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说晚安——持尘
时间:2022-08-04 06:25:05

  林卿尧向我叙述的时候,我从他淡淡的语气里听到的全都是佩服,是少年对偶像的崇拜,也是他对人生的态度。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就是知道。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慕,往往是他身上有着她攀登不了的高峰,那一刻,我发现林卿尧远比我成熟,也远比我身边的很多男生成熟,或者换句话说,他是个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而我,其实在那个时候压根还不清楚。
  我是从那天开始关注起周杰伦的,MP3里的歌单全都变成了他的歌,经过录像店的时候,会特地走进去看一看有没有新进的唱片,他出新专辑了,便用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买一张珍藏。
  后来随着智能机的普及,网络更发达了,街头巷尾的录像店越来越少,后来几乎消失,我再也不能在店里买到唱片,便改为在线上收听,那些歌一遍又一遍,在深夜夜深人静的时候,戴着耳机听着睡觉。
  因为一个少年我喜欢上了一名歌手,后来,这位歌手也成了我的偶像,每次周杰伦的歌响起时,我都会忍不住的想起林卿尧,和那段让我难忘的青春岁月。
  歌是在长大以后才开始听懂,青春却再也回不去了。
  那天和他一起看《花束般的恋爱》,其中有一个情节非常戳我,是男女主在看一起拍下的照片时,男主指着照片里的花问,那是什么花。女主不肯说,因为,她说如果一个女生对男生说了她喜欢的花的名字,那么以后只要看到那个花,他就会想起她来。
  就像是和某人之间永恒的回忆,被烫上了烙印,林卿尧也在我的回忆里烫上了烙印。
  好在我们又见面了,也好在我们彼此都十分重视这来之不易的相处,似乎都在努力的保持着它的美好,和我们的初见一样美好。
  但我们也都发现了,自那天晚上的相互坦诚后,再没有往前一步,关系似乎卡在了瓶颈上,我想了又想,不知道怎么选择一个合适的档口和林卿尧开诚布公、旧话重提。
  而林卿尧又似乎因为我的缄默,也没有再主动挑明,因为他说过要等我,给予了十足的耐心。
  那天傍晚,林卿尧接我下班。
  我和往常一样,穿着防晒衣,戴着遮阳帽和口罩,头上再打一顶遮阳伞,从大楼里走出来,我是真的怕黑怕被太阳晒,宁愿热死也不要晒死,一到夏天就把自己遮得看不到脸,裙子短裤这些也是不存在的,只有家里才会穿。
  每次这副打扮出去时,门卫都会调侃我几句,有一次他特地把我喊住,“小舒,这么个大热天的,你包成这样不热吗?”
  我戴着口罩,被叫住后顿了顿脚步,一瞬间的茫然过后,朝他弯了弯眼,“那也比太阳晒要好,走了。”
  走几步,上了林卿尧的车,我一把摘掉帽子和口罩,车内的空调风扫荡了一身的汗,林卿尧侧头看了看我,“门卫又在调侃你了?
  我嗯了声,低头系安全带,“他们都觉得挺奇怪的,说我不怕热似的,不过和冬天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夏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扣上安全带,抬头看向他。
  林卿尧疑惑地看着我,“为什么?”
  “猜一猜嘛。”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钥匙上停了下来,似乎想了几秒,然后说道,“因为你不怕热。”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没有征询我的意思,而是像了解我很深,那种笃定的口吻。
  “哇,你也太聪明了吧。”我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想象一下,用毫无惊讶的感情却抑扬顿挫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感觉,是不是挺奇怪的,其实我的内心并无惊讶,好像林卿尧了解我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仍旧还要这样说,放在别人身上是假惺惺,但在林卿尧眼里却是另一种味道。
  他发动了车子,同时,侧过头宠溺地看了我一眼,浅浅的笑意浮起在他眼底,“调皮,阮豪杰今天要和我吃个饭,顺便带你见一见他们。”
  这回我是真的感到意外了。
  阮豪杰是林卿尧国外留学时候的同学,很凑巧的是,他也是绍兴人,毕业以后就回来了,不过他早两年前就回来了。
  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不免有些紧张,林卿尧安慰我:“只是吃个饭,吃完了我们就回来。”
  他的话使我稍稍放轻松了些,心里宽慰自己道,反正我和林卿尧也只是老同学,也不需要那么多礼节和客套,到了那里打声招呼,只管自己闷头吃饭就行。
  我们到的时候,本以为只有阮豪杰一个人,没想到他还带了一个美女过来,美女叫蒋琼梦,是阮豪杰的女朋友。
  林卿尧指了指我,简洁利落道:“这是舒覃。”
  蒋琼梦是个活泼的女生,和林卿尧应该早已认识,看着我轻叹道:“林,你女朋友气质好好。”
  我想说我们还不是,刚要张嘴出声时,林卿尧抓过了我的手,我心神一晃,抬头朝他看去。
  林卿尧凑近过来,低声说:“给点面子。”
  我瞬间就悟了他的意思,让我在他的朋友面前给点面子,毕竟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他二十好几的人连个女朋友都还没错,确实是蛮可怜的,我顿时对林卿尧产生了浓浓的怜爱之情。
  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我递给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继而对蒋琼梦微微笑了一下,“谢谢。”
  林卿尧显然对我的表现极其满意,倾身过来,把一只大鸡腿放进我碗里,在我耳边说:“快,给我也夹一只。”
  我弯起眼睛对他假笑了一下,然后极度配合的夹起一只鸡腿放到林卿尧面前的碟子里。
  对面,阮豪杰示意蒋琼梦,“宝贝,我要那个虾子。”
  “好,亲爱的,这只最大了,给。”蒋琼梦夹起最大的虾子给阮豪杰。
  这种事情怎么能输呢,没等林卿尧暗示,向来胜负欲极强的我非常审视夺度地夹了一只虾子,用很做作的,甜腻的声音说道:“亲爱的,我给你剥好。”
  “好,”林卿尧弯弯唇角,一脸很享受的模样,他也没有闲着,夹了一只饱满的蟹螯,慢条斯理地敲出里面的肉来给我。
  阮豪杰和蒋琼梦受不了的彼此翻了个白眼,“你俩恶不恶心啊,吃个饭都要来秀。”
  林卿尧把不紧不慢把调好的蘸料放到我手边,方便我蘸,眉毛都没动一下的说道,“没办法,我喜欢。”
  “……”
  惹得那两人作呕吐状。
  别看我表面淡定自然发挥得体,要不是配合林卿尧,我是绝对做不出来这么肉麻的举动,说来说去还是得怪林卿尧。
  那天晚上,为了让林卿尧有面子,我和他两人硬是让阮豪杰和蒋琼梦甘拜下风,替林卿尧掰回了局面。
  出来以后,我们四人在停车场告别,一坐上车,我和林卿尧默契十足地击了个掌。
  “西早早同学,仰仗。”林卿尧态度十分谦卑。
  那我自然也得和他客套一下,“哪里哪里,还不是林同学这一波走位够风骚的。”
  其实我是发自内心的称赞,“风骚”这个词用在其他人身上可能会过头,但是在林卿尧身上却是恰如其分。
  但林卿尧却沉默了。
  他开着车,好半会儿才正色道:“我的朋友不多,阮豪杰是唯一一个玩得最好的。”
  把我带给他最好的朋友认识,其中的深意不用嘴巴说也明了了。
  那个瞬间,我恍然大悟,所谓的让我配合给他面子,或许是他真的打算让我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他的好友面前。
  是我反应太慢。
  我的反应确实是慢,连夏小星都恨铁不成钢地连连叹气,“朽木不可雕也,人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怎么还会有你这个猪头认为他只是单纯为了让你配合?”
  “啊啊啊啊——舒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都怀疑你之前的恋爱到底怎么在谈的,他要是对你没意思,会一次一次约你吗,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了。”夏小星抓狂的,看样子像是恨不得手把手教我怎么撩男神。
  还好我没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她,要不然这人肯定会气得冲过来现场教学。
  夏小星说口渴了,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水,手机也不拿开,我听着她那边的声音,怀疑是水牛在喝水,正要调侃几句,夏小星突然大吼一声:“我决定了!!!”
  把我吓了一大跳。
  “既然他都带你见过朋友了,你也带他见见你的朋友。”
  “啊,这没必要吧。”
  “这是礼尚往来啊,你要懂礼貌啊,懂不懂?”夏小星念念叨叨的。
  我都开始怀疑夏小星到底是谁的朋友了,“你确定不是敌方派来的卧底?”
  “敌方?你是说林卿尧?”
  我摸了摸鼻子,心虚,“我可没这么说。”
  最后我和夏小星在周四中午三个人见一面。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周二中午,林卿尧突然来找我吃中饭,吃过饭,他又约我去星巴克坐了会儿,正凑巧,夏小星在我附近的银行见一个客户,刚吃过饭,回公司又太早,想约我喝咖啡。
  我遗憾的告诉她,有人比她先到了一步。
  她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是你的林同学吧?】
  接着,不等我回复过去,她说【择日不如撞日】,要过来找我们。
  我告诉林卿尧,有个朋友要过来帮我们买单,林卿尧迟疑了一下,“我点的有点贵,还是我来付吧。”
  “没关系,”我十分大方道,“你要是买单了,她还觉得你看不起她呢。”
  林卿尧笑道,“你的朋友真有意思。”
  看出来了吧,我和夏小星在外面就是一对“损友”形象,可着劲黑对方是我们最擅长的事情,但如果有人胆敢说一句我们之间无论谁的坏话,门都没有。
  我也笑道:“物以类聚。”
  把自己比作是“物”,绝无仅有了。
  我知道林卿尧一定看出了我的“幽默”,要不然他不会这样对我笑,那笑容里除了无尽的宠溺外,还有“我懂你”的含义。
  我特别喜欢和他这样对视的笑,旁若无人的,像这世界上只有我们。
  在等夏小星的这半个小时内,有两个女生过来搭讪林卿尧,她们应该在别处观察了我们一段时间,发现我们不像情侣那样亲密,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以此判定我们顶多是朋友,没有到名花有主这一步。
  第一个女生显得比较害羞一点,林卿尧的拒绝也比较克制,却直接,“不好意思,我不加微信。”
  那女生倒是个干脆的,二话没说就离开了。
  第二个女生外向也活泼些,林卿尧以同样的话回绝她时,她用余光扫了我一眼,然后拿着手机朝林卿尧靠近了些许,娇嗔道:“不用微信,还有微博、Q.Q,或者我加你钉钉也可以的。”
  声音像是能掐出水来般软,坐在对面的我有些尴尬,默默低头佯装没听见似的喝着杯里的咖啡,这真是考验人。
  林卿尧明显是不乐意给的,我正考虑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替他挡掉这朵桃花,又觉得不太合适,还是静观其变好了。
  我低下头的时候,余光扫到对面,林卿尧看了我一眼,接着淡淡对女生说了句:“你说呢?”
  果然是他,就连反问语气都拿捏得独到,无出其右。
  我挑了挑眉,抬起头来看向对面,女人的第六感像是雷达一样灵敏,那女生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朝我看了过来,我们的目光一碰,她迅速移开了眼,拿着手机匆匆走了。
  我托着下巴喝着咖啡,思考着是揭过这茬,还是拿这当话题揶揄他几句,很显然,后者是能主动拉拢关系的,且也能试探对方的态度,我的内心更趋向于此。
  停顿了下,我决定主动出击,似是不经意道:“以前在国外,这样的艳遇也不少吧。”
  林卿尧瞥了眼我,似乎在琢磨我这句话背后的用意,他勾唇笑了笑,“还好。”
  “那看来还不少,”我指尖轻点着杯壁,“你每次都这么拒绝她们?”
  我没有看他,不知道是在害怕听到答案,又像是担心他的话让我失望,心口突然砰砰跳个不停,明明我才是主动出击者,这会儿却先开始退缩了,真是奇怪。
  思绪杂乱间,听到林卿尧说,“暧昧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心跳的振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抬起头,恰好撞到了林卿尧的视线,他定定注视着我,放缓了语调,平静却又像是在对我承诺似的,也许是我的幻觉,但那一刻,我内心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说:“底线都是一步一步突破的,和异性距离应该明确且泾渭分明,像刚才这样的事,在我的生活中不胜枚举,我不会同意女生蹭车的要求,也不会给联系方式,让她们有机会发暧昧的信息,就算是工作上必不可少的交流也公事公办,人性都是一样的,退让和暧昧的态度,会让他们觉得有机可趁,那些所谓的身不由己,都是推脱的借口。”
  “不会觉得冷血吗?”我问。
  “冷血吗?”他反问,“我认为人是该有原则的,假设,有个女生想搭我的车,我同意了,在车上她似有若无的撩拨,夸我的车子干净,香水品味高级,我该不该回复?在考虑回复这件事的时候就是某些暗藏的情愫悄悄发芽的时候,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扎下了根。大家都是普通人,人性这东西最经不住考验,还不如一开始就断然拒绝了,我不认为这是冷血。”
  “再比如,”他看着我说,“假设你单位有个男同事对你有好感,平时工作上没有交涉,你的车拿去修了,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想方设法让你蹭他的车,你并不像和他有往来,但是他又三番五次的装路过,软磨硬泡,你该怎么办?”
  我没多想的说:“我会拒绝。”
  “那假如,”他顿了顿,认真看着我的眼睛,“有一次你的拒绝让他生气了,认为你看不起他,你会怎么做?”
  我停顿了数秒,“我这人比较心软,可能会答应。”
  “答应以后会有更多的麻烦找到你,因为你是个心软的人,你蹭过他一次车,认为那是一个人情,下次见面会不会打招呼,他找你的时候是不是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熟视无睹了,有可能他会找你加微信,这就更麻烦,底线都是一步一步突破的,如果你不想和一个人来往,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他机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