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说晚安——持尘
时间:2022-08-04 06:25:05

  只是在后来我们离开以后,对他说我很不喜欢这样,但宋嘉铄却说,他们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我感到委屈,他却说我矫情。
  那是我们第一次闹矛盾。
  我确实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电视里看到的贫穷是真的,这远比我小时候住的农村还有贫瘠,真正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宋嘉铄的态度。
  那天晚上,我们在屋外争论起来,他说我“何不食肉糜”,“我这样的人天生享有最好的资源,不会同情真正的贫苦的人”,还说我“冷漠自私”,我不敢置信,这样的话竟然从我交了七年即将要结婚的男朋友嘴里说出来。
  本以为他最该了解我,不料他竟带着这样的成见看我。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平静的说,“明天一早我就回去。”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他的妈妈担心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地被我撞了个正着,我忍受着一肚子气,叫了一声“阿姨”,就进了房间。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哭不出来,眼泪却流不停,打湿了枕头。
  我说到做到,第二天天不亮就出了门,开着车离开了。而自始至终,宋嘉铄连一条安慰的短信都没有。
  现在想来,我确实欠,都这样了,我还没打算分手,还在想等他回来,两人冷静一下再找个时间好好聊聊,甚至开始自我反省,会不会真的是我“何不食肉糜”,毕竟他的成长和经历是我不曾有过的,我那天太冲动。
  可等待着我的却是一颗巨型炸弹。
  宋嘉铄几天没理我,我终于按捺不住在腊八节那天给他打了个电话,想借由节日的契机重归于好,对他道个歉,可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生,娇滴滴的问我是谁。
  我问她是谁,她不肯说,只告诉我宋嘉铄现在在洗澡,那瞬间我心口跳的厉害,反而越加平静了,问道:“你们现在在杭州?”
  “没有啊,在他老家。”
  我听完就知道了,这女生应该是和他认识很久了,大半夜两人在一块儿,还知道他在洗澡,脚指头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以后发了一条分手短信过去。
  之后他又缠了我几天,不惜年都不要过了,从老家过来找我“说清楚”,还说那天是个误会,是夏小星拉住了我,帮我理性分析了一通,我才坚定了斩断关系的念头。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以前和宋嘉铄玩得还不错,后来因毕业工作合作上的事情闹掰的一个朋友,突然来找我。
  说有件事一直想告诉我,但那时候我跟他还好着,他不大好说,既然都已经分手了,也就敞亮了讲。
  宋嘉铄不止一次对他抱怨过,说我太保守了,都七年了也不肯跟他睡,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活得窝囊,说出去都丢脸,要不是看在我家里有钱,加上我长得好看,带出去有面子,早就分手十七八回了。
  矛盾从来不是一天之内出来的,而是长此以往的积累到爆发,宋嘉铄以前总说我的脾气倔,说我只是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很固执己见,和我在一起他很有压力。
  这其中一件我很坚持的事就是婚后行房,为这件事我们争吵过好几次,他说他是个正常男人,会有欲望,难道每次都让他自己解决,那要我这个女朋友有何用,但无论他怎么说,软磨硬泡,都以我拒绝收场。
  宋嘉铄真的从老家驱车赶到绍兴,意图挽回我,我俩史无前例大吵了一架,撕破脸皮分了手,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我和阿每自我离开杭州后联系便减少了很多,我也不可能特地告诉她一声我分手了,那不是什么好消息,不想让她担心,况且我也不想再提及此事。
  婚礼虽简单却极富意义,每一个细节都注入了新人的心血,当阿每穿着洁白的婚纱走进礼堂时,我突然热泪盈眶。
  曾经,我们一起憧憬过婚礼会怎么样,那时候的我以为会为宋嘉铄穿上圣洁的婚纱,与他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七年的时间,弹指之间,像做了一场梦。
  婚礼结束以后,大学的几个同学还要聚一下,我意兴阑珊,打算连夜回绍。
  手机适时响起,摸出一看,林卿尧的电话。
  刚接起,他说,“我到了。”
  “啊?”
  “你的四点钟方向,转头。”
  四点钟方向……我反应过来,心口剧烈跳动,转过了头。
  林卿尧站在宴厅门口,在退潮般的人群中,瘦高挺拔,鹤立鸡群。
  我握着手机,整个人都愣住,看着他大步朝我这里走来。
  身边的几个同学也都注意到了,纷纷惊艳般的问道:“阿覃,这是谁啊?”
  我该如何向她们介绍林卿尧呢?
  “哦,他是……”我缓慢地吐出几个字。
  已经有反应快的替我说完了后面的话:“这还用说吗,肯定是男朋友啦,昨天你不是还说和宋嘉铄分手了吗,速度好快。”
  “这个比宋嘉铄帅太多了吧,看着好利落,舒覃眼光真好。”
  “感情不错哦,刚结束就来接了,真是一刻都不舍得哦。”
  ……
  林卿尧走到我面前,不清楚有没有听到这些话,我希望他没听见,却又希望他能听见。
  “结束了吗?”他眼睛看着我。
  我感到有些脸热,可能是头顶的灯光太晒,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他拿起我的包,左手自然地伸过来拉起我。
  我低下头,顺从地跟在他后面,白色长裙拖曳在地上,我已经许久没穿裙子了,有点不习惯,默不作声地提着裙角往前走。
  林卿尧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裙子很好看。”
  灯光下,他的眉眼明亮而闪耀,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我抬起头,在剧烈的心跳鼓噪声里,偏头对他笑了笑,“是人好看,还是裙子好看?”
  我从侧面清晰地看到他喉结轻滑的轮廓。
  我们走到了门口,林卿尧为我打开副驾驶门,在我背对着他弯身上车时,他突然俯身从后面靠近。
  我心脏一缩。
  他嘴唇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道:“进去的时候,我只看到你。”
 
 
第二十章 
  我那颗低落了一整晚的心, 跳动的频率达到了今晚最高。
  在他话音落下后,我只是僵了僵身子,没有犹豫地钻进车里去了。
  林卿尧在外面替我关上了门。
  等他进来, 我侧头看过去。
  像是捕捉到了我的视线,林卿尧边发动车子, 边转过头来。
  视线相碰, 我们同时弯起嘴角。
  “怎么突然想到要过来?”我率先打破沉寂。
  车子平滑地驶出酒店大门,林卿尧回答我的话时, 习惯性地侧了侧头, “想你就来了。”
  他说的很平常,我的心又扑通起来。
  我转过头看向窗外,夜色下的杭城别样迷人,不由想起在这座城市与某人发生的种种, 并不是刻意,而是那些回忆在捕捉到了熟悉的景物时自然地跳出来, 没有任何预兆的。
  倒不是说对宋嘉铄还有多少感情, 唏嘘的是曾经在他身上耗费的青春,曾经在某处生活过的痕迹不会被消除,就算回忆被抹除, 但当你重新回到故地, 还是会出现熟悉的感觉,声音、气味, 甚至是手指无意间的触碰都会留下深痕,记忆会被永痕地保留在城市的某处角落。
  这十二年来, 我和林卿尧各自在看不见的地方生活, 就像夏小星说的, 在他身上也一定发生了很多的故事, 他是否也有一段这样的过去。
  其实我倒不是太在意他是否有情史,二十六岁了,又不是生活在真空里,谁没有一些过去。
  想了解一个人,尝试关心他,会想知道他的过去、他的故事,我想那瞬刻我对林卿尧大概怀着这样的想法。
  我从来没有问过林卿尧,也不曾想过要问他。
  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像这刻,强烈向我涌来。
  我转过头看向林卿尧,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和委婉,直接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我的心跳又开始了。
  我揪着手指等待他的答案。
  一秒,两秒,沉默让人窒息,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要是觉得冒犯……”
  “没有。”
  在我心跳加速之际,林卿尧看向我,微微加重语气,“没有。”
  我从他前后不同的语气中明白过来,第一个没有是“没有觉得冒犯”,第二个没有是“没有情史”。
  我不敢在黑暗中去找他的眼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强维持着平淡的语气调侃,“是你要求太高了吧。”
  “你不是说过,要为一件事全力以赴的拼搏。”
  我愣住。
  我说过吗?完全不记得了。
  为了不让林卿尧失望,我表现得还记得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笑着道:“拼搏什么,一心学习?”
  但脸上刚一秒之下的迟疑大抵是没有逃得过林卿尧的眼睛。
  他没说什么,划开锁屏递给我,“这是公司新开发的游戏,内测号待会儿给你。”
  我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图标,惊讶:“你是R司的?”
  《Son Of Sun》这款竞技类手游,中文译名是《光神之子》,在国内被称为“双S”,是由R司于四年前推出的,短短几个月时间火爆网络,成为手游爆款,乘着这股东风,R司又相继推出同系列游戏,一夜之间水涨船高,从籍籍无名一跃成为市值几百亿美金的科技新贵,之后便在美国上市。
  而林卿尧手机里的这款游戏,就是最近网上特别热的,网友到处都在求内测版的《光神之子2》,夏小星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如果让她知道林卿尧有内测号,估计恨不得当场就把我卖了。
  “确切来说,是R司创始人之一。”
  我愣住,同时感到吃惊,最多觉得他只是团队中参与研发的一员,没想到竟然是R司创始人,突然就明白了,他所说的为之拼搏是什么意思。
  我有好几秒说不出话来,林卿尧开着车,淡淡道:“我最遗憾的事是没有修完大学课程。”
  我慢慢转头看向他,光线若隐若现投射在那双扶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性感,夜幕下笼了一层轻薄而神秘的面纱。
  我神思飘忽,不自觉问道:“你没读完大学?”
  “为了创业,中途辍学了。”
  流光深深浅浅,他的轮廓线条别样立体深刻,我扭头看着他,发现这一刻的林卿尧很真实。
  “你现在也很成功啊,”我真诚道,“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这一生要面对的课题也不一样,不是非上了大学,拿到那张毕业证书才是完满,只要自己对自己满意,就是完美的答卷了。”
  林卿尧看向我,光在他眉骨上一折,衬得鼻梁和眼睛更深邃清明,黑暗里,他的手搭过来,摸到了我的手,将我的手指揉进掌心,轻轻捏了捏,这一次我没有挣扎,也没有逃。
  他就这样捏着我的手,单手扶着方向盘开着车,我们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他把我的话听进心里了,我也不需要他承诺什么,这一刻就很好了。
  车子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这附近是一个大型商场,林卿尧对我说,车里没有水了,进去买两瓶冰水。
  我们下了车,走进自动门的刹那我就后悔了。
  在靠近里面角落的休息区,宋嘉铄坐在那里,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和他头并着头姿态亲昵的样子。
  我不由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一股恶心的反胃感涌上来,我紧皱眉心,对林卿尧说:“你去买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低头看着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但这一切怎么可能逃得过林卿尧的眼睛,他大概早就注意到了我刚进来视线投向的位置,朝那个角落扫去,就在这时,宋嘉铄扭头看了过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宋嘉铄足足看了我们两三秒,林卿尧堂而皇之地将我拉了过去,当着宋嘉铄的面,与我十指交缠。
  我的那颗乱糟糟的心,在他牵住我的那一瞬间,趋于了平静,我回应地抓紧林卿尧的手,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宋嘉铄转回了头去。
  林卿尧拉着我的手,轻轻说:“走吧,想吃什么?”
  我任由他拉着走进最里面的冰柜,他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说,挑挑拣拣了一番后,往篮子里放进了两箱草莓酸奶。
  “买这么多干嘛?”我嘟囔着。
  “你爱吃。”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盒鲜奶,他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无法与这样的眼睛对视,目光相撞一瞬,我躲之不及地移开,小声说:“那也是以前,你怎么知道现在还爱吃。”
  “上次在你冰箱里看到过。”林卿尧笑着看着我。
  自作多情了,我脸上一阵害臊,“所以你压根不记得那么多。”
  他将牛奶放进篮子,手上动作一转,突然伸到我面前,捏了捏我的下巴,柔声道:“记得。”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来这么一下,整个人僵在当场。
  林卿尧弯唇看着我的反应,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这是什么反应,傻了吗?”
  “西早早,”他俯身下来,眼睛几乎与我平视,看着我认真说,“以后也会对你做很多次这样的事,你要习惯。”
  林卿尧总是喜欢亲昵却又掌握分寸的撩拨我,还让我学会习惯。
  光下,他的眉眼温柔涟漪,我受不了这样的林卿尧,忍不住的沉溺。
  “那要是习惯不了呢?”我总喜欢和他唱反调。
  林卿尧露出无奈的表情,他捞起地上的篮子,左手抓过我的手,这个动作自然到就像是已经训练了上千遍般,他拉着我走向收银台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对我眨了一下眼睛,“总有办法治你。”
  我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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