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无情,哪有简单的事。
苏星回望着他点头,欲言又止。
本想说宁平县主对鹤年的儿女心思。虽然对方不一定就是那种意思,可她免不得要担忧。
裴彦麟已经搅在诸王争斗的浑水里,注定无法抽身,她不愿鹤年再和皇族扯上任何干系。
于私,她无疑是喜欢宁平县主那样性情洒脱的孩子。但和皇室连络有亲,便为外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下场,一如眼前的南平公主和驸马韦家。
……那会要了她的命。
雷声滚滚,转眼一场大雨倾泻而落。
苏星回适时避开了裴彦麟看过来的视线,“鹤年着急去折冲府,不知道收妥行装没有,眼看入夏天就热了,我叫人安排些衣物给送去。”
她要起身,裴彦麟将她按下,“无需操心他,你的长子远比我们考虑周全。十九娘,他长大了,终有一日要成立自己的家室,离开父母。”
鹤年在父母身边的日子最长,但母子亲缘太短,裴彦麟随口一提,叫她心头止不住的难受,“除了这个,你就没别的要说么。”
察觉到她不快,裴彦麟将人揉进怀里,亲了亲脸,低头道:“我替你搽药。”
苏星回垂下眼睑,“还没到晚上,白日宣/淫不好吧。”
手指却勾住他的紫带,在那些名贵不菲的玉板上画着圈。
“想什么呢。药放哪的?”裴彦麟笑着松开了人,起身去翻箱柜。
“屉柜里放着。”苏星回把灯移近些,动手解开衣带,脱下襕裙。
他在匣柜里摸索了片刻,拿着药瓶过来。
苏星回已然在灯前坐好,两手拢起缎裙,肌容在昏光映衬下,如羊脂玉般光洁,尽态极妍。
“转过去。”裴彦麟掰过身体,让她坐好不要动。
身上少了束缚,一身伤疤烙在眼底,灼痛视线。尽管他身上也有不少,但那全然不同。裴彦麟生不出任何绮念遐思,更无心流连风景。
两人呼吸清浅,他一言不发地涂抹着伤药。
指尖薄茧粗粝,带起酥痒,磨得苏星回心猿意马,搓皱了手里的布料。
灯火一时烤得两人的脸和脖子都泛着微红。
裴彦麟触了触翻卷的疤痕。女儿家该是在意美丑的,但这些难看的瘢痕再也消不了了。
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受冰肌玉骨烙下鳞伤?经过温泉宫一战,曹王落败后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那个让苏星回日夜不安的梦,也在这一刻于他的眼前变得具象。
感觉到他突然的沉默,明知看不见什么,苏星回还是扭头去看自己的后背,却望见他眼中的担忧。
裴彦麟按住她的肩,“还没好。”
“这个药有去痕的功效吗?”苏星回状似担忧地问,脸上却微带笑意。
他如实道:“还没有。”
苏星回瘪了瘪嘴,“连安慰也不会,哪怕只是骗我一次也好啊。”
“是啊。我不想瞒着你,却还不会讲骗人的话。”他似有若无地叹息。
苏星回抿住唇。
平地的几声响雷,雨水顺着房檐哗哗淌落,淅淅沥沥地砸在廊下石阶。
苏星回故作轻松道:“没在脸上就还好,我这张脸可见不得半点疤。”
裴彦麟轻笑了一声,将衣裳拉起来,“可以穿上了。”
“这就好了,前面还没有搽到呢。”苏星回还有心思和他调/笑。
裴彦麟喉节微动,把药瓶递到她手里,“你可以自己来。”
他站起身,走到一边去擦手。
苏星回只好沾了药膏抹上,再重新穿起襕裙。
再转身回来,她的裙裳只穿到一半。烛着映着她妍丽的眉眼,苏星回请求帮忙,“过来帮我系上啊,我自己又弄不好。”
“上回在书房里,你是怎么穿上的。”裴彦麟好整以暇地反问。
还是走过来帮她系起裙带,甚至绑好一个漂亮的结络。
“你什么也不懂。”苏星回评价道,“也只有我这样不拘小节的人能和你过了。”
裴彦麟故作不懂地附和她,“我所知道的的确不如丞相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