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巡按虽非洛大人所杀,可洛大人亲口承认,收过脏银,即便数额如他所言有误,他出来也是要贬官的。”顾玄琢故意把话又说得严重些,“也许连官身都保不住。”
他顿了顿,俊眉轻拧问:“你确定还要与洛家结亲?林家是要败落了不成,结亲这般不挑剔?”
言辞间,毫不掩饰対洛家的轻慢。
原本林峦还怕他隐瞒洛霏霏行踪,是有私心。
听他这么一说,立时打消所有疑虑,义愤填膺道:“就算被罢官又怎么了?我也没官身啊。你位高权重,将来要娶门当户対的侯门贵女,我又不需要。”
顾玄琢睥着他,语气淡淡,很不能认同:“金陵多少名门望族的千金闺秀等着你挑,当真认准这一位了?本侯瞧着也没什么特别。”
“没什么特别?”林峦睁大眼睛望着他,反问,“你不觉得洛姑娘生得特别好看?”
“不觉得。”顾玄琢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说着违心的话。
说出口的一瞬,他脑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昨夜梦中情形。
梦里,小娘子娇娇媚媚朝他依过来时,他不曾避开,而是反客为主,叫她狠狠付出了一番代价。
只想想,他唇瓣便微微发麻,仰面将盏中烈酒一饮而尽。
心口火苗不仅未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你冷血,你薄情,你不近女色,你还是个正常男人吗?”林峦睁大眼睛像看一个不懂感情,缺乏人性的异类,“我娘还怪老夫人不替你张罗亲事,如今看来,你迟迟未曾定亲,也不能全怪老夫人。”
顾玄琢笑笑,不置可否。
待林峦喝得面色涨红,弛星捏着鼻子扶他回房。
刚进门,林峦便跑进盥室吐了一通,出来却见顾玄琢临窗望月,没事人似的。
“再来,我就不信喝不过你!”林峦折身吩咐弛星去取酒。
顾玄琢摆摆手,弛星机灵地退出门去。
“不服气?”顾玄琢笑笑,把玩着冷硬的玄铁扇,“也难怪,毕竟除了比我定亲早,二表兄也没什么能比得过我的。”
林峦摇摇晃晃坐到対首,一听急了:“谁说我比不过你?我挣得银子不比你多?”
“那是我没去做生意。”顾玄琢轻飘飘丢出一句。
言外之意便是,若他去做生意,就没林峦什么事了。
幼时,母亲猝然长逝,顾玄琢被姨母接去金陵住过一年多。
那时候,林峦性子跳脱,姨母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你看看玉郎,比你还小一岁,可你哪里比得上他?还不多用功读书!”
随着年龄渐长,他们同一年春闱,一个中了探花,一个二甲末名。
从那以后,林峦才一门心思从商,不入仕途的。
顾玄琢很清楚,如何激他。
果然,他话音刚落,林峦登时跳脚。
“大言不惭!”林峦扶着凭几起身,想起顾玄琢亲口承认被他比下去的那一句,得意笑道,“小玉郎,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婚书长什么样吧?这就让你长长见识。”
言毕,转身便步履紊乱进了内室,打开行李翻找。
听到里头咚咚的响动,顾玄琢唇角不知不觉弯起,眼底闪过一丝得逞。
内室里,林峦翻找一通,捏着婚书便倚靠床榻酣眠。
不轻不重的鼾声中,顾玄琢悄然进到内室,取走他手中婚书,略看一眼,塞入袖中。
另从袖中取出一张相似的纸笺,撕得粉碎,洒在林峦身侧。
这才志得意满走出门去:“表少爷喝多了,夜里叫人守着听唤。”
“是!”弛星应下。
等安排好人手,去前院听差,却听疾风说,侯爷已离府,不知往何处去了。
梅苑中,众人皆已安歇。
洛霏霏却睡不着,身着寝衣,坐在窗前,盯着天边月牙出神。
今日,哥哥劝了她许多。
把林峦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还说林峦走南闯北,她嫁过去,不必跟着公婆住,又不必如大少奶奶那般协理中馈,最是自在。
听起来,确实叫人向往,她自小便羡慕哥哥可以与祖父四处游历,自由自在。
不像她,爹娘在何处,她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