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鞭拍在马上,骏马嘶鸣间,迈开了双蹄而去,时雁西在后举鞭跟上,她不敢回头,不敢再多看爹娘兄长一眼,怕多一眼,她便再也舍不得走了。
他们一路狂驰,虽赶在日暮之前到了邺城,可萧云谏显然并不打算夜宿邺城,而是借着月满盈圆时洒落的银光,连夜赶路。
时雁西知晓萧云谏在羊城耽搁了很长的时日,却没想到,留下她们赶路的时间,竟仓促到了这般地步。
她虽会骑马,但却被到善骑的地步,日夜不停连轴赶路,身骨无一处不酸涩痛楚,双腿内侧,皆已磨损。
只是她心里对萧云谏的气闷还未消,便是咬牙,也不肯跟萧云谏示弱一分。
对于时雁西的这份逞强,萧云谏自然瞧的一清二楚,可他亦是有心借此磨杀一番时雁西的棱角,每每暂宿时,予以关切担忧,可暗地里,却越发加快了赶往蜀京的脚程。
人非铁打,便是强熬,亦是有个极限,时雁西的身骨已算不弱,可日夜兼程半月之下,终是在离蜀京城池最近的暂歇之处,再也无力支撑,昏厥过去。
而这一昏厥,终于让萧云谏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可不想让时雁西顶着这张面容,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入了蜀京。
他将时雁西头面裹于披风之内,却又将罗裙铺散于袍摆之外,就这般跨马扬鞭于众目睽睽之下,进了蜀京。
几乎就在他踏入景国府的瞬间,这景国府不近女色,甚至被肆传恐有那断袖之癖的世子萧云谏,忽然让个女子沾了身的消息,便已传入各家权贵耳目之中。
第14章
景国府夫人廖氏本在花园修剪着花枝,听婢子来禀,说是萧云谏归府,心生欢喜,可听得婢子来报,世子归府时,竟还带了个女子,怔愣之余,不免生出几分不妙来。
她吩咐婢子收敛了物件,归了后院,梳发更衣,等着萧云谏前来请安,可左等右等,不见萧云谏身影,自是恼了几分,招来婢子细问,才知萧云谏一归府,便招了府医过院而去。
忧着萧云谏伤重与否,慌了心神,当即便领人去了萧云谏所居前院。
内寝之中,时雁西酣沉睡在榻褥之上,罗裙已解,露出凝脂如玉的肌色,萧云谏坐在旁侧,指尖沾染着药膏,细细涂抹于时雁西被磨伤的腿内侧,温柔的动作,就如待举世珍宝一般,小心而又痴狂。
“公子,夫人来了。”平蝶巧步入内,低垂着娥眉,便是窥上一窥,这香艳旖旎的画面,也是不敢。
萧云谏手上的动作一滞,面上的痴狂的温柔尽数敛去,他起身,净了手,这才于袖中取出一白玉小瓷,倒出一红豆大小的药丸,递送置时雁西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向平蝶,淡淡然丢下一句,“替她更衣,换木槿香裙。”
平蝶心中有诧,那条儒裙,平日里公子连碰都不让碰的,如今……她忍不住往床榻方向窥了一眼,再看到时雁西宁和的睡颜时,心神震颤。
萧云谏出了内寝,绕过屏风,就看到廖氏站在堂中,其跟前跪着的正是院里大丫鬟许莓。
这是惩罚他未能在归府时,前去请安?还是说,对雁西生了兴趣?
萧云谏猜测着,展了展衣袖,躬身冲廖氏施礼,“娘,你怎么来了。”
廖氏闻声而转,目光急切的打量了萧云谏一番,见他气色常然,这才放下心来,神色恢复如常,悠悠然落座于上首,眼角在内寝之地,瞟了一眼,“谁家的女子?”
萧云谏早已习惯廖氏这疏离的态度,他了了几字回道,“羊城州学执教夫子之女,清白人家。”
他了解廖氏,在廖氏眼里,能与他门当户对,可做姻亲的门户,寥寥无几,时雁西是何身份,廖氏根本就不在乎,仅‘清白人家’这四字,便足以应付于她。
廖氏微微颔首,倒是个来路正经的女子,不过想要给云谏做妾,这身份还是低了点。
但既然是云谏带回来的,倒是可以先留在院里伺候着,毕竟他身边也该有个女子留房了。
“你还未成亲,放个妾在屋里并不合适,不如就留在房里先给个通房的身份,待你娶亲之后,禀了新妇,再纳为妾室也不迟。”
廖氏三言两语,便将时雁西的名分定了下来,全然没有思量过,雁西会不会情愿。
萧云谏对廖氏的论断,早已料定,并没有感到半分意外,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应答,而是再等。
只他的态度,在廖氏看来,显然是对她安排的不满,廖氏挑了挑眉梢,已是面染薄怒,“你不愿?”
“吱!”内寝的门扇,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响动,轻到让人无法察觉,可却让萧云谏舒缓了眉目。
他的眸光自屏风一扫而过,落在廖氏身上,语气坚定,“是,我不愿,除了夫人的名分,不论是通房,还是妾室我都不愿。”
“你在说什么胡话?”廖氏一怔,不敢置信的盯向萧云谏,全然不愿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我说,她只会是我萧云谏的夫人,除此之外的名分,我概不接受。”萧云谏再一次回道,铿锵有力的语调,无一不在告诉着廖氏,他娶亲的决心。
“你……”廖氏怒从心起,她‘噌’然起身,试图对萧云谏训斥一二,话到嘴边之际,转念又起。
这些年来,为云谏娶亲之事,她多有愁眉,可云谏执意于那人,死不悔改,如今居然转了心意,这也不失为一种改变,她倒是瞧瞧,是个何等模样的女子,竟有如此魅气,让云谏改了心意。
“若云谏当真喜欢,待娘见过那女子,再和你爹商议也是不迟。”廖氏缓和了神情,又柔了语调,冲萧云谏道了一句,便折身往屏风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