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烟:我妈妈给的,你有时间吗?】
【陆时洲:嗯。】
陆时洲的回复向来是薛定谔的。
沈明烟从不敢奢望对方会陪自己上山泡温泉。
不成想对方会松口答应。
双眼陡然亮起,沈明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她最近行程颇为繁忙,何况温泉山庄路途遥远
精打细算半天,方空出两天时间出发泡温泉。
前提是暂时搁浅了和林映之出门逛街的计划。
沈明烟遗憾给林映之发送消息。
【林映之:没关系啦,我们随时都可以约。】
【沈明烟:你不是刚接了一笔订单?】
【林映之:陪你一天没事的。】
林映之不提沈明烟还没发现,好像自己每次找对方出门,林映之都未曾拒绝。
若不是这次实习生提前告知,兴许沈明烟还不知道林映之刚接了一笔大单子,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沈明烟眨眨眼,自动将林映之归于不擅长拒绝他人请求的人格中,没有多想。
【林映之:什么时候去?】
【沈明烟:再过几天。】
【沈明烟:可能下周,等陆时洲病好再过去,医生说他这几天要静养。】
消息发送成功,然而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复。
消息框安安静静。
等了片刻也不见林映之回复,沈明烟索性丢开手机,自顾自收拾去温泉的行李。
……
旗袍店内。
透亮的落地窗折射出一抹窈窕影子,白色茶几上还有沈明烟之前送来的洋桔梗。
粉红的洋桔梗点亮了冬日一抹暖意。
临近关门时间,店内早就没有新的客人来访。
实习生照旧最后一个离开,检查完所有门窗后,方发现林映之的工作室还亮着灯。
“林老师。”
抬手在玻璃门上敲了一敲,实习生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朝里张望。
“你还不打算下班吗?”
思绪暂时拉回,林映之抬眸:快了。
实习生:“那我等你一起吧,反正我回去也没事。”
说着,她又顺手帮林映之收拾地上的废弃布料。
目光落到桌上的洋桔梗时,实习生忽的顿住。
林映之向来追求精益求精,十足的完美主义。
显而易见,落败的洋桔梗和林映之格格不入。
粉色洋桔梗早就过了最美花期,娇艳欲滴的花瓣开始发皱,纹理皲裂,美感大打折扣。
实习生习以为常端起花瓶:“老师,这花都快枯萎了,要不我……”
话音未落,手中的花瓶突然被人抢走。
林映之:这个你不用收拾。
实习生好奇:“你是想继续留着……懂了,你想做干花是吗?”
对上林映之求知若渴的眼神,实习生表情自然,爽快扬扬手。
“干花我以前也做过,很简单的。老师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打下手。”
……
……
沈明烟尚且不知道自己顺路买的洋桔梗还有后续。
胃病虽然对于陆时洲是老毛病,然而她也不敢马虎。
自己三餐不规律,却因为陆时洲多设置了好几个闹钟。
专门用来提醒陆时洲用餐。
幸好自那日之后,陆时洲的胃病没有再发作,复查结果也算顺利。
“我前几天去看陆姨,她说你以前腹部受过伤,还问我会不会有影响。”
沈明烟偏过头,思忖良久,也没能从记忆河流翻出陆时洲受伤的片段。
何况沈明烟也未曾在陆时洲腹部看过疤痕。
她自觉将这段经历归结于陆时洲小时候的贪玩。
毕竟之前陆问秋也曾这么说过。
只是有点好奇。
人长大后性子怎么会改变这么多,沈明烟半点也想象不出陆时洲顽劣的模样。
通往温泉山庄的小径幽静雅致,日光透过厚重云层,在大地万物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顺着小路蜿蜒前行,猝不及防听见沈明烟提起过往,陆时洲脸色一僵。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稍稍泛白,皮肉之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呼吸一滞。
幸而沈明烟早就习惯自问自答,没听见陆时洲的回应,也没觉得奇怪。
埋首摆弄自己的手机。
窗外景色宜人,昨夜刚下过大雪,此时积雪压满枝头,银装素裹,如同落落了白头。
相机及时捕捉到这一抹冬日美景,沈明烟随手一拍,发在了朋友圈。
最先评论的却是多日未见的唐恬。
唐恬最近刚找了一个古画修复的师傅苦练功课。
好不容易歇息半日,一刷朋友圈,就看见沈明烟出外游玩的照片。
唐恬:?
她不甘示弱,随手拍了一张有关文物修复古籍的封面图。
【唐恬:[分享图片][微笑]】
沈明烟无意参与唐恬的内卷活动。
甚至还颇有兴致,给对方朋友圈点了个赞。
气得唐恬晚上多看了一个小时的书。
山庄坐落在半山腰,层峦叠嶂,曲径通幽。
路途遥远,沈明烟抵达目的地之时,天色已然全暗。
酒店经理得知沈明烟过来,早早便在门口等候。
一切准备妥当。
怕沈明烟觉得不自在,经理做完自己的本职工作后,转身识趣离开。
临走之前还不忘告知沈明烟,山里温差大,偶有虫蛇出没。
“不过你放心,我们酒店肯定没事,但是外面最好别去,特别是晚上。”
沈明烟笑着说了声好。
再怎么贪恋山间空气,她也不可能大晚上去山里。
房间布置典雅舒适,自带一个小院落。
树影婆娑之间,是一汪小温泉。
袅袅水汽氤氲而上,在空中变幻莫测。
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碰巧刚发的朋友圈收到林映之的点赞。
沈明烟随手拍了一张温泉照片。
沈明烟:【这里好漂亮,之之下次我们也一起来!】
林映之几乎是秒回:【好。】
淋浴间水声逐渐到了结尾,沈明烟不再盯着手机看。
在车上待了一整天,沈明烟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写着“疲乏”二字。
淋浴间水汽弥漫,鼻间尚有沐浴露的香味。
是陆时洲平日在家用的那款,后调是白麝香和紫罗兰。
鬼使神差,沈明烟用了和对方同一款。
熟悉的香气随着水雾在空中扩散。
女生洗澡向来花费的时间更多,做完最后的保湿工作后,沈明烟方光着脚踏进卧室。
皎洁光影落在莹白脚背上,沈明烟裹着浴袍。
一头长发尚未吹干,水滴顺着发梢往下滴落,泅湿半片衣襟。
木地板发出细碎声响,沈明烟寻着灯光找人,眉梢眼角均扬着笑意。
“陆时洲,我……”
声音戛然而止。
奶格木窗边,陆时洲颀长影子映在上头。
前一个钟头才收拾出来的衣物,此时又原封不动回到行李箱。
笑意消失在眼角,耳边还有陆时洲低低声音。
“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
“不用,直接去律所。”
宛若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沈明烟怔怔:“你现在要走?”
“律所有急事。”
电话挂断,趁着收拾行李的空隙,陆时洲抬头看向沈明烟。
“你要现在走还是明天?”
后天早上还有工作,沈明烟当然不可能留下。
先前所有的精心安排在此时全都化为乌有。
沈明烟失望垂眸,拖着行李箱亦步亦趋跟在陆时洲身后。
经理得知他们退房,险些吓一跳,以为是自己服务不够好。
清楚原委后,方松口气:“山里夜黑,要不我找人送你们下山?”
“不用。”
陆时洲不假思索拒绝了。
经理无法,只能笑着送走二人。
假期泡汤,沈明烟有气无力靠在座椅上。
婆娑树影刻在夜色中,莫名和恐怖片的背景对应上。
沈明烟只看了一眼,速速收回视线,不敢再往外看。
视线落向下前方之时,忽的有一团黑影从眼前窜过。
沈明烟猛地一惊,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刹车声。
“刚刚那是……什么?”
夜黑风高,山间枯朽的气味弥漫。
沈明烟缩着肩膀,战战兢兢跟着陆时洲下车查看。
车子前方空空如也,好似刚才的黑影只是两人的错觉。
后座还有急用的手电筒,陆时洲弯腰进了车里,在工具箱中翻找。
窸窣声响盖过了车外的动静。
直至沈明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陆时洲,你快看!”
副座车门拉开,沈明烟挤上车。
陆时洲闻声抬眸,猝不及防,视线和沈明烟怀里的小奶猫对上。
陆时洲瞳孔微缩,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冷风喧嚣自窗外而过,枝桠张牙舞爪,好似深渊。
半路捡到奶猫的喜悦暂时冲淡了这次旅途的遗憾,沈明烟抱着小家伙,眉开眼笑。
“还好我刚才往草丛看了一眼,它后脚都受伤了,居然还能跑那么快。”
“山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医院,要不我打个电话……”
“沈明烟。”
呼吸逐渐归于平缓。
避过了奶猫的目光,陆时洲面无表情。
男人喑哑声音裹着夜色,从后座传来,他一字一顿。
“把它丢了。”
“我打个电话问下酒店经理,他比较清楚……你说什么?!”
愕然一点点在沈明烟脸上浮现,抱着奶猫的手臂陡然缩紧。
沈明烟木着一张脸,难以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
“把它丢了。”陆时洲喃喃,又重复了一遍。
神色不变,口吻不变,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
沈明烟瞬间变脸:“不可能,除非我下车,否则我不可能……”
“那你下车。”陆时洲淡声,不容置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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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婚服资料来源百度
第九章
山间阴森可怖,腐朽的气息自土壤蔓延而上,无孔不入。
车里暖气供应充足,沈明烟却如坠冰窟,抱着奶猫的手瑟瑟发抖。
陆时洲口吻真切,不像是开玩笑。
更别提他这人,从未开过玩笑。
“陆时洲。”
眼尾泛红,明明已经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沈明烟的声音还是难以避免带上了哽咽。
窗外树影晃动,枝桠盘根错节,无声无息嵌在车窗上。
只余光轻轻一瞥,沈明烟莫名打了寒战,肩膀瑟缩战栗。
呼吸慢了一瞬,沈明烟忽然想起之前酒店经理的劝告。
山间偶有虫蛇出没,夜里最好不要往深处走。
虫蛇……
想象力在此时无限放大,连同鬼故事中的鬼魅魍魉都一并冒了出来。
怀里的小奶猫似是察觉到沈明烟的害怕,小声嘤咛。
叫声孱弱,有气无力。
车里的注意力瞬间回到奶猫身上,陆时洲脸色一凛,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
“沈明烟。”
警告的声音再次响起,余光瞥见沈明烟泛红的眼周。
陆时洲喉结微动。
少顷,他从后座而下,敲响沈明烟这一侧的车窗。
“你坐后面。”
目光在沈明烟怀里的小东西停留一瞬,又果断收回。
“……带着它。”
……
一路相安无事。
好像是知道自己不受陆时洲待见,一路上小奶猫都安安静静的,乖巧窝在沈明烟臂弯。
时不时还有呼噜声响起。
可能是怕被抛弃,粉色爪子紧紧贴着沈明烟。
回去途中沈明烟给酒店经理发了消息,得知那附近的野猫都是散养的,没有主人。
沈明烟方松口气,轻轻在奶猫头顶揉了一揉。
附近只有几家度假村,一直到车子进了市区,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闯入视野,沈明烟终于在地图上找到一家宠物医院。
奶猫的情况不容乐观,顾不上陆时洲,沈明烟抱着奶猫匆匆往医院赶。
幸好宠物医院二十四小时营业,沈明烟才不至于扑了个空。
“路上捡的,后肢好像受伤了……是野猫,应该没有打过疫苗。”
一一回答完医生。
成功将小奶猫送进手术室,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总算得以放松。
疲乏漫上眉眼,沈明烟松松垮垮靠着椅子小憩。
三秒之后猝然回神,沈明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
……陆时洲呢?
医院门口门可罗雀,偶尔有几辆车子经过,也是赶着上班的医生护士。
冷风拂过,呼出的气体在空中成了白雾。
沈明烟缩着脖子,双手揣在兜里,视线在停车场环顾一周。
目光所及,只有冷气环绕。
陆时洲早就离开了。
沈明烟双眉稍皱,思忖片刻,最后还是重新踏进医院。
救助及时,小奶猫并未受多少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