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启的刹那,寒风刮了进来,只见空中飞来一只仙鹤,鹤上跌跌撞撞跑下来一个人。
一边跑,他一边激动地大呼道:“阿绿呀阿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北宫绿绮听见这道声音,眼皮一跳。
但还来不及阻止,对方已经一连串将话抛了出来。
“好消息就是你果然成功阻扰了掌门渡劫!你成功啦!但坏消息是掌门已经知道这事儿是你干的了!”
司烟:“哦?”
见到门口的一行人,对方连忙刹住脚步。
朦胧灯火下,对方是个约莫五六十岁的男人,身材矮小,脸颊红通通的,显得极为滑稽。
他瞪圆了眼睛,吃惊地道:“咦?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咋还有只奇怪的东西?”
司烟纳闷:“我这很奇怪吗?”
明以湛安慰道:“不奇怪,只是他没见过世面。”
下一刻,北宫绿绮已经冲了出来,气得咬牙切齿:“你是想宣扬得整个太虚门都知道这件事吗?用不用我帮你传个音?”
滑稽的老头挠头:“不用不用。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人嘛。”
“看来你还是没有说出实话。”司烟微微侧头,凝视着她。
北宫绿绮走出门去,站在滑稽的老头面前。
老头紧张地道:“对不起啊,阿绿。”
“我真不该带你出来,更不该让你去看情况。”北宫绿绮声音极冷,但神色却没有愤怒,只有一些无奈。
“我想,有些话你们不知道更好。”北宫绿绮说道,“所以之前一直对你们有所隐瞒。”
云梦气鼓鼓道:“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了!”
钟吾再度拔出了长剑,剑尖指向北宫绿绮:“现在实情已经很清晰了。之前遇到的渡劫,原来是无相宗掌门,而你……身为无相宗弟子,却想干扰掌门渡劫。”
“太可恶了!”云梦又有些不解,“可是她就在太虚门里,怎么干扰无相宗掌门渡劫呀?”
明以湛在一旁,用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说:“据说有一种失传已久的阵法,可于千里之外操纵。以阵法干扰渡劫,倒也不难。”
“那为什么选在太虚门?”
明以湛随口道:“若想将阵法催动至最高力量,那么阵眼的选择之地便另有讲究。此处大抵是最佳之地。”
北宫绿绮的目光投向明以湛,意味深长道:“你知道的很多。你真的是太虚门弟子吗?那杀你的人一定也很多。”
明以湛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是不少。”
闻言,司烟不由自主朝他看去。
感受到司烟的目光,他转眸,四目相接。他的唇边依然是和煦的笑意,似乎对于杀他的人很多这件事不以为然。
司烟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论起来,其实想要她命的人应该更多吧。
所以说,有空研究明以湛的身份,倒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云梦在这时发出疑问:“可是,你身为无相宗弟子,为什么要干扰你们掌门渡劫?”
钟吾的长剑已经向着北宫绿绮刺去。
“答案是什么重要吗?她做这件事已经牵连到太虚门,牵连到我师父!现在只有将她交给无相宗掌门,才能化解此事。”
北宫绿绮轻灵一晃,闪避钟吾的剑气。而剑气划过之处,林木断裂,轰隆砸地。
“你说得对,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但你并不会是我对手。”
钟吾的剑气愈发汹涌凛冽,他的发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墨色弧度。
滑稽的老头手舞足蹈地大叫道:“怎么动不动就出手呢!你们这些修仙人士真是暴脾气啊,有话好好说嘛!”
司烟在一旁观战了一会,将目光投向明以湛。
“明仙君,帮个忙。”她很清楚北宫绿绮的实力,“就算是钟吾和云梦联手,也不会是她的对手。而我现在法力流失,更帮不了什么忙。”
“想要截下北宫绿绮,只能靠你出手了。”
明以湛轻一挑眉,笑吟吟道:“我见司烟对她很是和善,原以为会帮她。”
司烟有些纳闷:“你从哪里看出我的和善?”
“从头到脚。”
如果不是明以湛一脸认真……就算是一脸认真,司烟也觉得他意有所指,别有意味。
“所以,你能出手吗?”
有求于人,司烟连忙顺着明以湛的话,让自己表现得更和善。
明以湛凝视她片刻,说:“司烟,你现在的神情,和北宫绿绮说谎时的神情很像。”
司烟:“……”
什么?她的眼睛里分明是真切的诚挚好吗!
这时,明以湛说:“可以。”
嗯?
未等司烟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只见明以湛的袖中飞出一道细长的光。
北宫绿绮忽然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
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正迅速准备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的目光精准无误转向明以湛。
“是你?!”
明以湛温文和煦一笑:“是我。”
北宫绿绮哼了一声,敏锐道:“我现在彻底确认,你不是太虚门弟子。”
太虚门如果有这样一位弟子,只怕早跳出来向整个修真界炫耀,怎么可能藏着掖着。
明以湛神色不变:“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滑稽的老头停止了手舞足蹈,转而一脸激动地向北宫绿绮感慨:“阿绿,你瞧瞧,这才是修仙之人应该有的手段嘛。打人也打得很有礼貌呢!”
北宫绿绮无语望天:“你能明白,现在是我被抓住了吗?”
老头挠头:“但我见他们不像是恶人。”
钟吾收回剑,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转身,朝明以湛道:“谢谢。”
虽然语气很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很臭。
但能对明以湛说出谢谢,也可以预料得到,他内心做了一番斗争。
不等明以湛回答,钟吾转而对司烟说:“我想带她去无相宗,将她交出去。只有这样才不会连累我师父。”
明以湛的声音当先传来:“司烟正是想这么做,所以我才会出手将她留下来。”
他一点让人插话的意思也没有,话说得很和煦,也很快:“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无相宗。不用谢。”
第46章
◎我们越来越了解彼此了◎
晨光熹微里, 雨水依然充沛,斜斜落在地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阿吾。”
一声轻唤遥遥传来。
钟吾连忙转过身, 果然见到撑着伞走来的清净道人。
他迈开步子, 飞快地迎上去, 紧绷着手臂扶住清净道人,一边低声说:“师父,我……”
“你呀,又要不告而别。”清净道人空洞着双眼, 虽然神色依然和善,但语气责备, “如果不是明小友告诉我这件事,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只怕还要好一会才能发现你又不见踪影了!”
钟吾愣住,猛地转头看向明以湛。
明以湛却好像是一位旁观者,姿态闲适,不发一言。这让钟吾心头腾地升起一股火来。
“明以湛, 你同我师父说了什么?!”
“不可如此对待朋友!”清净道人当即拔高声音,斥责道。他神色蕴含一丝怒意,竟是罕见动了怒。
这让钟吾心里对明以湛的怒意更深。
清净道人厉声接着说道:“明小友会是你最好的一位朋友。对待朋友当真诚友善, 不可仗着朋友脾气好而胡乱发自己的脾气。”
钟吾闷声道:“他不是我朋友。”
话音刚落, 钟吾脑袋猛地一痛。
清净道人怒气冲冲,手中握着收拢起来的伞——刚才,他正是用伞柄敲打钟吾的头。
“阿吾啊。”半晌后, 清净道人缓和了语气,他叹口气说, “其实, 为师从来没放心过你。你总是随心所欲, 越是这样,我越不放心……但现在你有这群朋友,为师也就放心了。”
他语气关心:“注意安危,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的同伴。”
钟吾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清净道人已经朝司烟一行挥了挥手,接着转过身,撑伞慢慢远去。
钟吾望着那道背影,心绪千百转,滋味复杂。
他有心想要做点什么,可是却迈不开步子。
司烟的声音传到耳边:“钟吾,去好好和你师父道个别吧。”
这一刻,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予以他无边的勇气。
钟吾迈开步子,飞快追了上去。
注视着远处钟吾与清净道人的交谈,云梦倍感新奇,扭头看向明以湛:“钟吾显然是想瞒着他师父偷溜,你为什么还将这件事告诉他师父呢?”
明以湛散漫笑着回:“大概我多管闲事,又不想让他如意。”
云梦用一种“你好奇怪啊”的目光瞪一眼,扭头不再理会。
与此同时,司烟却是用一种更加奇怪复杂的眼神注视他。
觉察出目光的明以湛望去,他微微扬起眉头,无声疑问。
见此,司烟却忍不住想笑。
“明仙君看起来淡漠,实则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呢。”
明以湛坦然接受:“当你是在夸我了,谢谢夸奖。”
“只是,我不是很明白。”司烟微微歪了歪脑袋,有些困惑,“清净道人为人和善,你着意关心我能理解。但你和钟吾的关系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为什么会想帮忙弥补他和他师父的师徒关系?
“这样的事情,需要什么理由吗?”明以湛唇边带着浅淡的和煦笑意,眸光澄澈,“自然而然就去做了。”
他澄澈的眸光像是天边一抹旭日,在这一刹那,好似闪耀着璀璨金光。
司烟心里朦胧有一种感觉,他的确是不属于这个凡尘间啊。
那方,钟吾已经和清净道人告别完,折身朝他们走来。
司烟笑眯眯道:“虽然你是好意,但钟吾大约不会承你这份情。不过,你应该也没想他承这份情吧。”
“自然而然去做的事”,又哪里会想所谓的回报呢?
“司烟,我很欣慰。”
司烟因为明以湛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时有些迷惑。
“欣慰什么?”
“我们越来越了解彼此了。”
“……”
不及司烟回过神,钟吾已然走到身边。
他神色淡淡,只是瞥向明以湛时,可见仍不太高兴。
不过,大抵是方才师父的教诲犹言在耳,故而他敛了脾气,只是对司烟轻声道:“司烟,我们走吧。”
天色尚早,再有清净道人的打点,他们还算顺利的离开太虚门。
只是北宫绿绮难免阴阳怪气来一句:“太虚门弟子们真是有趣,出自家门,怎么感觉像是在做贼一样?”
北宫绿绮行动无碍,但双手却被一条金光灿烂的绳子捆住。
看起来不算稀奇,却只怕是件罕见的宝物,她被捆住后竟力气渐渐消减,与寻常凡人并无二般。
她已经试图破解,却无可奈何。
于是,她忍不住用气愤的眼神瞪向那道身影。
明以湛毫不在意,微笑着说:“你尽可以尝试将它解开,如果你能解开,这条绳子便送你了。”
“说话算话吗?我若解开得了这绳子,便将你捆了卖了。”北宫绿绮用不了法术,心情烦躁,便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你这皮囊不错,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一旁传来焦急地声音:“阿绿啊,你现在是俘虏,万万不可这样嚣张啊!”
“嗯。”明以湛点点头,赞同道。“还是你爹明理。”
北宫绿绮眼皮猛地一跳。
云梦已经吃惊叫出了声:“爹?”
那位滑稽的老头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道:“哎呀,少年郎,你怎么知道的?”
司烟同样很吃惊——如果不是他们相处有些时日,她都要以为明以湛也是看过剧情的人。
她知道这位滑稽的老头是北宫绿绮她爹,是因为她看过原作,那明以湛又是如何知晓?
见众目光齐齐投来,明以湛似乎也有些感到不解:“这难道不是一看便知吗?除了对你爹,你还会对谁这般客气?”
客气吗?
众人暗暗摇头。谁也看不出来。
连北宫绿绮在内,都感到匪夷所思。
北宫绿绮她爹倒是乐呵呵:“是啊是啊,阿绿很有孝心的!”
“你不要胡说。”北宫绿绮声音僵硬,冷冰冰地道,“这些事不关你的事,他们也不为难你,你快些走吧,别再跟着我了。”
“那不行。”她爹坚定摇头,关切说道,“我得照顾你啊,否则你现在双手被捆着该怎么吃饭休息呢?”
“并不需要。”毫不理会关切的话语,北宫绿绮淡漠地说,“我早已经辟谷,数日不吃也无所谓。你留在身边只会拖累我,别忘了,我现在的处境就是你带来的。”
她爹神色局促,有些手脚不知何处安放。但很快又笑起来,仿佛没听到那些冷冰冰的话语。
“所以爹才要将功补过嘛!况且,他们怎么会放我离开呢!我们可是一伙的!”
从来没见过父女是这样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