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证据的话,警察还能乱说一通?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警方已经查到了谢翌是被拐卖到这里来的,后来才被谢家人从人贩子手中买了回去。
一听十几年前买孩子的事都被警察查了出来,谢母哑口无言,讷讷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养了他那么多年啊。养育之恩大于天的。”
在警察的问话下,谢父也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谢翌是他们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何年何月何日在什么地点做的交易,交易的人贩子的特征,当时小谢翌身上带着的可能有利于认亲的特殊物品等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随身的特殊物品倒是没有,就是那会儿他们发现谢翌身上裹着的小衣裳布料很好,摸着柔软丝滑,看得出来价格不便宜。他们猜测谢翌的原生家庭可能经济条件不错,才能穿的起那样的衣裳,把孩子养得白白嫩嫩。
而这些年谢母对谢翌动辄打骂,除了谢翌并非亲生子之外,还由于谢翌的原生家庭大概率很有钱。
谢母对那些有钱人是羡慕又嫉妒,说白了就是自个儿没有,所以眼红。自己家这些年没留下多少存款,住的还是老小区的旧房子。再者儿子谢佳乐不争气,各方面都比不得买回来的谢翌优秀。
这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凭什么别人的儿子这么优秀,她的儿子就像地上一滩烂泥?两相对比,可不得使劲折腾谢翌,在打骂谢翌的过程中获得一种心理满足。
原生家庭有钱又能怎么样?亲生儿子还不是在我家里给我儿子洗衣做饭当保姆。基因优质有什么用,那副病弱的身体能做成什么大事?
没有生下谢佳乐就罢了,有了自己的儿子,谢母对待谢翌是完全不客气的,把什么气都撒在他身上。谢父也不遑多让,喝醉酒就撒酒疯,最严重那回抡着酒瓶子把谢翌的腿砸断了。
原本没觉得这是事儿,随着警察的深入调查询问,谢父额头上的冷汗噌噌直冒,哈哈干笑:“没虐待他,谁虐待他了?那不就是喝多了点,一时没收住手。”
收买被拐卖的儿童是犯罪,期间虐待孩子造成伤害更是要根据实际情况负法律责任的。
把人的腿都砸断了,以致于谢翌产生心理障碍现在都站不起来,这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谢父这条罪状狡辩不了。时隔三年,可小区里还有很多邻居都能为此作证。
谢母当时就懵住了,她哪里想得到买个孩子就犯罪了。一听要坐牢,她登时心都坠到了谷底,一下子就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
第18章 小同桌超甜
“不会吧?”听谢大姨说起谢父谢母以前做的那些事,谢佳乐瞪大了眼睛,脑子都卡壳了:“等等啊,你让我捋一捋。”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嚯”了声,似是不满又似是不屑:“原来谢翌不是我们家的人,难怪我从小就看他不顺眼。那大姨,我爸妈他们怎么办,没办法把他们捞出来吗?”
谢大姨来之前就想过了,也咨询过律师。就谢父谢母这种情况,不坐牢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能取得当事人的谅解,或许可以判得轻一些,早点从监狱里出来。
这话她没有直接跟谢佳乐说,毕竟谢佳乐也才上初中,没有扛事的能力。她想了想,建议道:“去找一趟谢翌。要是能求得他的谅解,可能事情要好办一点。”
这话落在谢佳乐的耳朵里就是求得谅解就没事了,谢父谢母就能从派出所里出来的意思。他顿时放轻松了,哼了声:“我们家养他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还真能拉得下脸跟我爸妈计较?”
“他要真敢这样做,我就去一中闹,不信谢翌他不让步。恩将仇报这种事一传开,谢翌这辈子都得背负着白眼狼的名声。”
谢佳乐的想法其实跟他妈谢母是一样的,都觉得谢翌欠了自己家的。
就算是被买回来的又怎么样,当初要不是被他们家买了回来,谢翌指不定被人贩子卖到哪个犄角旮旯呢,没准早就死在了外头。谢父谢母虽然待谢翌不是那么好,可终究把他养大了啊。他还活着,这不就是最大的幸运嘛?
大概人口买卖中处于买家的一方都不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殊不知没有消费就没有市场,没有他们这些买家,拐卖人口的事件纵然不会彻底消失,可一定会急剧减少。
人口/交易从源头上就是罪恶的,人贩子与买家都是罪魁祸首。
何况谢家人待谢翌何止算不上好,简直是把他当佣人使唤了,专门伺候他们一家的。就这谢佳乐还能腆着脸说自己家对谢翌有恩,可见他的脸皮已经比城墙还厚了。
谢大姨瞬间无语,当即翻起白眼。她是真的很想问谢佳乐怎么有脸说出“恩将仇报”这几个字的,人家谢翌从头至尾都是受害者。
要不是心里有顾忌,谢大姨根本就不想管这烂摊子。可不管不行,谢母终究是她妹妹。再怎么不待见对方,她也是不想这个妹妹去坐牢的,还一进去就是好几年。
看谢大姨皱紧眉头,一副不愉的模样,谢佳乐以为她在担心不能从谢翌那儿拿到谅解书,哼着笑了起来:“你放心吧,那病秧子我还不了解么?就是个软脚虾,不敢跟我们抬杠的。”
谢大姨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谢佳乐又不是她的儿子,要管教也该是谢父谢母他们的事。
不过去找谢翌她还是要跟着去的。就谢佳乐这态度,恐怕没说到正题就要跟人打起来。
*
警察这边都把谢父谢母拘留了,自然把事情的原委都告知给了一方当事人谢翌。
自己是被拐卖到水城,后来才被谢家买了下来。这件事得到了证实,谢翌神情忪怔,面上没有流露出伤心难过的情绪,反而心头微松,仿佛一块悬着的大石头陡然落了地。
原来他真的不是谢父谢母的孩子,跟谢佳乐也不是亲兄弟。他跟谢家,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样挺好的,谢翌心想。因为我不是谢家的人,所以他们没有理由待我好,而不是我不值得。
再怎么成熟稳重,他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啊,哪里会一丁点都不渴望来自家庭的温暖?不过是被谢父谢母伤透了心,那点期待就跟着逐渐磨灭了。
如今得知真相,他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反倒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至于谅解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他为什么要谅解,他凭什么要谅解?他宽恕别人,那谁来宽恕他?
被谢父用酒瓶子砸断双腿后,谢翌很长一段时间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梦里,醉酒的谢父反反复复砸他的腿,直到将他的双腿砸成一滩肉泥。
而谢母就在一边冷眼看着,看着他无力地在地上爬动,拼命想要爬出门向别人求救。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不想死,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才读初一,未来还要读高中、念大学的。他的人生还不算真正的开始过,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在他的手指扒上门框时,谢佳乐笑嘻嘻地蹦跳着到他跟前,一脚将他踹了回去,童言稚语令人毛骨悚然:“病秧子还想去哪里?断了腿的病秧子,哪里都去不了咯。”
这个梦境一直缠绕着谢翌,折磨着他,使得他夜里难以安眠。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鲜血染红了谢家客厅的地板,他的耳畔充斥着谢母高亢的尖叫声。
没有一刻忘记过那种恐惧、绝望的滋味,就算时隔三年,每当他回想起来也只觉无比窒息。阴影一直笼罩着他,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原谅谢父?
谢母对他也从来都是非打即骂,从未有过温情的时候。被买回来又过得不好,不管从哪个角度,谢翌都找不到能够原谅与释怀的点。
暗处滋生出来的情绪紧紧缠着他的心脏,裹得他喘不过气。有时谢翌都在想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一切,他恨谢家人,恨到在梦里都摆脱不了他们的阴影。
“已经没事了,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知知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手法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未来路还很长,总要过得开心些,多想点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谢翌一怔,神色骤然落寞下去,摇头道:“一时想不到。”
在他的回忆中,开心的部分占比太少,大多都是灰色与黑暗。也就是与知知的相遇与相处在那些暗色中添了些许光亮,其余便没什么值得回想起来的。
知知冲少年笑了笑,黑色的瞳眼中映出他的身影:“没关系,以后会发生很多开心的事。我们可以一起创造,一起记忆,等几年或者十几年后再一起回忆。”
我们么?
谢翌的舌尖品着这几个字,他确实被女孩儿说的“以后”吸引了,并对此满怀期待。
那不仅是以后,也是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有他与知知的未来。
紧拧的眉间舒展,少年倏的笑了开:“你说得对,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被困在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中太久,他都忽略了要向前看。前方有耀眼的光,就在他一伸手就能抓住的距离。甜丝丝、暖洋洋的,像一团云朵形状的棉花糖。
那光照亮了他身后的阴影,拉着他走到阳光下,将他的过去与未来分割开。一明一暗,他驻足的地方明亮宽敞,这是他的现在以及未来。
见少年的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好像想通了什么般,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宛如在一块腐地上开出了一朵生命力顽强的花儿。
知知看他不再如往常那般带着夕阳落下的暮气,生出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该有的活力。她顿时放了心,又摸着少年的发顶顺了顺毛。
猫猫间会互相舔毛的,可惜知知从来没有给别的猫舔过毛,也没享受过被舔毛的待遇。她觉得那一定是很棒的体验。
要不是现在是人形,她都想给谢翌舔毛了。人做这种事好像是有点奇怪,她只能退一步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惋惜地叹息一声。
第19章 小同桌超甜
打架逃课是常事,谢佳乐连跟自己学校的老师请假都不曾,一早就跟谢大姨找到一中门口。谢大姨尚且能够控制自己的心焦,谢佳乐却满脸凶恶,气势汹汹想要闯进去。
高中学校比初中管得还严,要进校门除了是本校师生,门卫都要问一句做什么的。
谢佳乐就说来找人。学生上学期间校园不开放,一定要找人就得在门卫那里做好各种身份信息的登记。谢佳乐嫌麻烦,把这事丢给谢大姨去做,自己跨着腿坐在门卫室的凳子上左右张望。
在上学的学生群中瞧见了独树一帜的轮椅,谢佳乐蹭的站起来,一巴掌拍落谢大姨手中捏着的笔:“大姨,你看。是谢翌。”
谢大姨顺着视线望过去,还没瞧得清楚就被谢佳乐扯了一把,只得慌忙拎起自己的包跟着跑,终于在校门口拦住了谢翌与知知。
一天的好心情在此刻戛然而止,谢翌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拦住他的两人,内心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没什么可说的,也没什么想说的。
在二人进入自己的视线范围时,知知就升起了警戒心。这回她学聪明了,悄咪咪地先报了警,而后一把挡在少年轮椅前:“你们怎么又来了?又想来打人的吗?”
谢佳乐真是讨厌死了时时护在谢翌身前的这个女生,上回就是这女生把他的脸都抽肿了。两巴掌下去,当时还不觉得,从警局回到家就发现他的两颊肿得高高的,跟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挤得眼睛都小了一圈,过了好几天才慢慢恢复。
心里记恨着这件事,仗着有家长在,谢佳乐忍不住张口就要骂。看到谢佳乐的脸色,谢大姨就知道要遭,一把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做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吗?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收收你脸上的怨愤。”
谢佳乐一僵,乖乖闭了嘴。倒不是他多听谢大姨的话,也不是多记挂着派出所里蹲着的父母,只是他不想再被人当众抽巴掌了。他瞧见挡在谢翌跟前那女的右手扬了扬,随时准备扇过来的架势,连忙往旁边避开了些,将谢大姨推到最前面。
为了得到少年的谅解,争取让谢父谢母少蹲几天监狱,谢大姨硬是挤出一抹笑,忍着内心的羞耻搬出老生常谈的那一套,就在校门口想让谢翌写下谅解书。一口一个“你爸妈”,句句不离“家人哪里有隔夜仇”。
见少年不为所动,她叹了口气,问谢翌要怎么样才肯原谅。又说了谢父谢母很多好话,到最后总结成一句“他们总归把你养大了,也该有些感情”。
正是上学高峰期,往校门口聚拢的学生越来越多,将道路都堵了。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根据谢大姨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来拼凑。似乎是老子打了儿子,儿子去警察局告了?
谢大姨不会把谢家人收买被拐卖儿童的事宣扬出来,这与她来此的目的不相符,而且说出来也不占理。因而她避重就轻地提了谢父砸断谢翌的腿这件事,又含糊地提了提谢父谢母即将被告上法庭,希望谢翌不要计较过往,出具一份谅解书。
一时之间多道视线往轮椅上坐着的少年那边探过去,带着好奇、疑惑与打量。
门卫大叔让他们不要在校门口拥堵着,该干嘛干嘛,别看热闹了。忙着赶作业的学生走了一批,剩下的就站得远远的在观察。
这就是谢佳乐要的效果。聚集的人越多越好,就不信谢翌扛得住这么多人的目光,咬死了不肯松口。
为了添一把火,彻底把少年架在火上烤,谢佳乐嗤了声,往前走了两步,抬起下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我跟大姨跪下来求你,你才肯松口吗?”
谢大姨闻言有些犹豫,又不想功亏一篑地扭头回去,迟疑了半分钟作势要跪。
在一声声卧槽声中,她没能跪下去。膝盖刚弯了弯,便被知知揪着衣领,一把提了起来。
“这么老的人了还来这一套,要不要脸的?”知知不会吵架,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就只学会了这几句。等谢大姨站住了,她才松开揪着对方衣领的手,心里其实松了口气。
要真让她这么一跪,谢翌以后还不得被人指着骂么?
总会有人说她年纪大了,还是长辈,怎么能够让她给自己下跪呢?那些人嘴皮子一碰,就理所当然地站在了谴责少年的那一边。
知知不想听到任何人说出伤害少年的闲言碎语,叉着腰嘚啵嘚啵把谢翌跟谢家的关系解释清楚了,还着重讲了谢父谢母待谢翌非常不好,谢佳乐经常伙同旁人一起欺负谢翌。
而且说来很多人可能不相信,不管是情感上还是经济上,谢翌真的从未欠过谢家的。情感上不必说了,谢家三口人对他就没有付出过多少真心,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外人。
经济上,谢翌也没有占谢家多大的便宜。他不像谢佳乐是被谢母的奶水与外面卖的高价奶粉奶大的,他被卖到谢家已经几个月大了,谢母那会儿又没怀孕,哪里有奶水给他喝?每顿给他灌点米汤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