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饮了一口茶水,平了胸中郁气,“你也知,雁西是我从小骄纵着长大的,看不得她受半分委屈,你既心中扎了刺,就算我强硬着要将雁西嫁入你喻府,只怕你也不会待她如从前,她活不安宁,我这心里更揣着气闷,既然如此,倒不如早生了断,还能保了两家情谊,你说呢?”
余氏这话,是应了?
喻母心有窃喜,却又一脸哀重的叹了口气,用帕子拭了拭眼尾,抽泣一声,眼中竟泛开了泪水。
“雁西是个好的,只可惜我喻家没这个福分……”
这虚伪的寒暄客套,瞧在余氏眼里,越生碍眼,她打断喻母呼之欲出的恭维,淡淡道,“雁西的庚帖可带来了。”
“在这呢?”喻母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的捻袖擦了擦,掏庚帖的手速飞快。
余氏接过庚帖,抬手抚了抚庚帖上的烫金大字,瞧也不瞧喻母一眼,说出的话看似温和,却容不得喻母半分拒绝。
“两家能结姻缘,也算是一种福分,你也曾说过,雁西是你眼看着长大的,那她和阿策的情意,你也应该瞧的分明 ,今日你我把这事办了也就办了,但切不能在两小儿跟前说漏了半句,夫人,可应?”
“余娘子这话,我有些不明白?”喻母还未从欢喜劲儿中回过神来,便被余氏的话给绕弯了。
婚事可退,却不告知婚约之人,那这婚,到底是退了,还是没退?喻母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了。
还真是个蠢的!
余氏心中吐槽着,却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纳吉那日,你也该听说了两小儿对这桩婚事的决心,若他们知晓婚约不在,怕是不知会闹出怎么样的后事,我们长辈能不能收住场面,你我皆不能保证,既是这样,那还不如瞒下退婚之事,待时日渐长,情意自会淡去。”
喻母对余氏的话,深以为然,就阿策在家,她二老一旦提及退婚之事,那个置之生死于外的模样,她瞧着就堵的慌。
若真是让他知晓了,不仅喻家屋顶要被掀翻,只怕这羊城都会被搅得不能安生。
一想到这种可能,余氏有些噤若寒蝉,不由坐直了身来,然后向余氏凑过头去,“该何以为解。”
“两家的婚约,原本定在九月,如今对外只说,婚约不改,将婚期沿至来年三月,阿策既已武举夺魁,本就需前往军中历练,你喻家且将这原定的时日及投军之处,稍做提前更改。阿策仍在羊城之际,我也会拘着雁西,不与其见面,也还请夫人莫要再行怂恿之事。”
余氏说到此,特意瞥了喻母一眼,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晓,喻家搬离此处之后,阿策还能如此频繁的登门,皆是喻母的授意。
以前也就罢了,往后就不合适了。
喻母被窥破以往心思,心虚的笑了笑,在余氏跟前,越发觉得束手束脚。
“只是这聘礼,便暂且存于时家,聘单夫人心中有数,待来年归还之际,若少了一物,时家愿十倍奉还。若夫人还不放心,我也可立下字据为证。”余氏自认不是贪财之人,可喻家怎么想,她是不知的,如此还是周详一点,比较好。
“不必!不必!”
余氏话刚落音,喻母连连摆手,一脸的诚恳,“时家的为人,我自信得过,余娘子想的周全,就照你说的这个办。 ”
如此,余氏的一颗心,也是落回了腹中,“甚好,既然夫人也同意,那也就不必在多谈,未免阿策生疑,夫人还是早些回吧!”
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嘱咐的也嘱咐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瞧着喻母那张脸了。
这骤然下的逐客令,让喻母愣了愣,没曾想余氏忽然就翻了脸,她讷讷的张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之际,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这事,确实是他们喻家做的不地道,她微一福身,然后转身而去。
余氏瞧着喻母的背影消失,这才换上了一脸的愁容,她盯着茶墩上的那张签文发了一会儿呆,良久,叹了一口气,抬手拿过签文,将它对撕而开,然后重叠,再撕,直至粉碎之后,才团了团,捏在手心,起身往后院而去。
和时雁西宽慰了一番,又细细刨析了此事利弊,总算是是让雁西相信,延迟婚约是如今最好的抉择。
时雁西虽恼于婚期延迟,可也知道,比起解除婚约,仅是延迟,已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但心情一败,也没了喻策暗里逾越过府瞧她一瞧,这心也就生了揣揣不安,被余氏刻意拉着出门择菜,身后更是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时雁西哪还有半分纳吉前的雀跃劲儿,整日里怏怏的绣着嫁礼,竟是从未有过的文静模样,余氏虽瞧着心疼的紧,可这总比往后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模样好。
这婚约已解之事,余氏只和时淮提及,并未告知于两兄弟,所以时向晨和安然见雁西因为延了婚约,焉的就像是秋后的蚂蚱一般,哪里适应得了,尤其是时安然,逗弄雁西几次,都只得了句殃殃的‘二兄你别闹了’,哪还有半点以前跳脚反击的鬼机灵样。
去喻家几次,也都受了闭门羹,即便逮了喻峻,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分明,索性二人一合计,便生了主意,瞒着爹娘,分头行动。
这日,晨曦破日不久,羊城西街的戏园子外,时向晨扶着雁西下了马车,虽帷帽将视线遮挡的朦朦胧胧,可眼前这分明不是去城门口的路。
“大兄,不是说去送萧大人吗?怎么来这了。”雁西一脸疑惑,踌踌然顿了足,先前出门时,大兄提的缘由,就是随他一道送送萧云谏,如今怎么反了口,这倒不像大兄平日行径了。
“进去便知晓了。”时向晨神神秘秘的道了一句,拉着雁西进了戏园子内。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正唱着庄生晓梦迷蝴蝶,时向晨却不带半分停留的直接上了二楼,落座于一僻静之处,正待要开口,再问一问,耳畔便传来一极熟悉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