还有要事,一会儿就要回城了,你们去玩吧。”说完,朝几人拱拱手,转身就要走。
“杨探花,请留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李墨初突然出声喊住了他。
待杨子澄一脸疑惑地转过身来时,李墨初却突然红了脸。她略略扭捏了一下方道:“既然杨探花一会儿要回京,不如与我一起搭个伴儿……您知道的,我一个姑娘家,一路行走若遇盘查,实在不便。但若是有杨探花同行……”
第36章
空气中有一瞬的静默,人人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当然,最精彩的,莫过于方解惑。你别看他平日里大大咧咧,似乎什么事都不上心,但其实,他也是个细腻敏感的汉子。所以,当李墨初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看似合理,实则太不合理的要求时,他第一个就不依了。
“这不太妥当吧?”没等杨子澄回答,方解惑抢先道,“我妹夫还要指导解意移栽红薯苗,所以他一时半刻走不了。李姑娘若是急着回去,不如我来送你一程……”
“这……”李墨初一张脸简直红得要滴下血来。但她又突然昂起头,冲方解惑笑笑道:“还是不劳烦方二公子了,我还是自个儿回去的好,免得惹人闲话。”
说完,也不管几人作何反应,迅速转身朝前而去。
方解意一脸尴尬地看了看杨子澄,忍不住问她:“你的意思呢?要不要同她一路回去?”
杨子澄冷下脸,抿了抿嘴方道:“我听你的。你若想让我护送她回去,我绝不推辞。你若是很介意,那我有的是理由拒绝她。”
方解意垂下视线,想了想道:“还是你自个儿拿主意吧。”说完,也朝前而去。
身后,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没来由地,方解惑忽然上下打量起杨子澄来。最后,他似乎想起什么一般,突然一拍额头大呼道:“是了,我想起来了。哎呀,原来是你!”
杨子澄不明所以,瞪了他一眼,道:“没头没尾,不知所云!”说完,转身便往回走。
方解惑急忙追上去,咬牙切齿道:“我听解意说过,李姑娘一直很喜欢一个人,说他人有才有魄,是个极难得的人物,曾发誓非他不嫁。我起先还不以为然,觉得凭我的才貌、能力、家世,谁比不上?可我今儿才知道,原来那人,是你!”
杨子澄突然顿下脚步,转过头去严肃道:“二哥,玩笑开大了吧?人家姑娘的心思,岂是咱们胡乱猜得?还有,我与她以前并不相识,哪里就有你说得那种事情了?所以,慎言吧!否则,徒增烦恼!”说完,又继续往前走。
方解惑哪里肯放过他,急忙又追上争辩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此事与我无关,我承认什么?”杨子澄的脚下丝毫不乱。
方解惑气道:“你这话说得轻巧。若李姑娘心中那人真是你,你能说与你无关?若真如此,你待如何?难道要与我们方家退亲不成?——哦,对了,你这次不就是装病推迟了婚期吗?莫不就是因为李姑娘吧?若真如此,那你可太可恶了,居然耍得我们方家团团转。这笔帐,我实咽不下!”
啊,真是,岂有此理!杨子澄忍无可忍,再次立住脚步,皱起眉头道:“我再重申一遍。我与李姑娘清清白白,并没有你说得那些事。再者,我装病推迟婚期,实在也是被逼无奈。你若想知道其中缘由,那就去问你妹子吧。至于我这里,哪怕明日就要我完婚,我都求之不得!”说完,再不停留,一阵风似地走了。
后面,彻底呆住了的方解惑立在原地着实消化了一通,这才稍稍理清了头绪。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直等到方解意与李墨初钓了好大一会子鱼,李墨初不得不启程回城时,才让人备了马,早早地候在了李墨初的车旁。
等到李墨初被方解意送出来时,看到方解惑立于车旁不觉愣了愣,方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用劳烦方二公子相送。”
方解惑一脸纯真道:“李姑娘误会了,我并非刻意去送李姑娘,而是有要事要回府一趟。如此顺路,自然要护送李姑娘一程。”
李墨初张了张嘴,想直接拒绝。但又忽然想起杨子澄来,不觉四下张望,见周围哪里有杨子澄的身影,想来要么提前走了,要么就是躲远了,因此,大觉无趣。不觉自嘲地笑笑,一脸无所谓道:“既然方二公子如此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登车而上。
方解意站在车后,默默地目送着车子走远,一直到拐一个弯看不到尽头,方叹了口气,缓缓转过了身。谁知,一转身才发现杨子澄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但神情肃穆,眼神寒凉,看得方解意不觉心头一跳。
“我以为你早就离开了!”她道。
“我是该早就离开了,不然在这里也是碍你的眼,恨不得一把把我推给别人。”说完,径直越过她朝前而去。擦身而过时,方解意甚至感觉到了一股劲风,那风里明显带着怒气。
她苦笑了笑,没有说话,任由杨子澄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朝着李墨初消失的方向纵马而去。
直到这时,方解意才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身后的松香忍不住抱怨道:“姑娘,瞧你干的好事!万一杨探花真因此恼了姑娘,你要如何收场?”
方解意不耐烦道:“你以为我愿意?我也纠结得很呢!”
松香生气道:“有什么好纠结的呢?还是因为章小将军?别忘了他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你怎么还放不下他?”
是啊,章松年已彻底成为过去式了,为什么还要纠结他呢?别忘了原身为了他已经搭上了性命了,难道,还要让她这个替身再搭上一辈吗?
松香仍旧在一旁喋喋不休道:“不管以前怎样,后来章小将军可是真真切切地不顾姑娘的安危,做了叛逆之人,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姑娘留恋。还有,眼下姑娘最要紧的,不是看清自个儿的内心吗?我就不信,姑娘真的对杨探花一点感觉都没有?……”
后面的话没等说完,方解意已然大步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给我牵马来,快!”
“哎!”松香大喜过望,转身蹬蹬蹬跑回院子,随便牵了一匹马出来,就将马缰绳扔给了方解意。
“姑娘,快追,这次可别再让我失望啊!”
方解意翻身上马,回头朝她一笑,道:“放心吧,哪怕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样能把他追回来!”说完,一夹马腹,喊了一声“驾——”,那马儿便箭一般窜了出去。
杨子澄心里很憋屈。他甚至非常自责,觉得自个儿枉为一朝探花,却不知如何取悦未婚妻的芳心。难道,他真的不值得她喜欢吗?他真的比不上章松年吗?还是,她愿意作茧自缚,以弥补对章松年的愧疚?若果真是那样,那他要何去何从?
正在深思间,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哒哒哒”的马蹄之声。他听得出来,那马蹄声急切焦躁,似乎是在追赶什么人一样。难道……是她后悔了?追来了?这样一想,心中狂喜起来,急忙闪身躲到树旁,静待来人。
果然,那一马一人急速靠近,远远地,杨子澄便瞧出来了。那个火红衫子的影子,不是方解意又是哪个?
方解意目不斜视,一门心思地追赶杨子澄,根本就没料到树旁边会突然闪出一马一人来,情急之下,急忙紧急勒马,害得马儿一双前蹄高高扬起,紧跟着便是一声不耐烦的嘶鸣。
杨子澄怕马儿受惊摔坏了方解意,于是甩蹬下马,同时飞身到了方解意的马儿近前,一把就抓住了缰绳。
“下来!”他生气道,“有你这么骑马的吗?路边有人突然窜出来都看不见?万一摔坏了……”
话音未落,胸前已然撞进一团柔软。再然后,便有一双小手野蛮地攀上了他的脖颈,紧紧搂住了他。
“我错了!”她在他的耳边呢喃低语,“我不该把你推给别人!”
“你!!!”杨子澄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一只手还牵着马缰,另一只手便不由自主地伸向空中,虚扶着她的后背结结巴巴道,“有话……有话好好说。快,快放开!”
方解意笑了。她就知道,古代人太过于保守,别看杨子澄二十来岁了,可还是纯情小伙子呢!想到此,不觉愧疚,吃吃笑着耍起了无赖:“我就不!”
杨子澄:“……”这是哪里来的妖精啊,简直热情得让人受不了!!!
但他还是很理智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柔声命令道:“赶紧放开,这人来人往的,让人瞧见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