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飞龙使,从容开口:“感谢你多年的付出。”
飞龙使这才大彻大悟,本能地按上刀柄,“昭媛既领飞龙使,那下官又当何去何从?”
先前的恭敬和谄媚浑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戒备。他甚至瞠目威胁她,“昭媛应当知道一个道理,权势更迭,通常意味着流血牺牲。下官自认不才,但威信是日复一日建立而起,非是他人可以随意取而代之。”
苏星回一步步站到他面前,“我对飞龙使钦佩之至。但我身负皇命,不得不从。”
飞龙使脸色大变,手里的刀无声无息地拔出寸许,苏星回毫不知惧,还越走越近,“你也该听过一句俗话,叫一山不容二虎。”
她伸出左手,将他的刀缓慢从容地推回了刀鞘。飞龙使暗暗惊愕之余,一声痛吟随之脱口而出。
他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艰难地低下头去,一柄森然白刃贯穿了肚子,随刀刃拔出,浓稠的血滴落在地。
出刀之快,无人看清。帐里官员大惊失色,纷纷按刀,又在几步开外站住,眼看飞龙使摇摇坠坠就快倒下,竟无一人上前。
“对不住,我也是无奈之举。不过你放心,圣人会抚恤你的家小。”苏星回抖落刀上的血,收刀回鞘。
飞龙使手捂淌血的肚子,眼里冒出大量血丝。他大失所望地看了看昔日同僚,“不可能,圣人怎会……”
苏星回不忍心地告诉他,“飞龙使只能有一个,这是圣人的金口玉言。来到这里之前你该听过这句话不是,那你更当谨记这句忠告,接受你无命走出这里的宿命。”
飞龙使已经精力耗尽,像是被抽去最后一丝力气,摇晃数下,颓然地倒向地面。
帷幄中寂然无声,众人都能听见一丝沉重又短促的气息从飞龙使胸中滑落。
苏星回低头看向倒在血泊里的尸身,茫然和惊惧,犹如潮水涌现。
女皇又何尝不是在警示她,将来还会有另一个人对她说这句话,取代她。
苏星回也像被割了一刀,肚子那里隐隐作痛。她抬步绕过尸体,走向帐门,凛然杀气在身后乍起。她浑身肌肉顿时紧绷,毅然掣刀,准确无误地接下迎头一刀,奋力格开。
但她后背露出破绽,右肩胛骨被另一把刀狠狠刺中。她被纷乱的刀影逼到了绝境,向前一滚,扯过一张木案挡下了刀锋。
临行前裴彦麟替她磨过刀,她又仔细擦拭,他们一起试过刀的威力,饮过人血的锋刃吹发可断,割碎筋骨不在话下。可是当男女的实力存在悬殊,她一拳难敌四人,死亡的压迫让她再次回忆起了温泉宫的厄难。
对方咬牙再攻,她忍受新伤的刺痛,旧伤的隐痛,刀尖指着几人呵斥:“住手,休要放肆!”
其中一名官员目露凶光,“圣人还有一句话没有告知昭媛——飞龙使更替时,每个人都有机会奋力一搏。”
他就是方才刺中她的人。苏星回在几招之间看破了他的全部招数,此人武力不仅在他人之上,还擅用诡道。
苏星回内心虽然震惊于帝王心术,却及时调整了心态。圣人用她,又不能全然信她,是很简单的道理。
她哂笑道:“这样才更有有意思。等我杀了你们几个,内卫上下谁还敢不服。”
丢开刀鞘,苏星回轻蔑地朝众人挑衅,“速战速决,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你们一起上。”
帐内顿时只剩下刀光剑影,时不时伴随几声惨叫。
校场外夜风紧峭,只有一名内官低眉顺眼地侍立。他对帐内发生的情形毫不意外,也没有要去干涉的意思。
内官不动声色的做着旁观者,听着纷乱的刀剑声越来越小,再陡然安静,最后是苏星回浑身浴血地走出帷幄。
她发髻散乱在脸上,红裙被刀剑撕裂,脸上有几道横飞的血迹。她气喘吁吁地握着刀,冷冷地朝他开口:“是不是可以接掌内卫了?”
“当然。”内官淡漠不惊地回答,体贴地递上帕子,“昭媛清理一下伤口吧。”
苏星回只是擦了眼前的残血,“把他们的头挂在旗杆上。虽然我不想这样做,但我必须要让这里的人知道,不顺从我会有怎样的后果。”
算是她上任的第一道命令。
内官低眉道:“昭媛是当之无愧的内卫之首,他们该依命行事,不得有任何异议。”
苏星回点头,虚脱无力地朝前走。
血气正从帷幄飘出,眩晕感让她直犯恶心。苏星回加快脚步,内官还在追问要不要去校阅。
她说:“不必了。”
她要先离开这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在彻底离开之前,她得去了结另一件事。
牵来马,苏星回带着伤口按原路返回。经过刚刚的决斗,她的伤口崩裂,旧伤让她头脑发昏,恶心的感觉更是越来越重。
她不敢放松警惕,附近的一切动静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尤其是跟了一路的人,此刻都还在。
只有微弱的天光照耀路径,这反而便于隐藏。
苏星回索性不顾伤势,直接下马步行。只见她往旁边的落叶松林钻去,顺利地将隐身暗处的人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