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心头朱砂痣——雷恩那
时间:2022-08-05 06:54:11

  「才没有。」李明沁连忙澄清。「是王爷体温一向偏高,这一握便觉妾身指尖偏凉。」
  「那、那本王体温偏高也不能怪我啊,夫人走路一直蹭着我,都快蹭出个一柱擎天、突破底裤了,要不信,夫人来摸摸?看看是不是真硬了。」
  李明沁一开始先是被他「一柱擎天、突破底裤」的说词给怔愣住,被扣住的小手还真真被拉过去一阵探抚,然後就顾不得惊吓了,须知她已然遭他「潜移默化」,此际就没脸没皮仅顾着笑。
  老天……她再次笑倒在男人怀里,揄起粉拳捶人。「你、你都让你别闹……」
  「本王没闹呀。」语气还委委屈屈的。「我就想抱着夫人赶紧回府,让为夫身体力行大大效劳,赶紧让夫人暖和起来。」
  李明沁把脑袋瓜埋在他怀中笑到不行,好一会儿才抬起,眸角都笑出泪光。
  她凝注他几息,那是极其温柔的眸光,让封劲野不由得也跟着静下,听她柔声言语——
  「妾身也想快些回府,但,还得撑过这一场家宴,王爷能陪我吗?」
  下一刻,她得到男人一抹张扬笑意,他挑眉笑问——
  「夫人这是在求本王吗?」
  「嗯,求求你了。」她毫无矜持。
  严峻的男性面庞明显一怔,但很快便恢复寻常,封劲野将宽额抵在妻子秀额上,下意识轻蹭了蹭,带笑低语——
  「如你所求,陪你到底。」
  那一日结束相府家宴,返回昭阳王府的路上,李明沁能感觉得到封劲野心中有事,却也知若开口去问,以他性情应不会对她吐实,还极可能被岔开话题,届时又要被他带偏。
  这一夜果然如他所承诺,他再次令她的身子暖和起来。
  当那块绣满小图的黄绢摊开在榻上,他依着上头那男女纠缠姿态对她如法炮制,有些纠结的角度是那样惊世骇俗,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没有拒绝,好像这般抵死缠绵、回应最真实的情慾涌动,正是她所想所要所需。
  相府家宴後没过几日,她与李宁嫣私下又见了一面。
  此次姊妹二人会晤,是安排在隆山李氏名下的一家首饰铺子,铺头後的雅轩甚是隐密,寻常用来招呼达官贵人,可以任上门的贵客慢慢品茗,边悠闲地挑选珠宝饰品。
  这一日姊妹俩谈至最後,李宁嫣从袖底取出一只小瓶推到李明沁面前桌上。
  李明沁表情微顿,少顷才揭开瓶塞,拿起小瓶在鼻下嗅了嗅。
  「这迷药用药太烈,易伤身,不能用。」李明沁遂把小瓶推回去,沉静道:「昭阳王府里的事,届时我会看着办,若要用药……我自个儿调制。」
  李宁嫣黛眉儿略挑,点点头。「也好。阿沁多年来在清泉谷习得不少技能,能炮制药材、淬链精华什麽的,要兼顾绝佳效用且不伤身,应是难不倒你,只是望阿沁说到做到,你我皆是百年大族隆山李氏的女儿,待得那一日到来,别忘咱们李氏女该为家门所做的。」
  李明沁深吸一 口气,徐慢吐出,自始至终眉眸沉宁。「亦盼临安王与隆山李氏的长辈们守诚信、重然诺,那一日若到来,不动我昭阳王府一草一木一人。」
  李宁嫣微笑允诺。「那是自然。爹与二叔让我来寻你谈,便是想促成此事,保昭阳王府平安,减少不必要的冲突,甚至是伤亡。」
  在李明沁想来,大伯父、二伯父绝不会干没有把握的事,既想将自家大姑爷推上皇位,暗中不知筹谋多久又争取到了多少朝臣和武将们支持,那必然已扭结成一股庞大势力。
  封劲野倘使想当一名仅忠於皇上、忠於大盛的直臣,必不会善罢干休。
  到得那时,绝非几句言语便能排解的局面,冲突避免不掉,死伤尽是我朝将士。
  她如今所作的抉择必然会惹恼封劲野,可能会让他气到想一把掐死她,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就是真死在他手里,她也认了。
  抿抿微涩的唇瓣,李明沁直视着李宁嫣那张娇颜,她语调如咒吟,道——
  「姊姊今日之言,阿沁俱信了,相府、临安王府与我昭阳王府如今有这口头之约,待得那一日到来,有违诺言者,人神共愤,天地同诛。」
  人的记忆是极其古怪的东西。
  曾一直认定、再确实不过的场景与人物,待得回首细思,却记不起原来的样貌,甚至衍生出怀疑。
  李明沁一直试图回想,想着那时在首饰铺子後头的雅轩,当她对着大姊李宁嫣道出最後那几句话时,後者当下作何神态?
  怔愣?
  心虚?
  瞥开眼闪避了吗?
  抑或……笑得坦荡荡?
  一幕幕都是扭曲的镜花水月,她怎麽也想不起来。
  如同她怎麽也记不得为何会如此全心全意相信自身的家族,相信这吞噬人般的百年大族会为了一个口头约定,放弃排除异己这绝好机会,而且这个「异己」还是当朝最能与自身抗衡的人。
  她错了。
  建荣三十七年,夏末秋初,夜半,建荣帝因病驾崩於承元殿。
  帝王龙御归天的悼唁响钟尚未响彻整座帝都,有消息已从宫中递出,一路秘密传递至昭阳王府。
  她心知肚明,宫中秘事能第一时候传进昭阳王府,那李氏的右相府定然也已收到暗桩送达的消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夺嫡之举如满弓箭出,「嗖!」地厉声骤响,射中每一个有心人的胸口。
  她亦是有心人之一。
  为了不让昭阳王府陷入这场风暴,她像个贤慧妻子尽心伺候,半夜不睡,起身替面色沉凝的封劲野整装穿上轻铠甲,并奉上满满一杯醒神茶。
  是她亲手烹煮、亲手送至他嘴边的温茗。
  男人面对她没有丝毫的迟疑,便连手也不抬,以口就杯由着她徐徐喂饮。
  一 口又一 口饮着她手中温茶的同时,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不安分,扬睫对着她眨动,好像试图安抚她,要她别担心别紧张,乖乖在府中等候他归家似的,他那模样又痞又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而她,也很想、很想安抚他。
  当他察觉身体开始不受控地瘫软下来,当那炯目中的光芒瞬间凌厉,她感觉一颗心快要从喉中呕出。
  男人那张俊庞,迷茫涌上,弥漫着不解,骤然间却全数沉淀了。
  一切发生得是那样快,他眉宇间的疑惑散去,瞳底凌厉一转凶狠,一臂已蓦地掐住她的颈项,问声沙嘎又无比痛苦——
  「所以你选好了...早就选好...即使已嫁我为妻,依旧是隆山李氏女,是吗?是吗……」
  她没有挣扎,扣在她咽喉处的五指不知是已失了力气抑或舍不得再使劲,她并不觉得疼痛到无法喘息。
  「没……没事的,会没事的,只要今夜你按兵不动,不进宫不现身,安然度过这一夜,待到天明,宫中大势底定,昭阳王府上下就会都没事,他们允诺我的。」眼眶泛红,心中酸涩,她很难过,很大原因是为了此时他看着她的眼神。
  他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彷佛他极其失望,无比心痛,彷佛她手中正持着利器直直穿透他的胸瞠。
  以往不知这滋味,此际才体悟到他的厌恶能令她背脊凛寒,心慌无尽蔓延,似要将她整个心灵吞噬。
  她陡地抱住他跪倒的身躯,不禁急声求着、哄着——
  「封劲野,允我这一次好吗?什麽也别理会,我扶你到杨上躺着,躺着好好睡上一觉,等明儿一早醒来,你要怎麽恼我、罚我,我都依你,好不好?要我再不回相府,再不理那些人,我也都依你,我们……我跟你回西关,跟你在那儿放羊牧马,跟你一块儿生养孩子,我们相伴到老,好不好?」
  男人像被她话中描述的将来吸引着,恶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嘲弄和悲凉。
  他身躯仍在顽强抵抗药性,上身不住轻晃,目光早已迷离,勾唇低语。「怕是夫人想跟随,本王已回不去西关……呵呵,阿沁……阿沁……」
  他上半身忽地前倾,她圈臂将他搂得更紧。
  「我在这儿,我在呢!」
  大脑袋瓜靠在她肩头上,她听男人低幽幽问——
  「……阿沁是否曾真心待我?」
  她错了,是吗?
  是真错了?
  她做了不该做的事,选择了不该走的路?
  她当真大错特错吗?
  但,错了,却已无法弥补……是这样吗?
  她没能及时回答他的问话,因为昭阳王府暗夜遭袭,四面八方火光骤起,乱声乍兴。
  来者将整座昭阳王府视作敌人的堡垒般,以两千兵力团团围困,强行攻入,步步进逼。
  带兵来袭的主事者不是别人,正是京畿九门大司统,她的二伯父,李惠彦。
 
 
第三章 ~十六少年心
  十二年前——
  建荣二十五年,冬。
  这是盛朝皇帝自三十岁登大宝以来,第一次面临西关战事。
  大盛的西关边城外,隔着一条牧马河与硕纥国相邻,牧马河河面颇宽但水并不深,即使是水源沛然的夏季,牧马河的水位最高也仅及成人腰际,所以两国尽管以牧马河为界,此河却完全阻挡不了硕纥兵时不时越界扰边之举。
  但扰边算不上什麽,大盛的西关军也非吃素的,对方打过来,这边就打回去,大大小小的冲突都快成家常便饭,直到这一年秋末冬初,硕纥集结成军,主力压境直面西关,却有一支三百骑的精锐绕道袭击边城防守力较弱的北路。
  硕纥军的主力原来是障眼法,那三百骑精锐才是劈开大盛西关防线的狠招。
  十六岁的少年郎刚被提拔为百尉长,领着百名西关兵,接了硕纥这一记狠招。
  正是英雄出少年,硕纥的三百骑精锐最终被十六岁少年率领的西关军尽数截杀於边城北路,缴下战马五十三匹、铠甲兵器超过百件。
  军功确实是实打实的,但免不掉的是伤亡,少年百尉长亲自解下十数名战死弟兄的兵牌并收妥後,转移阵地去到临时搭建的伤兵营巡看。
  伤兵营搭在北路碉堡後的小广场边,收容了五十余名伤患,这些兵丁有少年百尉长带领的兵,亦有原本就派驻在西关北路的士兵。
  北路守将在援兵赶到之前便已不幸战死,如今这堪比九品芝麻官的小小百尉长成了此北路营堡最高指挥。
  一路走来,遇上的小兵、老兵皆恭敬退到一旁,垂首行礼,经过昨晚直至今日清晨与敌军的那一场厮杀奋战,少年百尉长的剽悍勇猛足以震慑众人。
  年少又如何?莫欺少年穷啊!
  何况在军中是靠拳头说话,这个名叫封劲野的少年百尉长无疑是拳头很硬的那一款人。
  「拳头。」温雅嗓音中带着一抹小女儿家独有的脆甜,宛若夏风吹拂而过的铃音。
  封劲野胸中陡震,垂目定定注视着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的小姑娘。
  十六岁的他体型较成年人更高大魁梧,面前这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姑娘却是娇娇小小一只,个头与他相比堪称一个天龙一个地虎,他目光平视望着伤兵营中的运作,一时间没留意她的靠近,直到她突然出声。
  眉心揪起,他觉自己想错了,她不是地虎,是……是一朵小花儿。
  今晨当战事终结,清点伤亡之际,伤兵营这儿突然来了一小队人马。
  他们一行人从东边过来,沿途一边义诊一边往山野间寻药,说是在临近屯堡行医时听闻西关边城有难,此番赶来是为医者之心、尽棉薄之力。
  绝对是医者仁心,但绝非棉薄之力。
  须知西关北路的随军大夫仅一位,此刻伤兵太多,且多是需要紧急止血的战伤,忙到这位军医老大夫都想伏地大哭。
  如今天降神兵般赶来一队义诊人手,众士兵包含为首的封劲野在内,毫无异议便接受这些民间百姓插手伤兵营事务。
  这一行共七人,三女四男,为首的是一位年近耳顺的老妇,中等身形,弯弯的眉眼,面上似乎-直挂着浅笑,四名男子年岁介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岁间,较年轻的两个应是护卫兼马夫的身分,当同行其他人忙着救治伤兵时,他俩能帮的忙有限,却是亦步亦趋守在老妇周边,听从吩咐。
  至於余下的两男两女,在封劲野看来很显然是跟随老妇习医的弟子,止血裹伤的手法俐落之至且独树一格,即便是年纪最小的女徒儿动作起来亦熟练无比,面对需缝合的伤口也能稳妥处理。
  封劲野後脑杓那一道口子便是小姑娘给缝合的。
  相较於那些遭敌军弯刀斩臂断腿的重伤患者,封劲野这一场血战拚搏下来所受的外伤根本算不上什麽,最严重的伤口也就耳後的一道箭伤,硕纥军的这一道暗箭将他的头盔射落,箭簇锐利的边缘亦重重划过他的後脑杓,翻出头皮内的血肉。
  「好险军爷躲过,没伤着头骨,仅是皮裂肉翻。」
  他盘坐在地让她缝合时小姑娘言语温和,触碰他脑杓的手指很轻很稳,一点也不害怕见血。
  他从未见过如她这样的小姑娘。
  嗯……咳咳,他的意思是,自己当然见过很多小姑娘,但没有谁有她如此雪白的肤色,脸肤白里透红,清润健康。
  也没有谁有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拢着淡淡笑意,闪亮如星。
  更没有谁有她那样好闻的身香,混着不知名的花香、草香和药香,女儿家的气息柔柔软软的却绝非弱不禁风之感。
  应该要娇养於闺中才是,这样的小姑娘怎会出现在这危险且荒凉的边城?
  他自然未将内心话问出,一时间几乎出不得声音。
  当小姑娘欲与他闲聊般开口温语,他仅低低哼了声,暗暗吞咽唾沫,都不知人家何时已将那道血口处理完毕。
  老实说,他完全感觉不到伤口缝合时的疼痛,只觉被她碰触的那块头皮热烘烘的,整个脑子也跟着发热。
  她长得真好看。
  是他见过的小姑娘中……噢,不,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长得最好看的。
  他不知自己究竟怎麽了,胸中蠢蠢欲动,目光想追随着她。
  但她再如何好看,他也不能放纵着一直盯住她看,那定然会吓到她,因他生得太魁梧粗猎,眼神也太过凌厉。
  还有,也别同她多说话,他的嗓声如今像公鸭嘎嘎叫般难听得紧,他自身听着都觉刺耳难受,还是别招惹她了,所以一确定缝好并包紮完伤口後他调头就走,连声道谢也省掉,头也不回走开。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