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番话显然是说到了小皇帝的心坎里,只见他霍然起身,“摆驾宁和宫!朕倒要和姨母好好一叙!”
第5章 少女太后x叛国暗卫4
齐烟小心翼翼维持了那样久的和小皇帝之间的表面平和,一朝突然出手将皇帝送来的人斩草除根,个中内幕不知将被有心之人如何揣测。齐烟早就料到小皇帝会来找自己,只不过没想到那么快。
齐烟刚装模做样地在前院兜了一圈,正想借着第二圈路过偏殿去看看白川,刚走到一半就听得远处传来“皇上到——”的通报声。齐烟只得硬生生地脚步一转,踏入了宁和宫正殿。
勤政殿到宁和宫尚有一段距离,在乘坐轿辇一路晃过来的路上,冲动过后的小皇帝的愤怒渐渐趋于平息。虽急于想要架空太后手中的实权,但小皇帝尚知自己羽翼未丰,是万不可因一颗费尽心思在太后宫里布下的钉子而自乱阵脚的。
就这样,待到小皇帝真正踏入宁和宫正殿的大门时,面上已又是一派如常,只道是路过,便来太后宫里坐坐。
齐烟虽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偶尔会受到原主遗留下来的过于强烈的执念的影响,但她毕竟不是原主,是以对这蜜里藏刀的便宜侄子越发没有耐心。
还没等到小皇帝好好地开演母慈子孝的戏码,齐烟故作严厉,单刀直入道,“听闻皇帝最近与那左相交往甚密啊。”
小皇帝尚能够沉着应对:“左相三朝老臣,于朝廷之上尽心尽力,儿臣尊其为帝师,时有不懂便虚心请教。”
齐烟颔首,勉强许可的样子,“皇帝也切不可专宠那帮文臣,文臣不加遏制便惯会霍乱朝纲。西疆地区那帮蛮夷近来又有动作,而我朝武将亏空,皇帝也该多多提拔武将之才,否则难道要指望着那帮酸儒纸上谈兵?”
齐烟说这话实际上极符合她的身份。当朝两相一文一武,齐烟便是从那武将世家出身,只是这一代所出仅有二女,齐烟的父亲,昔日威名赫赫的齐元朔大将军负伤且已年迈,才没了替皇廷征战沙场的将才。
小皇帝闻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道,“难道姨母忘记了那曾经的镖骑将军?”
齐烟愣了一下,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先皇在位时风光正盛的年轻将军,那个从告老弃戎的齐大将军手中接过先皇御赐的半块兵符,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将军的人,竟被查出偷运私盐,还是贩给了西疆外敌。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贩卖私盐、通敌外合,每一条都是够株连九族的死罪。一夜间,火光冲天,满门抄斩,据说连尚在襁褓中的独子也未曾放过。
“不过那都是前朝旧事了,姨母教训的是,儿臣虚心受教,”小皇帝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自己真正的意图,“六部前往各地各地挑选秀女的官员已经出发,后宫尚且空虚,想必不日此时便会劳烦姨母,儿臣最近新得了一处温泉,前两日行宫也已建造完毕。姨母不如趁此得闲前去修养一番。”
齐烟知道,这是小皇帝嫌了自己留在京中碍了他的权力,变相地想要架空自己。只是齐烟正巧也有这种打算,对于小皇帝的提议答应得干脆利落,倒是出乎了小皇帝的意料,原先准备好的说辞一个也没有用上。
凝望着小皇帝从自己宫中越走越远的背影和表面压抑内心却欣喜若狂的情绪,齐烟眼中情绪难辨。
不是想要权力么?那就拿去吧。
将要灭亡的人必先疯狂。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四条腿的人和长了翅膀的消息。齐烟还没有坐上去行宫的轿辇,关于太后娘娘要出宫的消息就暗地里已经被编排出了好几个版本。
至于这些版本的内容为何,齐烟不想也不需要去关心。这次出宫齐烟坚持轻装简行,因着行宫一应吃穿用度俱全,齐烟甚至只带了一个车夫、自己的几个贴身宫女,以及一众侍卫。
至于白川,齐烟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的某处。
齐烟坐在马车里,撑着下巴,有些担忧地想着,不知白川的伤口有没有完全愈合,能不能跟上这并不算短途的旅行,又想到应该寻个由头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让白川和自己一同乘着轿辇的。
齐烟想起那天夜里,自己给白川搭了脉,却发现他虽实力超群,但身子却亏空的厉害,心底便更泛起丝丝密密的疼,恨不得能够对他再好一点。
许是为了让齐烟放下戒心,那行宫离皇城相去不远,即使是马车也只需隔天便可到达,大有这京城还在太后眼皮子底下的意味。
天色渐暗,一行人也并不急于赶路。虽是离了京城,但京城到那御泉行宫沿途的皇家驿站也是早早得到了消息,听说了太后要在此处下榻的消息,那驿承早早地率了一众官员下仆候在了大路上。待到那刻了皇家徽标的马车到了眼前,便行大礼相迎接。
那驿承见车上先行下来了一个明艳灼目的年轻女子,还心道许是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或是得宠的哪家贵女得了伴太后出游的殊荣。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车内再有人下来,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那位年轻的太后娘娘。
驿承没有见过太后,单知道那太后娘娘手腕了得却又年纪不大,却是断然没料到是一位如此妙龄女子。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想起传言中这位太后的严厉狠辣,驿承硬生生吓出了一身白毛汗,连忙行跪拜大礼,口称怠慢,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齐烟倒是不甚在意,只淡淡抬手示意无事,那驿承一溜烟爬起来,诚惶诚恐地指挥下人们端茶送水,免得怠慢了太后娘娘。
尽管是所属于皇家的驿站,然而开在乡野之处,周遭也并无太多乐趣可寻,用过晚膳,天色渐暗,一日旅途劳累,齐烟也就早早地恩准了不需要当值的下人们回各自厢房休息,也没有在自己房中留下个贴身伺候的人。
对此,云秋多次表现出担忧,在厢房之前数次叮嘱齐烟,自己和竹夏袖春就在隔壁,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喊一声就能听见。直叫齐烟好笑只余又有些感动,尽管在外人面前自己是那个说一不二的铁血太后,可是在一起长大的云秋面前,却依旧是像未出阁时那样,将自己看作需要照顾的小姐和妹妹一般。
周遭渐渐安静了下来,齐烟一人抱膝坐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她开口轻轻唤道,“白川。”
是夜天气晴朗,月明星稀,齐烟的窗子虚掩着,窗外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了进来。尽管已经不需要再穿身为皇帝暗卫时的银纹黑衣,可白川似乎依旧钟爱一身黑。
此时,白川就在齐烟面前沉默地站立,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自那日自己高烧昏迷后,白川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太后娘娘。本以为自己不合常理的行踪被发现后,接踵而来的便会是下狱审问,甚至是严刑拷打。然而几日过去却一派风平浪静,甚至每日厢房的门口还会出现上好的伤药,这让白川几乎要以为那日自己混沌中所见皆是幻觉,只是这位太后娘娘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幻境之中罢了。
又想起,小皇帝以轻蔑的一句话语决定了自己未来去处的那一天,便是自己应例行回到左相的密室之中复命的日子。
白川由小皇帝的暗卫,成为了太后的暗卫,意味着左相精心安排,送到小皇帝身边潜伏了数年的暗桩,阴差阳错之下就这样被连根拔起。怒火滔天柳文从密室的墙上摘下锁链,走向白川。
白川无声地闭上双眼,沉默又隐忍地任由带着倒刺的长鞭一下下落在自己的背脊,下唇被咬得鲜血淋漓。
到底念着白川成为了太后身边的人,也并不是全无价值,柳文并未痛下死手,只是稍稍解了气后阴恻恻道,“好啊,齐太后好啊!你就继续‘忠心耿耿’地跟着她,照例报备太后的行踪,异动也一并报上!”
他在密室里来回踱步,道:“义父收养了你,又费尽心思栽培你,送你到皇家身边,你可不要让义父的大业失望啊……”
下午因为小皇帝而再度裂开恶化的箭伤尚未得到处理,脊背又添新伤,午夜的雨水浸湿身上的黑衣,紧贴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偏生血色洇进浓重的墨色布料,乍看之下竟是毫无异样,或许这就是白川喜穿黑衣的缘由所在。
在施展轻功回宁和宫的路上白川身上便起了热,靠着伤口的疼痛白川尚且保持理智,未被发现地回到了住所。昏昏沉沉间正自己处理伤口,却有了齐烟闯进门那一幕。
那一夜的温柔照顾在白川心里留下了一丝异样的温度。齐烟尚未出声,白川就低着头站在齐烟面前几尺远的地方,一言不发。白川一向沉稳,可此刻,他却发现自己面对齐烟有一丝慌乱,竟不知应如何面对这位少女太后。
他听见自己头顶不远处传来少女清越却不容置喙的声音,“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说:
突然觉得白川好惨...还是要等我们的齐烟小可爱来慢慢治愈他啦~
第6章 少女太后x叛国暗卫5
几乎是下意识地,白川顺从了面前人的命令。白川的目光与齐烟甫一接触,便如同触电般欲盖弥彰地移了开去。
严格来算,这还是白川第一次直视自己这未来的主子。不施粉黛的少女此刻盘腿坐在自己的床榻边,只着了中衣,松松垮垮地披了件外袍,墨发随意地散落于肩背。偏生少女美得明媚,只一眼,便摄人心魄,像极了那勾魂的妖精。
白川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慌乱过,他的目光一触即离,随后游离向窗边的位置,有那么一瞬间似是想要落荒而逃,却又牢牢记着自己的身份和齐烟的命令,脚下未挪动分毫。
只听少女轻笑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白川隐隐约约觉得,被小皇帝所忌惮防范的齐家太后,似乎和传言中不大一样。他又觉得此刻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似乎又不是自己应该出现的时机和位置。然而,他的嘴远比大脑的反应要快得多,“回太后娘娘的话,属下觉得太后娘娘并不可怕。”
齐烟被逗笑了,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白川竟是如此不开窍,却又有些没来由地傻得可爱,“别老太后太后地叫,多显老啊。”
齐烟抬起手,状似漫不经心地欣赏前两日袖春刚给自己涂好的指甲上新鲜的豆蔻色,“说说吧,白侍卫今夜是准备下榻于何处?”
齐烟体恤下人,吩咐驿承给身边的宫女太监、侍卫车夫都准备了落脚之处,却好像唯独忘记了白川。
白川却好像未觉自己没有住所有何不妥之处,老老实实地实话实说:“属下无需下榻,属下就伴在主子身侧。”
齐烟却起了坏心思,随手一指自己房内另一处原本供值夜的贴身宫女休息的矮塌,“那你今夜就睡在那里吧。”
“属下……”
齐烟却不容他反驳,“不是说要伴在主子身侧吗?我看那里就很合适,”她顿了顿,复又想起了什么,“还是说要像那晚一样,放着好好的床榻不睡,不知跑出去哪里......”把自己弄得那样一身伤。
可一句完整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白川又狠狠地跪了下去,“属下知罪。”
齐烟被他这阵势吓了一跳,又好气又好笑,“起来,没有人要治你的罪!你倒是同我讲讲那夜去做了什么?”
白川定是不能对齐烟说出那夜自己的真实行踪的,但他又鬼使神差地不愿随便扯个谎话去欺骗眼前的这个少女。沉默间,齐烟只见白川挪了挪膝盖,默默地跪得更笔直了一些。
齐烟真的是要被这木头气笑了,“好,不起来是吧?”齐烟随手一指,“那边跪着去!”末了欲盖弥彰似的,又补了一句,“这是哀家懿旨!”
白川一顿,竟是真的起身挪到了墙角的矮塌边,规规矩矩地脱了鞋,除去了外袍,在那矮塌上跪得笔直。齐烟被他的不开窍气得牙痒痒,索性吹了灯芯,赌气似的往自己的榻上一倒,不再理会白川。
过了许久,久到白川听着黑暗中均匀的呼吸声,都以为齐烟已经入睡,齐烟却突然又直直坐了起来,翻身下榻,连鞋也没有踩上一只,便气势汹汹地大踏步来到白川的矮塌前,一手按上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
齐烟虽出身于武将世家,却因女儿身的缘故,只学了些防身的三脚猫功夫,在白川这类高手眼中原是完全不够看的。然而白川并未摆出任何反抗之意,是以齐烟轻轻松松地将他推倒在了矮塌之上。
齐烟俯下身子,咬牙切齿地在白川耳边一字一顿地蹦出字来:“给、我、躺、下、睡、觉!”
一时间,白川险些忘记了眼前这人是“太后”的这一层身份在,耳边喷洒的尽是少女温热的气息,没受伤的那处肩膀传来柔软的触感,竟也是带起了一阵酥麻之意。
或许是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行为实在有些不妥,齐烟回过神来,虚张声势地又威吓了两句,强撑气势回到了自己的软榻上。
摸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只有齐烟知道,她自己刚刚的行为中有多少落荒而逃的成分在。还好这天黑,那木头看不清。齐烟心里嘀咕着,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渐渐沉入了梦乡。
旅途劳累,虽有入睡前的小插曲,齐烟这一夜却是睡得格外安稳。待到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齐烟睁开双眼时,不出意外地看到墙角矮塌上已经空无一人,床上被褥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平整得不像是上面曾经躺过人的样子。
齐烟不甚在意,扬声唤了一早便在门口候着的云秋等人进来侍候洗漱、绾发,用过早膳,就再次启程向着御泉行宫前行。一路上人烟稀少,风平浪静,待到稍稍过了午后,就远远地看到了行宫恢宏大气的屋顶。这还是自穿越以来,齐烟第一次得以踏出那高墙深宫。
温泉多位于山中,是以御泉行宫也建造在山间。自这一处温泉被当地官员发现,献给皇家建起了御泉行宫后,这山也就得了御泉山的名。御泉山并算不得高,走了两刻山路,便迎面遇上了接驾的宫人。
这些宫人由皇城派出,数月一轮值,负责的是这行宫的日常维护与洒扫。因着远离皇城,宫人们都拼了命地巴结负责此事的管事,为的是不被选中去到行宫,毕竟,那穷山远水的地方,哪有皇帝跟前来得吃香。
是以,此刻在御泉行宫的宫人,若非是那没门路的,就是不争不抢、不慕名利的性子。
这御泉行宫的建筑承了大岚王朝一贯的建筑风格,端的是恢弘大气。从宫殿布局到陈设一应仿照京中皇城制式,又多出了几分野趣在。
在齐烟一行人到达行宫之前,有关此次出行的信息早已被提前快马加鞭地传至行宫处,其中当然包括了需要注意和准备的,以及随行宫人的名单。
白川是暗卫,宁和宫中除了齐烟自己,以及云秋等二三贴身宫女,其余人等自然是并不知晓白川的存在,那随行宫人的名单上也自然是没有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