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下坏蛋聚众杀到,客人跑光光,最先在她脑海中浮现的念头不是惊惧无措,而是……呼,万幸万幸,她安家茶棚采的是「请先付款」的消费方式,客人点完餐後先结帐,之後再由店家送餐到客人座位上,外带的话就一个个排好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所以当客人跑掉,该收的钱早已入袋为安,没什麽损失阿弥陀佛……
话说回来,她并非傻傻的不晓得惊惧,而是事情发生得太快,竟让她的情绪来不及从庆幸过渡到害怕,然後一切就结束了。
前来搅乱茶棚营生的正是「天雷帮」众夥。
这一次听说是由帮主大人亲自率领,帮中精锐尽出,说是要好好会一会某位灰衣老汉,并摇下话,只要安家茶棚的人告知灰衣老汉的去向,再跪下磕几个响头、承诺往後会乖乖上缴保护费,那「天雷帮」大人有大量便不会与安家一家子为难。
安志媛看那位满脸横肉、身材像座小山的帮主大人像还有落落长的恫吓之词要发表,她想喊停,声音顿时卡在喉头——
眼前骤起的一幕颇有既视感,帮主大人被一招无影脚直接踹飞出去,虽没看清事情是怎麽发生,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出脚的除了她那位「牧哥哥」外不会有别人。
将近百名的帮众们闹烘烘地上场,又闹烘烘地被打趴,整个过程绝对不超过十分钟。
差不多就是安志媛把一家子有效控制住,阻止了安老爹和魏小禾跃跃欲试要加入战斗的意图,「天雷帮」众人就倒作一地,寂静中尤其壮观。
「所以跟上回一样,继续……置之不理?」混乱过後,安志媛头一个出声,真真是一回生、二回熟,再次见识这般场面,她胆子渐渐粗肥中,问声竟也平稳得很。
「嗯。」杀手大人很无谓地哼了声,转身收拾茶棚。
这一次打斗场地主要在棚子外,且雍天牧出手又快又狠,瞬间将众夥的目光引去,茶棚内倒没有多少损失。
安老爹和魏小禾早已不受控制,跑到被踹昏的帮主大人那儿开始洗劫。
定是上次觑见雍天牧那样做,一老一小就有样学样。
魏娘子有些惊魂未定地跟过去,试图劝退,安老爹充耳未闻劫财劫得乐呵呵,魏小禾倒是回了他阿娘一句——
「娘,这不是抢劫,这叫求偿,而且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也仅对这位帮主大人上下其手,其他从犯就不追究了,想想已是仁慈得很啊。」
魏娘子说不动安老爹更说不过儿子,安志媛看在眼里、听进耳中,只觉现场这一幕既真实又荒谬,想笑却笑不出来。
如果她一家子没能抱住雍天牧这棵大树,当真会被欺负得很惨,什麽找讼师、把坏蛋告进官府这般的事,岂敌得过这麽多人的乱拳飞脚?
她怎麽偏偏就「沦落」到这个世道上来?欵……
内心正无语问苍天,一道阴影来到她面前,她本能地抬起头,杀手大人正垂目与她相视。
「经过此次,不会再有谁敢来找麻烦,安家茶棚只有雍某能收保护费。」
那是张面无表情的脸,长眉细且深,墨睫如扇,唇泽似樱,因为没有表情,所以瞧起来格外认真,又因太过认真,透出近乎虔诚的萌样,就是……萌萌的。
武力值剽悍到爆表,一出手打趴一堆人,他发丝仍垮垮拢在背後,没丝豪松脱,这时回头来跟她说话,像感应到她内心的傍徨和无奈,只是他也太不会安慰人,什麽……什麽茶棚的保护费只有他能收?
安志媛又听到内心发出一声哀嚎。
萌得不自知的杀手大人实在让人想入非非啊!
「好啦好啦,只让你收啦。」她终於笑了,心跳略快,两颊微赭。
雍天牧朝她倾身,脸容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我不收钱,要收别的。」
「别的什麽?」心跳更急,她讷声问。
他却不答了,直起上身挺立,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继续收拾。
安志媛并未追问,下意识觉得答案很恐怖,不要问比较保险,但怦怦跳的心音连自己都能听见,全身热热麻麻,像有电流通过,加上只要对方一个眼神看过来,她便感觉胃袋微沉,呼吸都要不稳。
她深感不妙,这种种症状显示,像极了正式恋爱前的暧昧不清感。
莫非她春心骚动,突然想谈恋爱了?
而恋爱对象是……噢……不妙!真的很不妙!
第六章 ~真的没浪漫
老驴拉着板车穿过地上近百具「躺屍」走得有些颠簸,但到底安全通过,可能只压断四、五名「天雷帮」帮众的手指或脚趾头。
这一天午时未过就收摊了,没办法呀,不收摊的话就得收拾一大堆被断骨断筋并点晕过去的人,还得庆幸这时候从官道上路过的百姓才小猫几只,大抵也怕受到波及,全低首匆匆而过,没谁敢明目张胆观望。
回到小溪村的竹篱笆家屋,孩子心性的安老爹与少年心性的魏小禾仍处在高度兴奋中,对雍天牧「过人群似切豆腐」的武技好奇到两眼放光,一老一少缠着他问了好多事。
安志媛本以为杀手大人寡言无敌、保密到家,应不会多作解释,未料到他还当场教学起来,而且走的是「因材施教」的路线。
她在旁看了会儿,大致就是老人家利用圆墩墩的体型为优势,首重守株待兔,小少年以灵活见长,主动攻击并以巧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