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逼视中,驸马垂下眼眸,敛起眸中懊悔,躬身恳求:“臣此去,必然不能苟活,唯有一事想托付殿下。”
“说。”长公主抚着金镶和田玉护甲,淡淡吐出一字。
“烦请殿下将臣的尸首葬在她芳冢侧。”驸马语气平和,怀念旧人,也没让他多出些许生气,“臣有负于她,彼此做个伴也好。”
此刻的他,像是晦暗的角落里等着腐朽的木偶。
就这么一心求死?长公主觉得,就算他想与旧人作伴,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本宫记得,你年轻的时候,也曾熟读兵书,想带兵打仗。”长公主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说完这几句,便捏捏眉心,状似乏了。
摆摆手,叫宫婢送驸马出去。
顾玄琢立在屋檐下,望着侍卫把驸马绑住押走。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继而是长公主略显倨傲的嗓音:“本宫记得,侯爷还欠本宫一个人情吧?”
回到金陵,玉烟想把家里原来的生意再做起来,有林峦从旁相助,倒是顺利很多。
而林峦,每天追着玉烟跑,听说顾玄琢已与洛霏霏定亲的消息时,只惊诧了一阵,并没有生出什么旁的波动。
好啊,原来在京城的时候,顾玄琢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洛霏霏的主意。
那传闻中千娇百宠的美娇娘,便是洛霏霏吧?
这么一想,许多事都能说得通了。
比如,他说要与洛霏霏重新定亲的时候,顾玄琢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洛霏霏不好看。
行,等顾玄琢大婚那日,他好好去帮着活跃活跃气氛!
明日便是除夕,李明时看着家中热热闹闹的场景,总是不由自主想起他远远见过一次的,不为人所知的妹妹。
花团锦簇,其乐融融的厅堂里,总像是缺了些什么。
虽与顾玄琢约定好,可他还是忍不住,在书房里,将此事悄悄告诉了父亲。
“梨娘?”李将军激动地站起身,“她真的为我生了个女儿?”
“是。”李明时扶住他,点点头,“我还有个妹妹。现如今,乃太常寺寺丞洛仁之女。而她娘,是洛大人的继室。”
“我要去见见!”李将军推开他,拄着拐杖,便要往外走。
“父亲不妨先见见洛夫人。”最后三个字,李明时故意咬得重些。
他没告诉李将军,妹妹不想认父亲。
而是提醒父亲,当年的梨娘,如今已是旁人的正室夫人了,万不能失礼。
否则,妹妹怕是会更不愿与父亲相认。
将军府以李夫人的名义下请帖时,秦梨便有种预感,李家或许已知道什么。
可她已避了十余年,没道理为了继续避着他,影响老爷仕途。
见一见也好,总有一日要有个了结。
秦梨与洛仁说得清清楚楚,随即,便下了回帖。
三十用罢早膳,瞒着洛霏霏去李家拜访,秦梨去见李夫人,洛仁不放心,特意在马车里等她。
见到李夫人时,秦梨看到对方眼中闪过惊讶,李夫人比起当年,稳重不少,仪态保持得极好。
秦梨落落大方行礼,没刻意隐瞒身份:“夫人还是跟当年一样容光焕发,没什么变化。”
“洛夫人谬赞,我这眼角都有细纹了,老啦。”李夫人望着秦梨,不吝夸赞,“倒是洛夫人,美貌丝毫未减。”
还更多了几分,历经岁月沉淀的沉稳淡然。
“果然,岁月从不败美人。”李夫人轻叹一声。
若非造化弄人,秦梨留在府中,一定会是最盛宠不衰的姨娘。
“今日请你来,其实是老爷要见你。”李夫人起身,保养得宜的手搭在丫鬟小臂上,冲她笑着宽慰,“放心,只是问你几句话。”
哒哒地脆响,敲在地砖上,由远及近。
秦梨侧眸望去,只见一位鬓发斑白的男子,着深青锦袍,拄着拐杖从外头走进来。
迈过门槛时,甚至需要身侧小李将军搭把手。
李明时把父亲扶到太师椅前坐下,冲秦梨略躬身施礼,便从屋里出去,到廊庑下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