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回道:“公主既在休息,妾改日再登门拜访。”
“苏娘子此言差矣,昨夜公主还提到了娘子,并且打算与您约见。既都在此,正好省去了诸多麻烦。”
金遐凭栏站着。她淡妆素服,发挽作双鬟,两条粉色绸带在耳边轻轻飘拂。
她的肌肤是微微泛白的小麦色,在隐隐的光线下富有少女的朝气。见苏星回有退意,金遐把绸带一把捋到了脑后,拽着裙子跑下来。
金遐亲切地再三邀请。苏星回不能推辞,只能和她走上竹楼。
但她们才跨过一扇门,裕安公主就走了出来。公主神色从容坦然,她经过两人,身上的斋衣萦绕着一股馥郁的檀香。
对于苏星回的出现,裕安公主没有感到诧异。她在房间里已经听到了金遐和她的全部对话。
裕安瞪了长女一眼,金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极有眼色地匆匆道:“阿娘,苏娘子,你们先聊,我先去看看斋饭是否备好。”
说着,她告了辞,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山径。
金遐年少丧父,缺少父亲的关爱。但她健谈开朗,看得出深受母亲的宠爱。
裕安粲然一笑,“我正要去堂上用斋,苏娘子若不介意,与我同往如何?”
裕安口中征询着意见,面上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苏星回心想,宁平县主大概像裕安的多。
她只好奉陪了,“妾就叨扰了。只是我的弟妹和我同来,怕她久等,请允我捎信。”
她打发了厮儿,叫他去寻元氏。
苏星回和裕安曾同窗读书,年纪也不相上下。
年少不算深厚的同窗之谊,还是为她们此刻的交谈建立了基础。两人一面交谈,一面观赏桃红柳绿。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白马寺。
山寺前纷红骇绿。
踏青的士女们盘桓在浮屠和大殿之间。她们好些出自权贵,常和父兄参与宫廷宴会,对圣人的掌珠无比熟稔。
公主戴上皂纱帽,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们在一位僧人的引导下,正当步入斋堂,忽然听到一阵喧闹。
循声望去,是一群婢媪,簇拥着两个绮罗朱翠的主人坐进檐子。
苏星回瞧见背影,微眯起了眼。
裕安公主的眼力也极佳, “这不是我的三嫂么。”
赫然就是裴王妃。她身旁还引着一个妙龄少女。少女绿裙白襦,只见背影,不见其容。姿调却翩然,想来不会是庸脂俗粉。
垂柳濛濛,早就看不清了。苏星回不住回头,到檐子抬下了山,还是觉得那位女郎有林下风致。
…
两副檐子在山下停了。
裴王妃率先走下来,把年仅十八的崔娘子送上她的车轿。
这位崔家十娘年纪是小了点,但温柔贤淑,知书达礼,更重要的是出身清河崔氏,一切都很合她的意。
裴王妃拉着她说了一路的话,还打算亲自送她回家。
赶车回程的路上,她们的车驾不期然和裴彦麟遇上了。
裴彦麟身穿白罗衫,腰束紫底蹀躞带,骑在一匹骝马上,横鞭勒缰,端的是一派儒雅俊美。
裴王妃看他常服便装,身边仅跟着从卫谢荣,主仆形色匆忙。她问他何往。
“私事在身。”裴彦麟深知她和苏星回龃龉颇深,不肯多说,以免引她缠绊。
裴王妃此刻心情不错,难得的没有追问下去。
她目光望向身后的鱼皮车,笑道:“瑞成,你来的正好。我约了崔娘子踏春,正准备回去,你若无事,不如代阿姊送崔娘子一程。”
裴彦麟还要去白马寺,便叫来了谢荣,“你去送崔女郎回府。”
裴王妃脸色一变,不好当面发作,等车驾辘辘走远,当即就和他发作,“她是崔家女,你怎能让一个家奴护送!”
裴彦麟已经看穿了裴王妃的意图,眼神冰冷地看着长姊,蹙眉道:“阿姊这是在做什么?”
裴王妃走到他的马前,毫不示弱地反击,“我倒要问问你,你在做什么?”
裴彦麟不由地望了眼远处,冷笑一声,“你还要再卖我一次。”
“裴彦麟——”裴王妃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尤其在他说出“卖”这个字眼时,就像踩住了她的痛脚,索性装也不装了,“好得很,裴瑞成,你既认为我是卖你,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要你娶崔十娘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