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女眷绝望地望着不堪重负的门窗,有的捧面哭泣,有的咬着手竭力抑制恐惧。
“援军还没有到吗?”
“我们是不是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要不了多久,叛军的主力就会全部杀到这里。她们的顽抗还能坚持到援军吗?
山南西道节度使夫人不愧是将门出身,她挺身站出来,“陛下稍安,臣妾这就杀出去,拖到来援。”
苏星回身上剧痛无比,也道:“叛贼布局相当周密,我等措手不及,暂居下风,眼前也唯有拼死一战,守住此地,护卫陛下的安危。妾愿与夫人共进退。”
褚显真也仿佛受到鼓舞,紧攥手中缴获的铁剑。
“你是……”女帝不是疑问,而是竭力在想,什么地方见过她。
苏星回将剑尖朝下,跪地拜道:“妾是邢国烈公之孙,前归义军节度使之外孙,苏星回。”
苏星回拿出这层身份,果然让女帝长舒一口气。但殿外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已不容延误战机。苏星回提起剑,就要和山南西道节度使夫人攻出去。
“十九娘,你、你……”河内郡夫人扯住她残破的衣袖,苏星回转眸定睛。
于公,她自是着眼大局,但于私,她不愿外甥女置身险境。河内郡夫人眼中含泪,嘴唇哆嗦,腹中的千言万语,一句话也讲不出口。
“不要担心,会没事的。”苏星回看着舅娘,更坚定了决心。不为女帝赴汤蹈火,她也不能让逆贼踏足半步,让所爱之人损伤半分。
她扯出袖子,义无反顾地奔向外面。殿门开启的一刻,洪流过闸般,掀天揭地的叛军倾压而至。他们就如翻涌起数丈的沧澜海水,眨眼瞑睫的瞬间,淹没了苏星回纤瘦的身影。
从远山俯瞰这片乱土,温泉宫正被盛大的火势充斥,冲天而起的火光中,两支人马在浴血厮杀。
叛军分为数路,各自目标明确,其中一路在事发时就包围了正殿和配殿。他们贼喊捉贼,以保护为名试图控制女眷,从而达到要挟朝臣,逼迫朝臣就范的目的。但他们的阴谋很快被奉命巡视的北衙六军识破,两方当即交了手。
人数稀少的北衙六军和他们苦战多时,直到大批援军赶到,叛军不得不舍弃了这条路。
但他们在沿路后撤时,恶意放了好几把火,把金碧辉煌的楼宇点燃了。地陷楼塌,不少人埋了进去。
内侍省官员叫苦连天,他们在骚乱中被殃及,灰头土脸,浑身伤势,不仅要去救助埋在楼里的伤员,还要组织宫人扑救大火,简直两头难顾。
周策安武力低微,身上也负了伤。他和尚书令召集朝臣聚集在大殿,分工善后。
他帮着医师给神策军中的中户军包扎伤口。这名将士身中十刀,肋骨断裂,在战斗中昏厥,一度以为他死定了,可他撑着一口气爬到这里,请求增派援军,才真正昏过去。
直到伤口疼醒了他,身体虚弱,思绪却异常的清明,“周相公,快,救驾。神策军出了叛逆,圣人身边只有女眷,其中就有您的夫人,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她们,伤势都不轻。”
周策安和褚显真的结合,尽人皆知。
但他却一心担心苏星回。此刻她也在圣人身边,生死未卜。纵然她武艺奇高,毅力卓绝,但终究只是凡人之躯。
周策安俊容泛白,微微含笑,仍旧持重稳妥。伤口包扎完毕,他细心地为他穿上外衣,“不义之师,今夜必败无疑。你无需担心,裴相公早已察觉怪异,端掉了后山潜藏的一批伏兵,此刻他已经率兵支援大将军等人。”
他从山前杀到了正殿,亲自冲锋陷阵,会把逆贼的脑袋拧下来。
正如周策安所言,裴彦麟调度有方,带领数百人一刻不停地冲向屹立高地的那间配殿。
他所领的左右卫和左右骁卫都是年富力强的精锐,他让他们加快速度,在天彻底擦黑前捉拿叛首,救援圣驾。疲钝不已的他不肯拖累进度,落在后面消灭余孽,扫清退路。
路上的血蜿蜒而下,遍地的尸首中不时冒出一两具宫女的尸体,死状触目惊心。
裴彦麟被这些彩衣粉骨牵动心绪,握住三尺青锋的手指在痉挛寒颤。他挥剑杀了不知多少人,都是一剑封喉,血不至于这般吓人。
而在这场恶战中,多数是手无寸铁的女子。
苏星回……
苏星回,你不能死。
裴彦麟心中生悔。
他万不该答应她,让她以身犯险。
他试图擦去剑刃上的残血,投入到下一场战斗,突然感到天晕地转。他喉咙里剧咳一声,无力地跪倒在山石旁,咳出一缕血来。
“裴相公——”近卫扶住他,发现他的深色窄衫被血浸泡出浓色,他的剑锋早就卷刃迟钝,竟一声不响地杀到了此地。
近卫肃然起敬,也担心他的伤势过重,会有性命之危,“大将军和将军他们会清理余孽,裴相公还是回主殿先处理伤势。”
实在是兵力不足,远水又难救近火,否则也轮不到几位相辅将军动手。
“我没有受伤,不用管我。”方才是急火攻心,他衣上其实是叛军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