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仰面望着他,承接住他泄愤似的恩宠。
夤夜静谧,西厢房的动静又闹得大,洛霏霏想忽略都难。
她起身将门从里拴好,仍不放心,又拖去两把重重的圈椅抵住门。
直到那不知是欢喜还是痛苦的声音停歇,她脑中的弦仍绷紧,怎么也睡不着。
天光重新亮起,门锁被打开。
有人在外头推门,没推动,没好气唤:“姑娘打算饿死在里头?再不开门,奴婢拿去倒了!”
洛霏霏一夜未合眼,听到何绍梁出门的动静,才勉强打了个盹。
正迷糊着,又被惊醒。
反应过来,便撑起身子,走到外间,使力将抵门的东西都挪开。
门扇被推开,耀目的阳光晃得她眯起眼睫。
“我们大人体贴周全,哪里配不上你?”丫鬟端着承盘进来,目光扫过胡乱摆放的圈椅,走到便榻旁,笑容颇自得,“吃吧,等你被发卖那日,可别转头来求大人。”
言毕,她显摆似地抚了抚发髻边的金钗,腕间翡翠镯。
洛霏霏恍若未觉,仍旧客气一句:“有劳。”
随即,走到便榻旁,默默用膳。
昨夜又是恶心,又是担惊受怕,格外漫长。
方才搬圈椅极为吃力,洛霏霏明显感受到精力不济,她胃口虽不好,却努力多用了半碗。
热乎乎的螃蟹羹、桂花香饼、鹅油卷下肚,洛霏霏手上又有了力气,面色也红润了些,娇艳得让人眼热。
“以姑娘的姿容,便是做姨娘,也必是最得宠的一个,何必跟自己过不去,非惹大人生厌?”丫鬟叹息规劝,语气竟比先前都好些。
原以为何大人对洛姑娘真心实意,可昨夜看到大人身上痕迹,她便猜到大人在别处至少还有一位红颜知己。
大人明知洛姑娘住在院子里,却故意那般待她,让洛姑娘难堪。
想来,大人也不过是图洛姑娘的颜色。
洛姑娘空有花容月貌,眼下却过得不及她一个奴婢,等其父罪名落定,还不知流落何处。
丫鬟一时心生恻隐:“昨夜大人还说,若你也能如奴婢那般温柔小意,他便把东边那处宅子买下来打通。待做了姐妹,奴婢也不同姑娘争,东边那处大些,让给你。”
“人各有志。”洛霏霏轻应。
丫鬟说了一堆,她脑中只在意一句,东边的宅子果然尚未住人。
她眸光清澈,迎上丫鬟又羡又诧的目光:“我可否出去走走?”
丫鬟深深打量她一眼,看不懂她落魄至此,还清傲个什么劲儿。
“随你,左右你也没本事走出这院子。”丫鬟觉着她不识好人心,没好气甩出一句。
随即,收起承盘,扭着腰出去。
虽未请示大人,可大人疼她,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做主的。
知府千金又如何,还不是靠她怜悯才能出门?
三法司衙门,森严肃穆,阒然无声。
顾玄琢一袭绯衣端坐书案后,修长的指骨捏着一方烫金请帖。
他发冠高束,眉色似墨。
好看的眼型圜一汪深潭,蛰伏在冷肃的眉峰下,显出几分凌厉。
日光破绮窗,擦过他线条利落的侧脸、下颌,似连城之璧正被炽盛的光细细雕琢。
“侯爷公务繁忙,属下去推掉?”玄衣随从积风侍立在侧,试探问。
“驸马相邀,自然要去。”顾玄琢信手丢开请帖,唇角微微牵动,似笑非笑,眼神幽邃深晦,“刑部、大理寺的人也带上几位。”
他语气漫不经心,积风却听出其中憋的坏。
“侯爷放心,属下保证叫上何少卿。”积风眼中闪过一丝鬼黠,抿唇忍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多嘴。”顾玄琢斜乜他一眼。
拟好回帖递与他,眸光复落在未看完的卷宗上。
“侯爷,属下还想多一句嘴。”积风捏着回帖,挠挠头,稍作迟疑,问道,“弛星昨日去看了双槐巷那处新买的宅子,想看看何处需要修缮,侯爷猜他发现了什么?”
顾玄琢默默听着,提笔蘸墨,在卷宗上圈出两处,未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