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渝老火锅”门前。
白佩珍冷着脸,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还是农村家庭。做家教、摆摊,她是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开这样的一家店的?
白佩珍的思维已经偏了。因为偏见,她忘了曾经她也夸过林青玉落落大方,夸过她眼神清正。现在,她看林青玉什么都是不好的。
就如此时,她笃定,这是她那个不孝的混账儿子花钱给死丫头开的店。
“白阿姨?”林青玉穿着围裙从后院出来就看到站在门前的白佩珍。
就算昨天晚上和徐榛年发生了那样的事,可她第一时间还是没想到他头上,因为她觉得,这事他们都不会和家里说。她以为是不是爷爷前天做的检查出什么问题了。
白佩珍眼神冰冷上下打量她。
林青玉的笑容僵了僵,可白佩珍在她的眼里不仅是徐榛年的母亲,也是爷爷的大夫。所以她怕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一如往常的热情招呼:“白阿姨,这天热的,快进来坐吧,我给您倒碗绿豆水。”
白佩珍被她这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刺激到了,心底腾得冒起一股火。在她的认知里,她儿子昨晚都那么说了,那根本就不存在两人其实还没确认关系的可能性。她本打算好好说,可这丫头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实在让人火大。
昨晚上儿子和她脸红脖子粗的顶嘴、拿失望的眼神瞅她的场景又出现在她脑海里,理智的弦蓦地被拉得紧紧的。
再开口的时候,她吐出的话就跟她的眼神一样冰冷:
“你就是这样勾着我儿子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30章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谁啊?!”李月娥正好抱着外孙女出来听到这句话,她把小桐往闺女怀里一放,就走上前怒气满满地指着白佩珍。
每次上医院李月娥都没跟去,她自然是不认识白佩珍的。
“啊呀呀。”小桐刚才睡醒也不知道是咋了,放声大哭。此刻她在林青玉怀里哭得抽抽,哭得小脸都皱了起来。一副很没安全感的样子,一双小肉手紧紧搂着妈妈脖子。
林青玉顿时满心满眼就只能看到自个儿闺女了,她抱着闺女摇晃轻哄。
“怎么了宝宝?是不是做噩梦了?妈妈在呢,不怕不怕,乖啊……”
白佩珍看了眼林青玉熟练的哄孩子,她心想,这是知道她家那傻子和家里说了所以干脆不装了?
白佩珍怒极反笑,她微抬下巴,眼神颐指气使,很轻蔑地扫了眼李月娥。
李月娥虽然不懂那么些,可她分得清,这眼神就是看不起她们呢?
她凭什么呢?
林青玉哄小桐的间隙也看到这眼神,她一边安抚闺女,一边抬眼看向白佩珍,刚才的笑模样没了,脸色凝重,秀眉拧着。
“白阿姨,您误会了,我和您儿子什么关系都没有。您要是来吃火锅的,得五点后来。至于您刚才的疑问我就更回答不了了。”到底曾经在医院也为爷爷操心过,林青玉的态度还算好。
可她越这样白佩珍越生气。她越是客气礼貌,就越显得她白佩珍多蛮不讲理一般。
她走进店里,没看别的就光是指着林青玉。
“你大学没毕业吧?现在的大学生可以生孩子了吗?据我所知你还是未婚先孕吧?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如果你这事学校知道了,后果……”她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一声巨响。
“砰!”
是李月娥拍桌子的声音。
林青玉和白佩珍都被她吓了一跳。
李月娥刚才也听明白了,这瞧不上她们的女人是以为她闺女和自己儿子处对象才上门来的。
“你听没听我闺女说和你儿子没关系了!自己管不好儿子上别人家来闹什么?”
这话听得白佩珍心里的火苗子更是蹭蹭蹭地烧了起来:
“我儿子好得很,倒是你,你不嫌你闺女未婚先孕丢人,可也别让她上我家来啊。我就没见过哪个当妈的像你这样,自己闺女做了丢人的事还能这么有底气指责别人。哦,还是你们家就是这样,上梁不正下梁才歪?”
林青玉抱着孩子上前,把孩子放进李月娥怀里,然后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看向白佩珍:
“白阿姨,我已经说过了我和您儿子没关系。要是他有什么,您应该去找他。而不是像……”林青玉停顿了一下,然后同样用她刚才那种轻蔑的眼神扫回去,“而不是到我家来闹。我未婚先孕和您有关系吗?没有吧。您应该教好自己的儿子,而不是来管别人家的闺女。”最后还是没忍住刺了一句。
她自认为自己说得够清楚了,压住心中对徐榛年的火气。对李月娥说,“娘,您先进去吧。”
白佩珍上前把最近的一张桌子上的茶杯一扫,瓷器落地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站住,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要不勾着他,他能说非你不娶的话?我真是开眼了,你这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能装相呢?要不是我亲耳听他说的,光是听了你这话,我都要以为今儿是我来无理取闹了。可你心知肚明,我是吗?我不是!”
白佩珍说话像连珠炮一般,唰唰唰地,一点都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她指着林青玉,很轻视的眼神。
“我不管你给徐榛年下了什么迷魂药,但是我告诉你,你要是打着让他接盘主意的话,想都别想!本来我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可看你一点儿都不心虚的样子。我就想不通了,你一能考上大学的人,咋就这么不自爱呢?
还我管别人家闺女?要不是你贴着我儿子,我能管你吗?是你爸妈教你这么攀高枝的吗?你可以没教养,可以不知羞耻,但是你不能臭我家门前!”
白佩珍说完才觉得舒服,她心里清楚得很,刚才那话,或者说从她来了以后说的话,一点儿一点儿的,让她们受不住了。
可她哪句话说的有毛病?是不是全部都是事实?
“怎么,戳中你们心思了?还有……”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您可以骂我,您是长辈,又对我爷爷算有恩,我可以忍你。可你不能骂我娘。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您想知道,那我告诉您,昨儿晚上,是你儿子发了疯跑过来找我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我拒绝了。我原来也奇怪过,怎么他都这么大了还没处对象,可现在知道了,因为有你这样的妈!我真的奇怪了,您这样的素质,是怎么做到军区医院的院长的,您不用说我会装相,就您这人前人后的样子,哪个能有您会装?”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你刚才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吗?”
“再说一遍我都是一样,您确实应该站住别走,这些东西您得赔!”
“晨晨,去前面叫公安来。您是文化人,私闯民宅、毁坏他人财物什么罪您知道吧?就是不知道这事会不会让您单位也知道呢?退学就退学,您尽管去说,我就一小老百姓,不知道改革几年,您仗着特权欺负人的大字报能不能让您那个引以为豪的家蒙羞呢?。”威胁人嘛,当谁不会啊!
白佩珍气得浑身发抖,什么修养、什么素质在听到这番话之后算是全抛到脑后了。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保护孩子是她们的天性。
一如白佩珍因为想让儿子和林青玉划清界限而做出了这种她从前最反感的骂街行为;一如刚才林青玉已经火上脑门却因为小桐哭闹而退了一步;更是一如李月娥现在站在闺女身前想要替她挡住所有鄙夷的眼神和难听的话语。
“你别给我在这里瞎扯,什么私人地方,你哄着徐榛年这傻子给你花钱,我砸了就砸了。砸的我自己家的东西……”
“你给我滚,这是我家!”却不是李月娥,而是和儿子去买菜刚刚骑着倒驴回来的林建友。
他刚才正好撞上白佩珍指着他闺女鼻子骂,可没听清她说什么,就看到那咄咄逼人的态度。之后就听到这一句,他家这房子是怎么来的,他能不清楚吗?这是他家两个孩子爬火车,拼死拼活挣来的!
和她儿子有什么关系?
林青旸拦都拦不住,气疯了的林建友,直接冲到白佩珍面前。
他猛地冲过来,白佩珍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捂着心口:
“你还想打人不成?什么你家,就凭你们这群乡巴佬能在京都买房吗?”
林青玉看着这一幕,她爹妈就因为她被人骂上门了。
这一刻,她什么都顾不了了,抱着小桐往大哥怀里一塞,指着白佩珍就道:
“是不是给你看了我家的存折,没花你儿子一分钱,你就给我爹娘斟茶认错?乡巴佬怎么了,乡巴佬有你吗?主席都不敢说这话,你算什么?就这素质,乡巴佬都比你强!
最后,谁给你权力让你来骂我爹娘的,你的身份?那我倒要找领导问问了,怎么1985年了,城里人、家里当官的人,就能肆无忌惮欺负老百姓了?”
“你!”白佩珍被林青玉骂懵了,一时之间,气得头疼心口疼,她捂着心脏,说不出话,更是身形不稳地向前踉跄了几步。
林青玉眼神闪了闪,但没管。她又不是犯贱,还得扶她吗难得?
林青玉骂完就面无表情地抱回孩子,经过白佩珍的时候,眼皮瞟都没瞟白佩珍一眼。
对着爹娘道,“进去吧,和她说什么。”一付不想沾上脏东西的样子。
“你个没有礼义廉耻的东西,有我在你别想进我家门!”白佩珍在他们进门后,不管不顾地吼了一句。
林青玉转过身,态度比白佩珍还不屑,“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踏进你家一步,真当谁稀罕了,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妈,你?!”不远处正好听到最后两句的徐榛年,脸上的喜色消逝,他急急地跑过来。
白佩珍看到儿子就像看到救星一般,眼圈瞬间红了,“儿子、小榛,你听到了吧,这死丫头就是这么骂我的,你……”
可徐榛年却是只看着林青玉,还有她怀里的孩子,那是他的闺女……
“青玉,对不起。爸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
“啪!”白佩珍一巴掌打在儿子的背上。
“你说什么,人家骂你的母亲,你在说什么东西?”
“妈,那是我的孩子!您口口声声骂得是我的孩子和我孩子的妈,您到底在做什么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再说一遍,我告诉你徐榛年,你就是编出这种瞎话来,我也……”
“妈,招待所。早上我找到田丽问清楚了,那天晚上的女学生,就是青玉。”他这话一说,不仅是白佩珍,林家人包括林青玉都愣住了。
“青玉,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才让你受这么多苦。”徐榛年这一早上心情大起大落,从刚知道时的不可置信到狂喜再到还来不及和林青玉分享就看到眼前的一幕。
“不、不可能,我不信……”白佩珍喃喃自语。
徐榛年无奈了,“妈,我和鸣子一块去的,您不信您问鸣子。”
而看了一出大戏的陆鸣,他都替哥们儿难受。
“白阿姨,是真的。”
白佩珍猛地往前栽,陆鸣和徐榛年同时急切地伸手扶住她,一个叫妈,一个叫白阿姨。
他们没叫醒白佩珍,反倒是林家人们回过神来。
林青玉的视线转到徐榛年身上,他抱着他妈,对上林青玉的视线。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林青玉开口了:
“要晕别晕我家门前。”
说完,她再不看众人的表情,抱着孩子径直进了屋。
徐榛年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似是不相信林青玉能说出这样的话。
林建友瞪了眼徐榛年后第二个进屋,“大旸,贴张告示,今天不开门。”
林家人就这样进屋、关门,仿佛门口那三人不存在一般。
白佩珍醒来的时候,入目的就是雪白的棚顶。鼻息间的消毒水味提醒着她,这是在医院。
心口和脑袋都疼得抽抽的,她皱了皱眉。想要伸手揉揉,就听到一个声音说:
“佩珍?你醒了?”
接着她就被人扶了起来,她靠着枕头,在太阳穴上给自己按了两下。
清醒了,意识回笼。
她看向身旁的人,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志清……”
白佩珍抱着丈夫扑在他身大哭。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儿子真是要气死人了,问他什么都一声不吭。”
白佩珍抬起头,来不及擦眼泪,儿子,对儿子,“儿子呢?”
“刚才还在门口呢。小榛,小榛。”然而徐志清喊了两声都没人进来。
白佩珍心里一慌,晕倒之前所有的事都在她脑海里重播。
“志清,我,我上那女孩家骂她了。我知道我说的难听,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一想到儿子那么对我,我就把火都发到了那女孩身上。她也没低头,她也骂我,跟我顶。我气疯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咱们的亲孙女……”
她一边说一边哭,心里是无尽的后悔。
不仅是因为知道了林青玉就是招待所那女学生,更是因为刚才那样失控的陌生的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说出那些话的,明明她早上离开家门之前,想的是,好好沟通,好好说,让她知道不合适,主动离开她儿子的。
可一看到那火锅店,她就来气了。然后又听见孩子的哭声……
她没有隐瞒,一字一句的,把那些话全部都学给了丈夫听。
一刻钟后,徐志清松开了托着妻子的手。
他从没用过失望的眼神看过妻子。
可他这一刻就是用失望的眼神看白佩珍,说出的话也像是一把把小锤子,重重地打在她心上。
“我没想到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昨天晚上,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儿子,并不是糊涂的人。我以为你是伤心了,所以说得有偏颇。
但我没想到你,白佩珍,你能做出上人家女孩儿家门骂人的事。还威胁别人要去举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