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说晚安——持尘
时间:2022-08-04 06:25:05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卿尧放低了声,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被他的眼神激得浑身一颤,几乎不做思考的说道:“既然你是这么冷血的人……”
  话还没说完,他像是知道我即将要说什么,定定注视着我,慢慢说道:“答案你不知道吗?”
  他垂下眼,将左手伸过来,在我和他之间。
  过分冷白的手腕上,那朵栩栩如生的黑色双生花绽放着,我们的目光同时投向那里,林卿尧抬起眼,那双记忆中的内双,抬起看人时有一种迫人的专注和黑沉的窒息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反而加深了,我感到心口一阵鼓噪,但仍旧逼着自己迎视他。
  “早早,”林卿尧压着声线,低沉蛊惑人耳,“还让我等多久?”
  他那么直白,像是懒得拐弯抹角,这直球打得我猝不及防,本以为他至少会和我讲几句大道理,完全没料到是这个阵仗,我慌乱的躲开了他的视线,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眼睛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连呼吸都紧张起来,店里的空调失去了效果,我浑身热出汗来。
  林卿尧却还是那样看着我,不给我躲避的视线。
  但我始终没有说话,我的心很乱,我知道应该答应他,可却又觉得太快了。
  过去的经验告诉我自己,越快的东西越是容易产生不稳定性,人和人的关系是其中最为经典的代表,我怕重蹈覆辙,我不希望再一次的失败,因为他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重要。
  我低着头,迟疑了好几秒,推开了手边的咖啡杯,第一次在林卿尧面前表现出束手无策的行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阐述,只能搓着手指,低眸轻轻说道:“太快了,我们应该冷静下来,再好好思考一下。”
  我是个冷静且理性的人,不允许一切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包括感情的进展,显然这件事超出了我的预设,我感到慌张和不知所措。
  就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下,夏小星推开门走了进来,打破了我和林卿尧之间的微妙的气氛。
 
 
第十八章 
  据夏小星后来说, 她一推开门就注意到我和林卿尧了,虽然我俩坐在角落里,但实在耐不住“林卿尧实在太过耀眼”。
  “虽然你也很好看, 但这次我主要比较惊艳你家林同学,毕竟我是第一次见嘛, 姐妹你别介意哈。”夏小星的原话是这样的, 我当然不会介意,毕竟她说的也是事实, 和我当时第一次见林卿尧的反应是一样的, 就怕太盯着他看,只能表现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则用夏小星的话说“我真怕自己的哈喇子流下来,太花痴丢我姐妹的脸”。
  我真挺谢谢她这么为我着想。
  说回到林卿尧, 她说我私下里的描述和她那天见到他还是有点区别的,她不相信林卿尧是会对我这么主动的人, 她感觉林卿尧有点距离感和高冷, 那种强大的气场让他自己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和世界,很难让人忽略,但在他的世界之内, 我又是那个特例。
  总之, 夏小星是这么形容的,可能我身在其中并不能深切体会到, 毕竟从重遇开始,我和林卿尧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 他周围鲜少出现别的异性, 也没有参考对比的样本。
  “不过, 就像你说的, 他这风骚的本质还是一目了然的。”夏小星说着便笑了起来。
  我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
  夏小星这次想见林卿尧,除了对他心存好奇,想看看到底是哪门子帅哥虏获了我的芳心,拨开他的庐山真面目,另外一个目的也是帮我把关。
  当夏小星半带玩笑半含深意的对林卿尧说道“我们舒覃很老实的,虽然你们是同学,但还是不敢保证,你懂的,现在社会上渣男实在太多了,所以有些事我作为朋友还是得当面问清楚”时,我其实是有点期待林卿尧会怎么应对这个场面。
  首先他和夏小星没有我与夏小星那么熟悉,严肃或者认真都不适合,会把气氛搞得不够活泼,再者,正因为不熟,夏小星采用的是半带玩笑的透露真心话,那么林卿尧势必也该用同样的方式回复。
  这就有点像对对子,有了上联要做下联,很考验一个人的反应能力和机智。用夏小星的话说是“一个男人有没有智慧,就得看突发事件上的应变能力,这考验的是心态和头脑,缺一不可”,我骂她“肠子黑”,整得像“面试官”一样。
  “这可关乎着我姐妹的终身大事,闺蜜的智慧也得在线,要不然你吃亏上当怎么办?”看在她说的有道理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了。
  林卿尧对夏小星问题的表态,是我和小星谁都没料到的。
  可以用一个字“绝”来概括。
  先说他怎么个反应吧,再来说说绝在哪里。
  他并没有惊讶或者任何不快的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几乎在夏小星说完以后,用异常平淡的语气对我们说了句,“稍等。”
  接着,他从容地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身份证,放在桌上,食指抵在上面推到我和夏小星面前。
  “户籍地址,出生年月,所有信息都在这儿,想跑也跑不掉。”
  “噗嗤”——
  夏小星乐了,她绝对想不到林卿尧是这样的操作,当然我也没有想到。
  “行了啊你。”我假装不知道夏小星的用意,嗔了眼夏小星,拿起身份证快速扫了一眼,推回去还给林卿尧。
  给这个插曲打上了完满的句号。
  夏小星在桌子底下对我比了大拇指,然后眼神暗示了一下对面,比了一个“六六六”的动作。
  我明白她是在说,林卿尧真他喵好绝一男的,玩不过,真心玩不过。
  这操作绝就绝在,他直面而非逃避,把夏小星的疑惑和不放心全都完美解开了,并且轻松幽默的,对我和他的关系做了一个很好的解释。
  他没有承诺什么,却胜似承诺,夏小星心服口服。
  她后来还说,舒覃覃,遇到林卿尧是你的命数,这狗男人太会玩了,你算是碰到对手了。
  我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我对夏小星说,这对林卿尧来说,算不得什么,他反应太快,一般的难题难不倒他。
  夏小星摇头叹气,你已经找到了各方面都能与你匹配,且还有可能高过你却愿意在你面前低头的男人,你得承认你对他很满意,姐妹,你捡到了宝,你就认栽了吧。
  “况且,”夏小星说,“这样的绝色,成熟幽默还有担当,长得还这么帅,简直天理难容,就算是渣男,那又怎么样!最关键的是,他对你和你的集美都很大方,还犹豫什么啊,赶紧冲啊!”
  我嫌弃地白了眼她,“疯了吧。”
  夏小星的话彻底打乱了我摇摆不定的心。
  至于她为什么说林卿尧大方,是那天结束之前,本来说好的夏小星请客,但她来了以后发现我和林卿尧都已经点好了,她对□□过敏,喝不了咖啡,在星巴克坐了不大一会儿,她说去吃冷饮,她之前扫店的时候,去过的那家冷饮很好吃,一直念念不忘的,要请我和林卿尧大吃一顿。
  我想起来,安利道,“对了,林卿尧,你吃过黄酒棒冰吗?”
  说起黄酒棒冰,夏小星激动万分,抢着说,“啊啊啊我们去仓桥直街吧。”
  这么大热天的去仓桥直街,这丫的疯了。果断拒绝她,“不行,我想去有空调的地方坐着,还是去你那家冷饮店吧,黄酒棒冰哪里都能买到。”
  我和夏小星有了分歧,取决权似乎落在了林卿尧的身上,我很自然地看向他,“你来决定吧,我们去哪里。”
  话音落下,他一丝思考都没有的说道:“我依你。”
  我嘴角扬起,朝夏小星挑了挑眉,“走。”
  起身的时候,看到林卿尧低头似乎在笑着,嘴角勾起的弧度在光和阴影交落下异样的养眼好看,我不由怔忪了下,被夏小星从后面抱住,小声在耳边骂道:“不带这么犯规的,你们二比一,当然我输了。”
  我兴致不错,嘴欠的说道:“那你再找一个不就行了。”
  话说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好在夏小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郁闷道:“我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去哪里找,难不成还去大街上抢吗?”
  我被她乐死了。
  那天黄酒棒冰吃了,冷饮也吃了,我买了最爱柠檬茶,我和夏小星的饮料是林卿尧付的钱,因为我和夏小星去找地方上厕所了,林卿尧先去排队,索性就帮我们都买了。
  夏小星的客又没有请成。
  我和夏小星一回来,桌上就放好了两杯冷饮,我俩直接坐下,她在刷手机,我低头边啜着吸管里酸酸的饮料,边发着呆,一只杯子放在我旁边,视野里那只修长的手指异常惹眼。
  我意外抬起眼,和他四目相对,“你也喝这个啊。”
  他点的是和我同一款的柠檬茶。
  林卿尧点了点头。
  我弯起眼睛对着他笑,他摘下口罩,坐在我旁边,嘴角也是勾着的,是夏小星后来偷偷的对我说,我才知道的。
  她说当时那个场景下,她觉得自己万分多余,所以只好假装玩手机。
  如果硬说要有缺点,夏小星觉得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手腕上的纹身。
  “虽然确实很性感,别的男人在手上刻纹身多多少少都有点社会人或者油腻感,可能因为他身上有一种纯天然的少年感,那种干净脱俗的气质净化掉了,就剩下了性感,但是我觉得会纹身,肯定多多少少想要纪念或者留住某段感情,人不会无缘无故在身上留下印痕的,不是有句话,越疼越刻骨铭心,会纹身的人大多都是有故事的人。”
  夏小星意味深长的对我说完这句话,又补充了一句:“你问过他的情史吗?”
  我摇了摇头,想到林卿尧说,双生花是错过的爱。
  这是我和林卿尧共同的回忆和故事,是不需要和别人过多解释和说明的,即便她是夏小星,我最好的朋友。
  一周以后,我大学同学阿每结婚,邀请我去杭州参加她的婚礼。
  阿每是我大学关系最要好的同学,我俩很有缘,她也是浙江的,还分在了同个宿舍,彼此性格也很投缘,毕业以后我们都选择回来,只不过阿每选择留在了杭州,而我则回了绍兴。
  我向单位递交了纸质报告出市,跟林卿尧打了声招呼,抽出周五那天前往杭州,加上双休六日,打算在那里玩三天。
  阿每是衢州人,由于她和她老公都在杭州,再加上疫情的关系,婚礼都在杭州进行,没有回老家办,我虽然不是伴娘,但按照她老家的风俗,作为她娘家人的一员,我是要一同随行的,和伴娘也差不多。
  第一天我们都睡在酒店,我和阿每还有另外两个伴娘睡在她婚房的大床上,我们四个人都很瘦,挤一张床刚刚好。
  自然而然便说起了各自的婚嫁问题,那两个伴娘小枫和美婷,小枫打算下半年就结婚,美婷和男朋友感情稳定,阿每看向我,“阿覃,你呢,和宋嘉铄什么时候结婚?”
  我当时正在吹头发,听到阿每的声音,关掉吹风机扭过头,“你说什么?”
  “你和宋嘉铄是不是打算结婚了?”
  我摇了摇头,极其平淡道:“分手了。”
  我看到了阿每惊讶的表情,转过头继续吹头发。
  是的,我和宋嘉铄分手了,在我的生日当天。
  辛丑牛年腊八节那天,我刚好二十六周岁,我和宋嘉铄差一点点就撑过了七年之痒。
 
 
第十九章 
  我和宋嘉铄是大学同学, 大一他追的我,他对我很好,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端茶送水嘘寒问暖, 那时候纯真的我以为这就是爱情了,半个学期以后, 宋嘉铄成功感动了我, 我们俩顺理成章的在了一起。
  刚开始我确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宋嘉铄,女人是感性动物, 感情也有信息差和延迟性, 再加上我是个擅长发现别人优点和容易包容的人,在相处和慢慢磨合中,虽说不上来爱得有多深,但到底还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能包容很多他的缺点,当然我以为他也是这样的。
  七年的感情, 从我大一到研究生毕业, 就算是养一条狗,也感情深厚了,更何况男女朋友, 我这样念旧的人, 不是发生了深刻到无法过去的矛盾,绝不可能说断就断的, 而且还断的这么彻底。
  那些小小的矛盾和摩擦都可以化解,但是宋嘉铄对我做的事情却不能让我过去, 即使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恶心自胃里翻涌起来。
  我们差点就要结婚, 双方父母也知道对方的存在, 我爸还说过, 他打算把名下的两套房给我当嫁妆,我们这的嫁妆是出了名的丰厚,宋嘉铄父母也都知道,我听过他家里的亲戚说他“娶了一个白富美”,“家里开公司的,大富豪,家产过亿”等等等等。
  我很不高兴,私底下跟宋嘉铄讲,我爸的钱是我爸的,他一辈子勤勤恳恳,起早摸黑,挣了那么点钱也是他该的,我爸若是肯帮咱,那是他对我这女儿的情谊,若是不肯,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日子还得是咱自己过。
  宋嘉铄怎么跟他爸妈说的,我不清楚,也懒得去问,我以为七年足以看透一个人,认识一个人,然而我错了。
  寒假他带我去他老家,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准备了很多礼物,给他爸妈,给他的弟弟和妹妹,我在担心他的家人会不会接纳我,而他则担心,我会不会嫌弃他家简陋的房子。
  我对他说,我是农村长大的,再简陋的房子都住过,其实我更向往的是温馨的家庭气氛,而不是那些悬浮于表面的繁华,我很期待见到他的家人。
  宋嘉铄依旧忧心忡忡,我越安慰他,他越不自信。
  后来我知道了他担心的由来,他的家乡确实很穷,他家里把所有的钱都拿来资助他上学了,他下面的弟弟妹妹还在上初中,生活费和家里的大部分开销都是靠他每个月的工资维系着,他父母就种种地,也没有正经工作。
  家里有两间平房,地上大大小小一个个的土坑,要上厕所还得去外面的茅坑,最要命的是房间只有两个,晚上我和他妹妹挤在一张小床上,将就了一晚。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宋嘉铄不肯读研,而是选择去工作,那晚我想了很多,他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成长,考出去,到现在拥有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有多不容易,我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改变他家的家境。
  第二天,他带我见了几个朋友,他们抽着烟,打量我的目光像是看猎物,言语之间都是宋嘉铄找了一个有钱的女朋友,以后就是金龟婿了,他们高攀不起了,种种或酸或刺的语言让我很不舒服,但为了维持他的面子,我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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