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侓川握着她的手,缓缓往下,唇贴着掌心吻了吻,眼睛一瞬不瞬盯住她。
鹿霜让他的眼神蛊惑,一时忘记推开。眼前的五官愈发清晰,两唇几乎相触。
第58章
旖旎滚烫的温度足够令理智摇晃, 没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鹿霜心头转动,唇皮轻启,“腿伤痊愈之前,一三五睡, 二四六休息, 周日放假, 不能告诉任何人, 同意吗?”
沈侓川的脸顿在那儿, “什么意思?”
不消三秒,深邃的眉眼当即沉下去。
不能见光的情人?
“我想要的不仅是这个。”
他很贪心, 不仅要她的身体, 还要她的心。势必要独占她的一切。
鹿霜视线在他壁垒分明的小腹扫了圈, 咽了下口水, “不行就算了,当我没说。反正,你和我,应该都不缺人选。”
沈侓川笑得发冷, “你想找谁去?”
她甩头要走, 被沈侓川一把拉回身前。沈侓川黑着脸,鹿霜不是随意放狠话的矫情姑娘, 她说得狠, 做得会更狠。如果不用身体勾住她, 他便连最后一点优势也会失去。
沈侓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周日也要。”
从这里开始, 一切便再次驶向不可控的方向。
鹿霜方一迟疑, 整个人便被沈侓川扣入怀里。他吻得深且狠厉, 犹如正确认怀里的人是否真正属于自己。
鹿霜一下软了双膝, 沈侓川单腿难撑,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强势之后忽变温柔,他极富耐心吻过女孩的眉眼,鼻尖,最后到唇珠。四目相对,浓情只差尽数灌满女孩清凌凌的眸子。
鹿霜提了一口气,顾及他的伤,“腿,唔。”
沈侓川不想这时候提任何破坏氛围的事,以吻堵住她的嘴。长指化身猎手,灵活穿梭在山峦之中。
鹿霜低颤一声,余光瞥到对面那幅画上。一阵凉意袭来,她急急回神。沈侓川躬身跪在那儿,墨黑的眸子散着赤色的光。
沈侓川舍弃他的高傲来取悦她?
她喉头干涩,生出一股不自在,“不行。”
有什么不行呢?
沈侓川盯着她娇俏的脸,提唇浅笑了下。
云梦镇上会有许多美人蕉,每到夏季便生出朵朵红艳艳的花苞。
沈侓川去时遗憾错过,今夜有幸得见。纤薄娇气的花瓣互为贴合,散着醉人的香气。
他握住花茎,垂首吹开花瓣,尝到了美人蕉晶莹剔透的清露。
不够,太少了。
贪婪的人不顾河堤泥泞,义无反顾探首去衔美人蕉的花蕊。
鹿霜撑不住山谷间的暗流涌动,已全然溃堤。
沈侓川起身,手撑在她脑袋两侧,唇上清亮,喉结不住滚动。
墙上的影子重新交叠,沙发撞到了茶几,上头的玻璃杯晃晃悠悠发出急促细碎的响动。
后半夜,鹿霜愣是开始躲他。饿久的狼不知餍足,恨不能将她拆骨入腹。余韵散尽,两人大汗淋漓,窝在被子里。
一个累到筋疲力尽,除了偶尔哼两声,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个抱着人还不肯歇息,鼻尖在她肩头蹭来蹭去,手握雪团拨弄着可怜的石榴籽。
次日醒来时,鹿霜疲于起身,睁眼打量周围。是她的房间。
挣扎几分钟,她爬起来,神态惫懒走到客厅。昨夜折腾她的人,这会容光焕发,精神奕奕,拄着拐杖忙里忙外。
“你醒了?”沈侓川抬起手里的牛奶,“吃早餐。”
鹿霜揉揉眼睛,“你做的?”
“没错。”他欣喜之余,露出点忐忑。
西式早餐不需要多精湛的厨艺,鹿霜吃完给了个评价,“还行,不过我想吃全熟的鸡蛋。”
某人凑过来吻了下她的唇角,“嗯,我会改。”
沈侓川虽是养伤,工作还是逃不掉的。袁宇发现自己每次去接老板时,老板看自己的眼神里总有些怨气。
这都哀怨成这样了,估计在鹿小姐那儿没什么进展。
他为老板唉声叹气。
沈侓川重获至宝,一时食髓知味。迫于两人间的规定,再想也只能忍着。什么运筹帷幄,深谋远虑如今通通不奏效。把控权全在鹿霜那儿,他唯有被动受着。
这天回来得早,他下车往楼栋走,路边有个戴红袖章的阿姨忽然上前拦住他。
“欸,小伙子,你等等,填个表再走。”
沈侓川对居委会阿姨这个职位没有透彻认知,以为是推销员,淡下神色。阿姨见到他的脸,眼前骤亮,妈呀,小伙子可真帅。
“先别走啊,每家每户都要填的,填了能领一壶油呢。”
遮阳棚里确实放了一排花生油,但沈大总裁毫无兴趣。
“抱歉,您找别人吧。”
阿姨追上来,“啊呀,小伙子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小心回家你爱人骂死你!”
沈侓川听到“爱人”二字停下脚步。
阿姨乘胜追击,“你不是十栋七零三那小姑娘的爱人么,看你这腿受伤了,这段时间在家养伤呢吧?小两口就怕顶梁柱没收入,你咋不知道节约呢,我看你老婆人长得漂亮不说,还特会过日子的。二话没说就帮我们填了......”
一只拐杖,一桶油,沈侓川站在家门口敲门时,人还有点飘飘然。
阿姨一口一个“爱人”“老婆”连环输出,让人完全招架不住。
鹿霜开门,见到他如此生活化的一幕,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侓川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楼下发的。”
鹿霜:我当然知道是楼下发的,重点是,你,沈侓川欸,竟然为了一桶免费的食用油,在婆婆妈妈的环绕里写问卷?!
她怀疑沈侓川是不是被魂穿了,不然行为怎如此割裂。
这几日鹿霜也忙起来,新画集等着签名,工作室也得再招一人,还有年中的画展,商业插画一股脑都扑过来。自然而然的削弱了对沈侓川的注意力。
洗完澡,她打开电脑,一边去翻手绘板的数据线。身后贴过来一具滚热的身体,男人微凉的唇极有暗示性的触着她的耳垂。
鹿霜别了下脸,“好痒。”
“今天周五。”他声音低哑。
鹿霜受不住这样的撩拨,被他拖入欲望深渊,意乱情迷时忽而问:“明天是不是要去复查了?”
沈侓川下颌线收紧,含糊嗯了声,随即让她没力气再想这些。
“伤口怎么感染成这样了?”冯山皱眉看着袁宇,“不是交代过你们要小心护理,都这样了今天才来,想瘸了是不是?家里的医生都干什么去了?”
袁宇望向老板惨不忍睹的小腿,内心大呼冤枉。这事是他能控制的?
沈侓川眸底划过戾芒,长指轻敲桌面,“冯叔叔,不怪他,是我疏忽。”
冯山若有所思瞥了他一眼,对方如果不是有意,这伤口早就痊愈了。他想到刚刚下楼去买水的女孩,兀地咧嘴“行了行了,你不把想要的弄到手里,我看这腿就是废了你也不会停手。”
“你过誉了。”沈侓川轻笑一声,“那依您,这腿还得多久才会好?”
冯山丢下笔,深深笑起来,“那得看沈先生什么时候想好。”
鹿霜抱着几瓶热饮上楼,屋里三人似乎都谈完了。她将热巧克力递给几人,好奇问冯山,“他的腿伤怎么样了?”
冯山对着沈侓川的方向,叹口气,“他这个大男人太粗心,伤口感染都不知道,不拿自己当回事。鹿小姐,我看你还是赶紧把他送走,甭管他,让他细菌感染最后截肢了才好。”
鹿霜闻言,脸露羞赧。这回她对沈侓川没那么尽心,连伤口的模样都没见过,由着他一个人换药清洗。没料到伤势严重成这样了。
说起来,其实她也有责任。
鹿霜赶紧替沈侓川承担起怒火,尽力在冯山面前给沈侓川说好话。沈侓川听着她对自己的维护辩解,面上笑意加深。
腿又如何,只要能留住她,什么都能放弃。
从医院回家后,鹿霜开始认真对待沈侓川的伤。男人毕竟没有女人细心,鹿霜抓到他几次敷衍,有次竟然撞见他一时疏忽,进浴室前居然没将伤口用保鲜膜裹起来。
她拧着眉,把人强行摁在洗浴台上,提起裤管。
“你能对自己上点心吗,再感染,小心真给你截肢!”
沈侓川沉着笑眼,恋恋不舍地揉揉她的后脑,“那样不是很好,你可以一直照顾我。”
“变态,”鹿霜嘟囔着,“到时候我才不会照顾你,找你的袁宇去。”
沈侓川为自己的猜想乐在其中,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眼里透出疯狂,“你说过,腿伤好之前,会一直照顾我的,不能食言。”
鹿霜裹好他的伤口,竖起一指严肃告诫他,“你要是敢故意弄伤自己。”
沈侓川握住她的手指,“别不要我,小霜儿。”
鹿霜顶不住他眼底浓烈的情愫,软下声音,“我讨厌算计,阿七,你再这样做,我们马上结束。”
她猜到了。
沈侓川眼皮掀起,沉默一会,他将鹿霜揽进怀里,“对不起,我说谎了。”
鹿霜挣了挣手臂。
沈侓川吻吻她的发顶,小声开口,“我养过一只猫,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很小很瘦,走路都站不稳。养了两个月,有一天,它抓破老夫人的礼服,被人摁进水里,活活淹死了。”
他的声音非常平稳,像是在说一段无关自身的往事。鹿霜后颈发僵,手臂没再动。
“从溺水到咽气,只用了五分钟。沈士杭让人把我踩在地上的时候,我想,如果要找回我的猫,是不是该把这些威胁它的人,全部处理掉才行。”
沈侓川说这些事时,语气冷静到近乎冷酷。想到沈氏集团的巨变,鹿霜后背一凛,他或许,就是这样做的。
“后来,我在天台上遇见你。”沈侓川低笑一声,胸口震动。那天夜里,他救回了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狐狸崽。“别怕我,假如有一天我威胁到了你,我会把自己清理干净。”
鹿霜昂首直视他,“哼,那你干嘛还要赖在我家。你已经威胁到我了,走吧,现在就走,大骗子。”
沈侓川眉尾一挑,低头咬咬她的唇瓣,鹿霜呜咽着推开他。他却笑了,翻身将鹿霜抱到洗浴台上,手撑在左右,两人前额相抵。
他说:“沈家的老爷子,沈宗明,其实是我的生父。”
触到鹿霜诧异的眼神,沈侓川提唇露出点笑意,“我的母亲是沈家养女,和我养父原本打算大学毕业后一起出国。出国前一晚,被沈宗明叫到书房。”
他沉默几秒,“母亲和养父结婚之后,就生了我。沈宗明不顾老夫人反对,让两人长居沈家。至于目的,或许你能猜到。养父从头到尾都知道原因。”
沈家不是没人怀疑过沈侓川的身世,但无人在意。沈侓川的母亲生下他后,便得了抑郁症,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后来严重到只要有男人经过,便会扯下衣服,朝男人大叫,来睡我呀,来睡我呀。
出事前,她忽然回光返照一般,把小小年纪的沈侓川叫到身边,让他去花园里找猫,找不到不许回来。
沈宅从未有人养猫。
小男孩不明就里,找了一轮没见到,意外看见爸爸强拽着妈妈上车。妈妈上身袒露,头发凌乱,连鞋子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小男孩便不管不顾冲进车里,使劲捶打爸爸,男人二话没说发动车子,开出沈宅。
半路,刹车失灵,车子冲出高速隔离带。两死一伤。
“听说我能活下来,是运气好。”沈侓川仍然在笑,温柔得过分,“因为有人帮我挡了根断掉的钢筋。”
他眼睁睁看着钢筋从女人眼眶穿过去,刺透头骨,将她钉在座椅上。
运气好的人才会活下来吗?不尽然,在沈侓川眼里,只有运气不好的人才会活下来。
活下来的他,在沈宅像孤魂野鬼般,所有人会自动忽略他的存在。不给吃不给穿,但一旦脚踏出沈宅,便会有人将他拖回。
后来大了点,帮老夫人豁出性命办了件事,日子才稍微好转。等到老夫人打算和沈宗明离婚,沈侓川蛰伏多年的獠牙便按捺不住,开始将目光对向这个宅院里的人。
“哭什么?”沈侓川抬起手覆上鹿霜的眼睛。
鹿霜回过神,才知自己满面冰凉,全是泪水。
眼前的沈侓川很陌生,很遥远,鹿霜觉得自己快抓不住他了。
沈侓川低眉,一点点吻去她小脸上的泪珠,“原来说这个,可以让你心疼我。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利用?”
丑陋的过往被毫无保留地摊开,围城内最后一点秘密也显诸于她眼前。沈侓川安抚般摩挲着她的后背,声音放轻。
“给我点时间,我不会再算计你。”他声音哽了下,姿态低至尘埃。“鹿霜,别不要我。”
鹿霜昂起脸,啪嗒,一颗水花砸在她眼睑下方。鹿霜心头大震,朦胧的泪眼逐渐清晰。
是沈侓川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沈侓川自出生, 耳濡目染家族中的尔虞我诈。遑论他自己,一口饭,一张床,一次读书的机会, 都是在一次次算计中得来。
习惯筹谋, 利用人的劣性和弱点, 已扎根于他本能中。
他说会改, 好比要将这三十多年的习惯全部推翻重建。
那晚, 鹿霜没有给他答案,沈侓川不敢追问。
之后几日, 鹿霜神色如常帮他换药, 没表露出任何异样。偶尔会觉得可笑, 想想上回在医院, 天价营养费差点把她吃穷,这回呢?住到家里来,跟着她有什么吃什么,真是天差地别。
元宵节那天, 鹿霜拎着礼物看望孙教授。孙传言近来身体不太好, 提前退休,没事便拎着鸟笼去公园闲逛。
鹿霜陪着他上外头遛弯, 沿途老太太老爷爷们纷纷和老教授打招呼。孙传言从学校出来后, 倒少了严肃, 话都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