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姐叹了口气。“闹矛盾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关系好,打个电话问问吧。”
温淑挂了电话,对着熟悉的电话拨了过去,可电话响了几声却迟迟未接通。
而电话另一头此时正爆发着一阵争吵。
“你翅膀硬了是吗?也不想想你从穷的叮当响到现在当□□星是谁帮你的!”
“还学会背着我接歌了,说了你不适合国风类,你又不是没试过,是觉得自己粉丝掉不够吗!”
“...”
说话的女人看起来四十来岁,尽管化着精致的妆,但还是掩不了岁月的痕迹,她满脸涨得通红似乎被气急了,眼角还泛了点泪花,可能是正在训人的缘故,看起来有点刻薄。
而在她面前乖乖坐着的人微微垂着头,头发有些长,扎了条小辫子在脖颈后方,身上穿着的衬衫是某高奢品牌当季的私人订制。
尽管是在被训,但他眉目淡淡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修长的手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屏幕。
温大小姐:“你还好吗?”
看到屏幕忽然亮起,被训的男人这才弯了弯唇,丝毫不理会前方站着还在指责他的女人,慢条斯理地打字回信息:“我没事,就是唱不了了,我跟人说了换你上。”
温淑:“咋回事啊?鹿小少爷。”
看到熟悉的称呼调侃的语气,这位紧抿着唇的男子这才泄了几分笑意,他关了手机抬头看向说话的女人,这才缓缓回了一句:“说够了吗?”
碎碎念的女人在对方那漠然看过来的一眼中像是被卡住了喉咙,想说的话停顿了一秒再也没说出来。
“说够了就出去,待会有人要来了,别在这丢人。”男子慢悠悠起身,擦了擦桌子上方才对方用力掷杯而抖落出来的茶水,双手用力一捏将纸杯丢进了垃圾桶。
女人呆愣了两秒,只觉得自己脖子像是那被捏扁的纸杯一般,一股凉飕飕的感觉窜上头皮,但也就这两秒,再看人世,对方又恢复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她肩膀抖了抖,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故而又拉大了腔:“鹿景,你最好是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带你进圈的,你有现在的成就...”
“我鹿景有现在的成就难道不是因为我唱得好吗?”
鹿景轻笑了声,转过头安静地看着女人,打断了她即将说出来的难堪话语。
“我想,林女士还是最好想一想,到底是我离了你不行,还是你离了我不行?”
林女士哽住,一时有些惊诧平时好拿捏的软柿子怎么突然强硬了起来。
不过鹿景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给她开了房间的门,赶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女士长哼一声,虚张声势:“你等着看吧,退圈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那么多粉丝,你以为想退圈就退圈吗,你可别忘了,你和公司还有好几年的合同。”
“要是退圈,先把钱赔了吧!”林女士放下狠话,气愤地摔门离去。
“哐——”的一声,保险门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人头皮发麻,蹲在角落里为了降低存在感的助理这才走了出来,颇为担忧地看了眼鹿景:“鹿哥......”
“没事,也不早啦,你先回家。”鹿景朝他笑笑,不太在意地低头打开了手机回消息——
“也不是临时起意,就是家里有个矿要回去继承。”
“噗。”温淑看着短信直接笑出了声,打字回他,“怎么,你爸催你回家了?”
“是啊,前阵子我哥孩子一岁,我好不容易回一次家,被念了一天。”鹿景笑笑,放松地躺在了沙发上,“最近怎么没消息?”
温淑:“我在深山拍戏呢,这不聊天都给您用的短信,牌面啊鹿小少爷。”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调侃之意,鹿景紧绷的心情好了许多,随手点开充值界面给对方冲了个话费,调侃回去:“来,鹿少爷给您冲个钱,想怎么花怎么花。”
“哎,你这经纪人不打算换个?真退圈啊。”温淑看着手机提示到账的话费,方才输掉的钱都觉得没那么肉疼了。
“退圈是真的,打算转幕后。”鹿景道,“你呢,真打算演员走到黑啊,你这嗓子不唱歌,多浪费。”
突然再次提及这个话题,温淑一时没回。
酒店房间里此刻空空荡荡的,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牌还没收拾,撕碎的纸条零散地落在地上。
因为地方偏僻的原因,这家酒店有些落魄,附近也就这一家能住的酒店,服务员态度十分不好一副要住不住的样子,更别说饭菜也难以下咽。
天花板泛黄,窗台上到处都是灰,酒店的床单看上去是白的,仔细一看又处处不干净,她皮肤有些敏感,这才住了半个月就起了一些红疹。
可当演员就是这样。
不仅仅要因为角色牺牲很多,还要面临很多外在因素。
拍飞鸟的时候,有一出游泳池的戏,那会其实正临冬天,但戏里的月份是在盛夏,主角团们一群人去体育馆玩,而温淑饰演的女主不慎踩空跌落水中。
那天还下了场小雪,午后放了晴,气温却格外的冷,因为是小制作,导演不知道往哪找的体育馆,水冷冰冰的,也因此状态不好,一条水下的戏反反复复拍了四五次。
说来也是巧,那天鹿景想给她个惊喜,偷偷摸摸来探班,谁知道来了却发现温淑裹着个羽绒服,脸色绯红,再一模额头,烫死个人,赶紧喊导演停了戏送去了医院。
也是那天,鹿景问她:“当歌手我直接给你铺路,为什么想不开去当演员呢?”
“再说吧。”温淑从回忆里抽身,慢吞吞打字回他,“拍完长夜再说。”
屏幕这头的鹿景翻了个身,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和有鱼合同是不是快到期了,到时候来我公司呗?”
“可以呀。”温淑这回应得快,“林芬要是知道你那公司就是你开的,这不得气死?她是不是用赔偿金威胁你了?”
“确实。”鹿景笑笑,“感觉她变了很多,可能也是我看错了吧。”
温淑嗯了声,哪怕对方此时也听不见,她又回:“你都帮她这么多年了,早还清了,你不要想太多啦。”
没等对方回答,她又补充:“有些人就是这样,因为你太过宽容,所以越来越得寸进尺,这些年她靠着你吸了多少血啊,你看谁见了你们不说一句她太过分了。”
“是啊。”鹿景感叹。
“所以呀,别太觉得对不起她。”温淑道,“你看起来太容易被欺负了。”
鹿景不置可否,换话题道:“你这戏什么时候拍完?”
温淑:“下个月底估计就拍完了,还有十来天回横店补拍其他的。”
鹿景:“行,到时候我喊上朋友,咱们出来玩,多久不见你了。”
“成。”温淑应得爽快,“我跟有鱼的合同今年年底到期,还好长夜是年底后上,不然万一火了我估计公司不太乐意放人了。”
对方嘻嘻哈哈,和她说话莫名就是愉快些。
鹿景笑笑:“没事,鹿某就算是付双倍也要把您捞过来。”
“哦了。”温淑回,“我想把毛姐带过来。”
“你决定就好。”鹿景说,转而又八卦,“你最近跟他相处得怎么样?”
相处得......怎么样?
温淑手一顿,指间停留在虚拟键盘上一时没回话。
她和鹿景关系好,这些事或多或少对方也知道,她和周文律的事,鹿景算是圈子里为数不多知道的人。
当初还调侃她为了个男人都不唱歌了。
其实哪里是为了周文律才不唱歌的呢?
温淑叹了口气,眉目低敛,手机的光映射在脸上,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明暗交接。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周狗现在想跟我复合。”
周狗是她和鹿景之间对周文律的称谓。
他们分手后没多久,温淑为情所困喊上了鹿景去喝酒,几人喝得烂醉,在江边痛骂周文律,鹿景一路见他们分分合合,至此对周文律的称呼也从周导变成了周狗。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屏幕再次亮起来,鹿景的消息呈现在眼前——
“那你呢,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第23章
在Y省拍戏的日子渐入尾声, 最后这天下午周文律给剧组放了个假。
片场附近虽然偏僻,但山水如画,正是因为这个, 周文律将景取在了这里。
这日恰逢重阳节。
也不知道陈嘉一从哪弄来一小筐山茱萸, 红彤彤的,小小的,众人围着凑过来抓了几粒。
张导拍了拍肚子,笑嘻嘻的:“小陈,你这哪摘的?”
陈嘉一正低头挑着, 闻言也没抬头:“一个老婆婆给的。”
众人笑开, 也不知道谁来了句:“陈嘉一这走哪都吃得开啊,人见人爱了属实是。”
陈嘉一从人群里侧开身, 手上还捂着一小捧山茱萸粒,他带着笑, 目光落在人群外正和小夏打闹的温淑身上。
“小师姐!”陈嘉一大喊一声, 朝她走过去。
温淑顺着声音回过头,就看到陈嘉一已经站到了她身侧,双手捧着山茱萸递到她面前。
他眼睛亮亮的, 像是自己曾经养过的金毛犬,乖巧地蹲在自己面前。
“我特意挑出来的, 应该没那么酸, 小师姐尝一点吗?”陈嘉一又往前递了递, 眼里尽是期待。
温淑盛情难却, 在一干人八卦的目光里抓了几粒放到了嘴里。
其实有点酸, 温淑嗜甜, 温淑吧唧了一口, 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还行。”
陈嘉一笑意泛开在嘴角, 自己拧了两粒扔到嘴里,刚嚼一口,酸得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呸。”他吐出来,将山茱萸扔到了垃圾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这个是酸的。”
“小师姐你应该吐掉的,”陈嘉一变魔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酸奶,“涮涮口。”
小夏在一旁乐不可支,科普道:“山茱萸本就是酸的啊。”
温淑笑笑没说话,目光越过人群,没找到周文律所在。
一群人吵吵闹闹,说这边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正是游玩的好时机。
从山边到小镇,还需接近半小时车程。
温淑不会开车,被一群人有意无意地往陈嘉一车边赶。
陈嘉一许是看出了她的尴尬,开着玩笑道:“今天必须让小师姐见一下我的车技,我可是专业的赛车手。”
他打开手机相册,朝众人炫耀:“s城赛车小王子正是在下。”
温淑笑了下,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前方的周文律,对方皱着眉,半撑着靠在车上,手里还夹了支烟。
鬼使神差地,她拉着小夏上了陈嘉一的车。
目光如炬,她背着身,忽视掉那一股灼热的注视感。
山路崎岖。
一群人到小镇上时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周文律领着头,张导东张西望,似乎对这儿的风土人情感兴趣。
陈嘉一背了相机出来,真是不知道他怎么出来拍个戏还带工具的,走在最后面给大家拍照。
小夏凑过头悄悄跟她八卦:“小温姐,陈嘉一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温淑没好气地拍开她的头,恶狠狠警告:“话可别乱说。”
“唉,”小夏了悟,“我懂我懂。”
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街道上的小贩并不多,众人逛了圈,在街尾处终于找到了一家饭店。
周文律看了眼四周,破败而惫懒的氛围,人们坐在摇椅上看着他们,像是鲜少见这样光鲜亮丽的人,小孩们躲在门内,眼睛一闪一闪的。
破石子路,铺在黄沙上,可能是前阵子下了几天雨的缘故,黏糊糊的,一脚踩下去能凹陷几分。
和江川其实有点像。
他莫名便想起了还在长礼读书的时候,乘坐破旧的大巴车,长长辗过川江大桥,便从一处繁华载入颓败,车身在蜿蜒曲折的石子路上颠簸,黄沙漫天,车窗灰扑扑的,如果有一阵风吹来,兴许还能看到被卷在半空中的垃圾塑料纸。
那时他便想,也不知道温淑会不会晕车,会不会介意来见一见他长大的地方。
可惜后来他将江川拍进《无声》里,也没能带温淑亲眼来看一看。
周文律回过头看了一眼和小夏有说有笑的人,她站在人群中间,甘棠含笑挽着她的手,后面还跟了个小追求者在那拍照,就连林学长这样淡漠的人都站在她那边。
好像一直就是这样,一直是人群里的最闪亮的存在。
周文律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手,率先迈进了饭店。
“吃什么呢朋友们?”饭店老板从手机里抬起头,说话带着一股子方言,“要吃什么看牌子噻。”
他指了指头顶上的牌子,那是一个小黑板,像是学校里淘汰后被割下来的一块,坑坑洼洼的,用红漆写了几个菜名,后面歪歪扭扭跟了价格。
“随便吃点什么吧。”反正明天回去了。”张导笑笑,他转过头招呼人坐下,“老板,你把你这特色菜都上一份咯!”
老板嗳的应了,朝后厨喊了声。
“他说的什么呀,这方言我都听不懂。”小夏吐了吐舌头。
“应该是,老婆来人了,做点好吃的。”周文律淡淡补充,将桌上的开水壶晃了下,取开盖子,自己倒了杯水。
他就坐在温淑另一侧,两人隔得近,温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松木香。
就像是在深山里不小心沾惹到了几枝松针上的露水,因而被染指带上一丝清冽。
“周导可真厉害。”小夏道。
甘棠笑了下,用开水涮了遍碗筷,这才补充解释:“这地方周导可是来过的,无声里有几个片段是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