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可以……不可以……」哭声忽远忽近,破碎迷离,他不知那是出自自个儿嘴中,一切全凭本能,因为很痛,太痛太痛,下意识低嚎而出。
「你杀了她……是你……是你下的手……你杀了她!」最後一声骤然暴吼,雍天牧手劲陡沉,掐得对方颈骨格格作响。
命悬一线,气息偏淡,耿彦竟诡异牵唇,艰涩无比地蹭出话来——
「殿下看到了吗?呵呵……呵呵……果然夜灵访梦不是虚言,梦中习术亦非谬论,你……你很好,那位安家姑娘……她、她也是……也是好的,就可惜了……非她不可,拿她来试你……只能如此,只能这般……你是南族夜灵最後的血脉弃,很好...很好...」吐尽胸中气息,颈骨未断便已瘫倒。
雍天牧陡地松手,任其如断线傀儡般倒下。
亦是我的血脉,蒙夜灵不
第十一章 ~蒙夜灵不弃
最後一刻未对耿彦下杀手并非心生怜悯,是内心掀起波澜,令雍天牧瞬间反应不来。
但波澜仅荡了几荡,化成余波。
雍天牧垂首注视倒地不起的那人,心思凝固,直到层层雾气再次围来,将那具暗红锦袍的身躯吞没,他才僵硬地动了动,思绪被无形力量抽拉了一记,试图拨开迷雾——
「元元还等着我……对,得寻到她,她、她不喜欢待在暗处,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总那样明亮……她还等着我,我得带她回家,回家……」
他轻声喃喃,眼神变得空洞,微晃身躯迈出两步,却觉四面八方皆是方向亦皆非方向,而安志媛就藏在这四面八方中,她在哪里?
倘若他真习得通晓旁人心思的强术,那是否能在这场大雾中与她灵犀相通?
又或者,他能否在重重大雾里寻到她的一缕气息,引领他去到她身边?
再次静伫不动,他努力回想适才是如何闯进耿彦的神识中,欲抓住其中窍门。
他一试再试,脑袋中空空如也,毫无头绪,方才那一次犹如瞎猫碰上死耗子,莫名闯进去又莫名被甩出,碰巧而已。
五感大开,亦嗅不到安志媛身上丁点的甜香,更探不到半分气息。
……咱们便来瞧瞧,你若真死,他将何如?
所以她真不在了?
所以才令他感应不到她?
她根本没了气息,倒在某处已然绝命,他不肯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是吗?是吗?狂乱伴随绝望而来,那力量太过强大,宛若巨石从天而降、如狂涛凶猛打来,就见那孤立雾中的身影再难扛住般,双膝骤然跪地。
蓦地,他扬声高喊她的名字,栖息在浓雾深林里的飞禽走兽因他与耿彦的那场打斗受到惊吓,老早都撤光了,此际他一次次唤她,周遭静然一片,彷佛连风亦都止住,任浓雾包裹所有。
雍天牧喊到嗓声嘶哑,从喉中涌出的变成呜咽,他垂首哭得那样伤心,两肩垮下,背脊佝偻,跪坐在那儿像迷失所有方向。
忽地有道影子出现在他面前,透过泪眼,他觑见那双熟悉的云纹黑靴,离他非常之近。
他缓缓抬头,满眼仍旧是泪,却清楚看见「他」伫立跟前。
他仰望,「他」俯视,绝望无助的他在「他」眼中必然可笑无比吧?
雍天牧昏昏然的脑袋中已都浮现「他」会是何种表情,不是鄙视蔑笑便是嘲弄的嘴脸,但……竟都不是。
「他」有些面无表情,沉肩坠肘的立姿似对眼前的一切无感,只专注垂视他。
「我找不到她……怎麽办……怎麽办……」雍天牧呜呜哭泣,意志崩溃,忘记多久不曾再与「他」说话,此时此刻是疯了,对着「他」泪水奔流,哭得像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
「他」惯常般不发一语,突然那双云纹锦靴一转向後,举步而去。
雍天牧无法解释那股牵动,「他」这一动,像一条无形线丝缠将过来,拉扯他起身。他踉跄爬起,脚步刚开始显得凌乱,雾隐山上的深夜白雾夹霜伴雪,饱含水气的冰冷扑面扑身,他的泪似在某瞬间被冰封,在面颊上凝成薄薄的霜。
但雾气再浓再沉,「他」一直在他前方,一直以一种沉稳速度引领他向前」脚步坚定,不曾停顿,不曾回首。
这似乎是一个气温微高的初夏午後。
阳光灿烂,蓝蓝的天空不见云朵,幸得薰风息息,带来午後丝丝凉意,拂得门檐下那串铃兰花造型的风铃叮当脆响。
映入安志媛眼中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家,不是古代小溪村的那座竹篱笆家屋,而是那个让她留下美好童年回忆以及纵容她瞥扭的中二时代的安家。
她出现在自家一楼的冷热饮小店里。
她脑袋瓜晕乎乎的,首先浮现的思绪是——
店里这时应该热闹得很才是,天气变热,加料刨冰、豆花、绿豆沙以及特大杯冰红茶最好卖,应该要有很多顾客上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