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后，云熹几乎是瞬间抬头，然后就看见陆祉年在替她拒绝。
而她，生不出丝毫反驳的念头。
没去细想陆祉年为什么出现在这，只是看见他来，心头的云雾就像顷刻间散去了般，取而代之的是隐秘的欢喜。
简直毫无预兆，也不讲缘由。
……
恰在云熹怔住的时候，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男生，对着陆祉年没好气地开口质问道，“我问她，关你什么事？”
陆祉年上前，看似不经意地将手搭在男生肩膀上，低低嗤笑了下，“关我什么事？”
他话说得慢条斯理，每说个字，手上的劲就重一分。
“你这问女生要电话的手段，会不会太低级了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男生受不住疼，还没怎么着就开始哭喊。
陆祉年也觉得自己都没怎么使劲，可耳边尽是男生的求饶声。
他无趣地松开了手，兴致缺缺地说了句，“那就滚吧。”
“记住了，没有下次。”
然后云熹就看见男生逃也似的离开，半点没有方才搭话时候的镇定。
倒是把人吓跑的某人，轻松淡定地俯下身来，凑近道，“眼光就这样，刚才那男的你也看得上？”
她看上什么了？
云熹皱着脸否认道，“我和他话都没说两句。”
“真没有?”
云熹语气有些无奈，“真没有。”
陆祉年“嗯”了声，面色微不可察地缓和了许多。
……
回去路上，云熹小心地觑了眼陆祉年，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图书馆门口？”
“在附近打篮球，顺路。”陆祉年答得面不改色。
哪怕实际情况是为了顺路，才特意挑的图书馆附近的篮球场地。
而并不清楚内情的云熹低低“哦”了声。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总觉得经过这些天，中间隔了点什么，她说不出口。
见云熹作势又要低头，而前方恰巧有障碍物，陆祉年没多想就伸出手去拖住了她额头。
这一下不光是云熹愣住了，连陆祉年自己都有些讶异，这他妈的本能反应也太迅速了点。
肌肤相触碰的瞬间，他轻笑了下。
趁着云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陆祉年干脆压低声音问了句，“其实你这些天就是在躲我对吧？”
寂寂风声里，他又开口道，“别躲了成吗，要不然换我来追你也行。”
恍然间，云熹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因为心跳无处藏。
作者有话说：
感谢虾球同学、jisoo同学的营养液
真的真的很不好意思，最近期末周，事情都撞一块了，会尽力更的呜呜呜
第36章 36℃
云熹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毫不掩饰, 陆祉年那句“换我来追你也行”，如海浪拍石般，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她耳膜敲击着, 怎么也挥之不去。
好半天, 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求证道, “你刚刚说, 说什么？”
陆祉年直视云熹的眼睛，狭长的眼尾撩起，却没有要再重复一遍的意思。
他知道，她听到了的。
他低了下脖颈, 宽阔的肩背将黑夹克撑出流畅好看的线条，继而问道，“别再躲我，也别再整天见不到人了成吗？”
家里忽然间少个人，怪空的, 他不习惯了。
云熹闻言抬起头，她能感受到陆祉年漆黑眼眸里的锐利视线, 直直落在她肩头。
少年像是在尽力收敛着周身的冷淡气息, 薄削的唇抿着, 紧接着吐出句与外表不太相符的话，“大眼和小眼也都很想你。”
大眼和小眼？
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云熹明显怔了下。
陆祉年说的是是养在陆家客厅里的两条金鱼, 这名字还是云熹取的, 因为她总觉得两条鱼对视的样子就像是在大眼瞪小眼, 很可爱。
那个时候她还刚来陆家不久, 对于一切人或事都很拘谨, 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坐在沙发前看大眼和小眼互相吐泡泡玩。
有回正好被陆祉年撞见了，彼时冷且拽的陆小少爷停住上楼的脚步，随口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看大眼瞪小眼。”还沉浸在金鱼世界里的云熹不假思索地回道。
陆祉年：？
什么玩意儿？
……
知道她口中的大小眼是两条金鱼后，陆祉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然后停在了玻璃鱼缸前，正好与站在鱼缸另一侧的云熹相望。
视线交汇的时候，陆祉年冷不丁瞧见她黑白分明的瞳孔，像他见过的幼年猫猫的眼睛，有种最剔透的干净在。
那时候两人关系还不太行，对于云熹，陆祉年刻意装着不在乎、刻意去忽略她的存在，这么装着装着连他自己都信了。
可在那猝不及防的对视瞬间，他生不出任何不好的念头，甚至于，矛盾地想要靠近。
当晚，察觉出云熹的无聊后，陆祉年故作冷淡地对人说了句，“二楼有影音室，钥匙找王阿姨要。”
“好，谢谢。”反应过来的云熹匆忙说道。
话交代完后，陆祉年也没打算过多停留，他利落地转身往回走，“不用。”
她来之前，影音室从来是陆祉年一个人的地盘。
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竟然也会愿意跟人分享，还是个他爸从外边带回来，没认识几天的人。
回房间后的陆少爷扯唇嗤笑了下，觉得自己大概是着了魔。
而他那时候更不会想到，有一天他还会借着两条金鱼的名义，叫人别再躲着他。
……
夜色里，树影稀稀落落，两人倒影破碎其间，纠缠在一起。
云熹垂着脑袋，视线落在自己脚尖，却又在不经意间瞧见地上分不出彼此的影子，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拉开些距离来。
没成想没过两秒脚下的倒影又重新贴合在了一起。
陆祉年一脸云淡风轻地往前走了两步。
云熹也不明白他这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忍不住出声道，“你……”
然而话没说完就听见陆祉年懒洋洋地“喂”了声。
她顿住，脸仰起的同时稍稍瞪大了眼睛，看起来真的同猫猫圆溜溜的眼如出一辙。
像是只瞧一眼就能让人心情变得很好。
陆祉年低头轻笑了下，旋即对着云熹又问了遍，“别躲了成吗？”
他为数不多的耐心仿佛全花在了今晚。
怕她不答应，接着加码道，“快过年了，熹熹老师——”
但陆祉年那句“就当行行好，勉为其难答应下”还在嘴边，云熹就已经点了头。
动作幅度不大，但力道毋庸置疑，她答应了。
陆祉年意外地挑了下眉，颇不正经地调侃了句，“熹熹老师人美心善啊。”
“你别总是乱说话……”
脸皮薄的人到底是云熹，瓷白的脸颊飞上抹不易察觉的浅红。
她赶忙错开视线，转身往前走，步伐有些快，还有些乱。
可没走两步手腕就被人抓住，实在是因为陆祉年想跟上她太轻而易举。
少年个高腿长的，一个跨步就跻身到了她身侧，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跑什么？”
见云熹不说话，又兀自反省道，“我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语气腔调带着种漫不经心的味道，好像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唯独看向云熹的眼睛时，难得的正经了起来，“那我下次听你的。”
热意在肌肤贴合处翻滚，云熹低头就能看见落在自己手腕处的修长手指，心底的羞怯早就因陆祉年的插科打诨散了个干净。
她听见自己应了声“好”。
她就像风筝，能趁着风起的时候越飞越远，可线却留在了陆祉年的手里，他轻轻一拉，她就忍不住回头。
这是今晚，又或者说是逃避的这些天里，云熹渐渐琢磨出的道理。
不是她选择了回头，是陆祉年拉住了她。
……
年关将至，年味愈浓，连云熹这个不怎么关注这些的人都感受到了。
去年这个时间点，她还寄居在舅舅家，是再怎么降低自己存在感也还是多余的存在，最放松的时候就是等一家人都睡去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重播的时刻。
至于今年，云熹有些犹豫。
她从王阿姨口中得知，陆家往年的惯例都是年三十晚去陆祉年的母亲家过年，也就是沈家。
“陆夫人过世后就一直是这样，沈家老太太年事已高，没了女儿，年夜饭的晚上总得见见自己亲外孙。”
今天早上，陆叔叔也特意来和她说了这件事，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沈家过年。
云熹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那么喜欢陌生且人多的环境，特别还是在这么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更显格格不入。
……
年三十
云熹看着正站在玄关处整理年礼的陆叔叔，走过去轻声道，“陆叔叔，今晚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熹熹，是有什么事吗？”
陆云枫抬起头，关心地问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叔叔说的。”
云熹张了张嘴，正迟疑着要不要将自己心里那些个微妙的情绪说出来，旁边忽然有人插了句，“不想去就不去。”
陆祉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迎着陆云枫的视线，轻描淡写地将话头带过，“您管这么多干什么？”
果不其然，注意力与火力全都被他一个人吸走。
顾不得云熹为什么不去，陆云枫摇着头就开始对陆祉年进行“恨铁不成钢”的说教。
只是说着说着，就变了味。
陆云枫扫了眼自己这个斜倚在墙边的儿子，呛声道，“好歹是去做客，能不能将你身上着懒散劲收一收，啊？”
“去吃饭又不是去相亲。”
陆祉年扯了下嘴角，混不在乎。
“你这样还想相亲？”陆云枫皱着眉，反驳道。
“嗯，我这样的确实犯不着相亲。”
站在旁边听了全程的云熹，没忍住笑出声来。
结果她抬头就看见陆祉年朝这边望了过来，看口型似乎是“不许笑”三个字。
可这怎么收得住，云熹刚想别过脸去，借此掩饰脸上笑意，头顶忽然间落下片阴影，陆祉年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
“你……”
云熹才出了个声，下半张脸就被捂住，徒留双瞪得圆圆的眼睛露在外面。
而少年身上好闻的薄荷气息袭来的时候，她心跳一拍快过一拍。
半晌过后，陆祉年将手松开。
云熹终于得以将没说完的话说出口，就是有些语无伦次，“你刚刚为什么，就是你捂嘴干什么？”
这话听上去有些像控诉，偏偏被控诉的人脸不红心不跳的。
视线对上的刹那，陆祉年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说了，不许笑。”
但其实就连云熹本人也没发觉，陆祉年将手从她脸上挪开时候的小动作。
——他替她揩去了蹭在右脸颊处的小片灰污。
……
一切准备妥善后，云熹看着即将出门去的陆祉年，想了想，上前小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她想着他今晚可能不会回了，与其到时候补，这句祝福不如提前说。
骤然听见这么句话，陆祉年转着钥匙的手不由顿了下，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但他没回她，只是说，“吃的什么的都在冰箱里，要是饿了你就先吃。”
说完，转身离去。
家里顿时只剩下云熹一个人。
夜色笼罩下来的时候，听着外边时不时传来的喧闹，她打开了电视机，春晚直播已然开始，目光所及都是喜庆的红色。
好像全世界都在过年吃年夜饭。
她悄然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耐得住冷清。
……
沈家客厅
璀璨的吊灯光线下，近二十道菜肴摆在桌上，众人围在一块吃着团圆饭。
吃得差不多了后，陆祉年的几个叔叔已经开始放下筷子高谈阔论，从公司今年的营收到最近新出台的政策，简直无所不谈。
话题转着转着，忽然转到他爸身上，有人吹捧道，“还是陆总厉害，过年前拿下的项目够吃一整年了。”
陆祉年对此并不感冒，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上新换的机械腕表。
没成想，话题又转到了他身上，“这以后公司肯定是祉年接手，前景可期啊。”
他爸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未来公司会交到他手上。
耳边甚至响起“小陆总”的名号来了。
陆祉年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地发现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地落在了他身上。
“祉年，你觉得怎么样？”有人问道。
“我觉得——”
陆祉年顿了下，神情现出几分顽劣，“不怎么样。”
他对接管公司半点兴趣也没有。
看饭也吃的差不多了，陆祉年生出退场的心思。
他大步走到沈奶奶身前，俯下身说道，“外婆，提前祝您新年快乐，今晚我就先走了，改天再单独来看您。”
“水饺都还没吃怎么就要走？”
沈奶奶握住陆祉年的手，有些不舍。
陆祉年拿外套的手顿了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嘴角挑起个不明显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