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看不到半刻,她已偷偷捧心捧了几回。
捧心不是因为心痛,而是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跳得太不知轻重……对,她安志媛是没谈过恋爱,但心动的感觉并非没有过,在就读职业学校的餐饮管理科时,她就曾暗恋过校内一位篮球社的学长。
很青涩的暗恋情愫,光看人家长得高、长得帅,在球场上大杀四方威风得不得了,她就发花痴了。
所以这一次面对来到古代头一发的「发春危机」,她想,她依旧肤浅得很,重生穿越後的人生并没有多大长进,动不动就春心荡漾,非常不可取,需要克制再克制!
於是头一甩,她钻进灶房备料兼帮忙作饭,很努力转移注意力。
晚饭颇早就吃了。
对安志媛这个「现代穿古代」的人种来说,傍晚六点左右便吃饱饭真的有够早,但早早吃饱也是有好处,可以在睡前好好消食,她的消食方式就是在灶房里继续备着明日茶棚需要的点心,又或者沐浴在毫无光害的清润星月下,在宽敞前院绕着圈散步。
今晚她的消食方式是後者。
月色明媚,夜风清凉,耳中是唧唧虫鸣,嗅进鼻间的是青草混着泥土的自然腥香。
她哼着歌,那些她很喜欢但歌词已记不全的现代曲调,她想到哪一首就乱哼一通,偶尔歌词还乱搭。
突然头顶的月色一暗,似有黑影掠过,她倏忽仰首,除了 一轮皎月与满天星辰什麽也没瞧见,但,就是知道有哪里不对劲儿了。
意念驱使肉身,她未再多想拔腿就跑,此时此刻的她是多麽怀念她的摩托车,就算没有摩托车,给她一台二手脚踏车也足能令她感动到痛哭流涕,但,什麽都没有,只能靠自己的两条「11路公车」奋力朝前狂奔。
那掠过她头顶飞去的暗影可能是谁,她想,应不会猜错。
小溪村距离茶棚约两、三里路,老驴板车慢腾腾晃悠用不到两刻钟能达,若靠双腿跑起来...安志媛好歹也跑过学校综合体育课要求的四千公尺体能考试,不仅全程跑完,分数还挺不错。
如今来到这个诸事靠自身劳动的古代,她体能练得更好,这两、三里路对她而言虽没办法一路狂飙跑完,要在一刻钟内跑完并不是难事。
越来越接近自家茶棚,脚步陡地顿住。
她觑见五、六道火光在前头跳动,仔细再看,那是人们高握在手的火炬,而「天雷帮」的众人显然穴道已解开,断骨断筋的痛再也按捺不住,呼痛与叫骂声此起彼落。
安志媛这时才感到害怕。
「天雷帮」前後两次来砸摊,那麽多人被打趴,她惊艳於雍天牧的武艺,却是在此时才彻底意会到他下手有多凶残。
近百人的哀嚎呻吟让她头皮发麻、背脊发凉,潜意识要自己快快调转回头又或者赶紧躲进林子里,两腿却僵化般无法动弹,一双眼睛瞬也不瞬望着立在前方不远处的杀手大人身上。
他背对着她,双臂似盘在胸前,两脚之距与肩同宽,一名黑衣人对他恭敬作礼,道——
「白日在这官道旁的茶棚发生之事太引人注目,小的得令,率人前来处理,请殿下放心,定会处理得天衣无缝。」
「是师父遣你们来的?」语调听不出起伏。
黑衣人头一点,应声。「北陵细作的事一了结,卫首大人便一直关注茶棚这儿,卫首大人说,既然动手就连根拔起,明日便会派人直捣『天雷帮』老巢,不留漏网之鱼。」
「嗯,知道了。」
安志媛没办法听清楚他们的对话,尤其那一片哀嚎充耳,更是什麽都听不到,却见那黑衣人转身对同伴们比了个手势,所有黑衣人全拔出捎在背後的长刀,朝倒成一片的「天雷帮」帮众砍下!
她没有尖叫,声音全堵在喉间。
她即使能叫也叫不出,因一只骨节有力、长指匀称的大掌直接捂住她的嘴。
雍天牧不知使了什麽招竟移形换位般踵到她身後,一掌捂她的嘴,另一掌则掩住她的眼睛,在黑衣人手中的大刀即将划开某人的喉颈之际,他没让她再看。
男子温息拂上。「很晚了,回家。」
然後她就被挟着带走,两脚足不沾尘,好像才晓得要换气喘息,人已被带回竹篱笆围起的小家。
两人并未进屋,她在前头院子被放落下来,气息颇乱,因下意识憋气憋太久,一回神不禁大口喘息,胸房鼓伏明显,边喘着边怔怔望他。
雍天牧老早察觉到她追着他而来。
今夜再次返回茶棚就是想偷偷了结「天雷帮」众人性命,再将近百具屍身弃於林中深处,白日动手时他已想好这一切,不让血溅当场一是太明目张胆,二是不欲残暴嗜血的那一面被她瞧见。
她追来,他本想使手段点晕她,但最後仍任她尾随。
他忽而欲知,当她亲眼目睹那般真实面貌的他时,将作何感想。
若是她从此惧他、畏他、厌恶他,那之前她承诺喜欢的那些话便成天大谎言,她骗了他,让他不好受了,他就杀掉她……杀掉她,一切归回原点,他没辜负谁,谁也没辜负他。
要杀她很容易,她力气是比寻常姑娘大许多,但抵不过他一根小指,要不动声色取她性命根本易如反掌,他会杀了她,然後……然後……
「原来你还有一群小弟。」
她的唇瓣掀动,叹息般吐出字句,他刚开始像没听懂她说什麽,仅死死盯着她有点圆嘟嘟的唇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