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景起身放了吉他,语气歉然:“我的。”
他拍了拍衣摆,跳下了座椅往前走推开了门,边走边说:“你要不饿我就先送周导去吃饭了,晚点咱们再谈论下?”
“一起呗,晚点我也该回去了。”温淑对着曲子拍了张照,随意般回道。
老街附近没什么吃的,鹿景对这一片熟,找了家三千米外的餐馆先定了位置。
光线已经没那么灼热,温淑戴了口罩在门口等着,周文律开车停在她面前。
副驾驶的门开了一半,对方的目光落在前方压根没看她,温淑犹豫了一下,手落在了后车厢的把手上,同时鹿景却摇下了后座的车窗趴在上头喊她:“快上车了。”
被突然出现的鹿景怼脸,温淑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再看两人都看着她。
上就上呗,她怕什么。
温淑迈前一步,弯腰坐在了副驾驶上。
周文律小幅度弯了弯唇,转过头看向了前面的路。
鹿景无声地笑了下,低下头给温淑发消息:“啧,你还说顺其自然,我怎么看怎么都是一股即将旧情复燃的气息。”
“滚。”温淑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不是说回来请我喝酒?还有你女朋友呢?”
“明天呗。”鹿景回,“主要昨天刚好改了下曲子,就喊你来试试了。”
“你要不跟音乐过一辈子吧。”温淑无语。
鹿景乐不可支,笑出了声,却没再回她了,反倒是抬起了头,大声询问:“周导,明天出来喝酒不?”
第25章
温淑长到现在, 要说有什么特别合不来的人,赵子枫那种单纯恶心人的不算外,还有一个自小就会被拿来对比的“青梅”存在。
她学跳舞, “青梅”也学跳舞, 她弹钢琴的时候,“青梅”就在隔壁琴房调弦,她和霍昭一起上学放学时,“青梅”也像个尾巴一样跟在身后。
乃至后来读高中时,评选个校花, 对方也压她一头。
还好读大学后对方出国了, 两人再也不用拿来进行对比。
于是温淑实实在在没想到,这个“青梅”成了鹿景的女朋友。
“惊喜不惊喜, 意外不意外。”江轻笑嘻嘻地站在温淑面前,炫耀似的扬了扬她牵着鹿景的手。
温淑沉默了。
鹿景笑得花枝招展, 解释道:“她非得保密, 说你肯定猜不到我女朋友是谁。”
确实,这俩还能凑到一起的,她都惊呆了。
温淑皮笑肉不笑:“你俩咋认识的?”
周文律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还没来, 酒吧包间里此刻就他们三个人,温淑坐在两人对面, 对面甜甜腻歪在一起的模样格外刺眼。
“说出来你可以能不信, 他是我大舅的二姑的侄女的外甥。”江轻笑嘻嘻, 端着面前的酒杯抿了口。
温淑懒得听她胡诌, 直当当地翻了个白眼, 直接吐槽:“那可真有你的, 江哭包。”
两人虽然不太合得来, 但其实要说关系多差倒也没有。
江市就那么点大, 人情关系往来江家和温家也有不少联系,所以长辈父母总喜欢拿来对比。温淑性格有些争强好胜,自小便死咬着牙努力,成绩和音乐方面一直要强过江轻一些,至于霍昭么,温淑家和霍昭家隔得自然关系更好一点,大概是好胜心作祟,江轻那会还放狠话说要抢走霍昭。
小时候的玩笑话罢了。
江轻性格柔弱些,身体素质也不太好,从小多灾多难,大小病不断,成绩差了些,所以高中擦着分数线才进了长礼,据说为此还哭了好几天。
那会温淑便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哭包。
久违的称呼,江轻倒不生气,反而笑吟吟道:“那也比你强,追认追了这么多年还没抱上。”
“......”
温淑沉默了,杀人般的目光朝着鹿景就瞪了过去。
她位置坐在左侧,右侧是鹿景和江轻,他们俩过去不远便是包间的门。
好巧不巧,江轻这话刚落音,包间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周文律就这样出现在几人面前。
“......”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要不先跟这两人绝交了吧?
不是,我为什么会跟这两人做朋友的?
温淑内心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面上却丝毫不显,只遮掩性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大喝了一口。
包间灯光此时正切换到了湛蓝色,周文律踩着碎光走进,眼里泄出几分笑意。
但他没说话,只安静地坐到了离温淑不远的地方。
“咳咳。”鹿景虚虚咳了两声,试图挽救这一段友谊,“我之前被私生粉跟到酒店差点失身,都是我女朋友见义勇为救了我,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温淑不明所以,她和江轻的联系从高中以后就断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对她的信息断层太久,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鹿景这一句“见义勇为”。
江轻娇嗔地撞了一下鹿景,这会也没了调侃温淑的意识,解释道:“我学法律的,那会出差刚好住那个酒店。”
温淑哦了声,没再接话。
包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周文律低垂着头在玩手机,屏幕的微光映射到脸上。
他今日没戴眼镜,穿着咖啡色的长风衣。
文质彬彬得就像个旧时代的读书人,一眼看过去皆是沉默的沧桑与通透感。
温淑又抿了口酒,也不知道鹿景点的什么酒,带着一点辛辣却又有些酸涩,入口回味又能尝出一些甜味。
有些像桑葚干的味道,又像年代并不久远的葡萄酒。
她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鹿景一心在女朋友身上,没注意到温淑已经不知不觉喝了大半杯。
他按了下铃,站起来道:“本来我还喊了几个朋友,但他们好像都有事来不了了。”
“咱们几个也是老熟人了,我就说说吧,从今天起我退圈啦。”他举起酒杯,先自己喝了一大半,又继续说,“恭喜我回家继承家业!”
他说这话时语调似乎格外欣喜,包间灯光昏暗,温淑抬眸看了一眼站着的人,心里还是暗自叹了口气。
要一个喜欢音乐的人放弃音乐,会有多轻松呢?
鹿景故作轻松的姿态但落入温淑眼里有点格外不是滋味。
现在的华语乐坛流行音乐逐渐走向下坡路,近几年又掀起复古风潮,作为流行音乐代言人的鹿景早就想试试新的风格,奈何他那个经纪人吧......真是一言难尽。
抛开这个因素不谈,鹿景当年为了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家里闹翻,一分钱没有跑出来参加选秀,从歌唱节目里杀出重围,如今却因为种种却要在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放弃。
哪有他嘴里说的这么释怀。
触景生情,温淑很难不将自己带入进去。
她当初和有鱼签合同的时候,其实是有提过自己准备以唱歌出道的。
毕竟她作为鹿景新歌mv女主角,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如果有鱼当初好好给她铺一条路,她也许会是另一个鹿景。
可惜的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当初来签约她的那个管理员一口答应一定会让她唱歌的,哄骗要让她签十年的约,虽然那会她不太懂,但还是将年份压到了五年,只是终究涉世未深,因为不想被潜规则得罪了当时的经纪人不说,压根就没机会让她出头。
直到毛姐接手,让她先演一部偶像剧试试。
那时她没演技没资源没人气,毛姐给她争取到了一个网剧的不知道女多少号,纯粹当了个花瓶演完了整部剧。
于是在剧播出后挨了不少骂,什么“没演技”、“花瓶”、“恶毒女配”......等等词汇安在了她头上。
为了争那口气,毛姐给温淑请了不少专业老师,好在她还算有天分,尽管不算正式的科班毕业,演技终于也能堪堪在一众小花里熬出了头。
如果时间能重来就好了。
温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脑子已经略微有些不清醒了。
鹿景一连干了两杯,情绪上头:“希望温大小姐,以后如果不演戏了,还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比如,重新回到歌唱的舞台上。”他眼眸里盛满了霓虹灯光,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希冀,“你天生就该是吃这碗饭的。”
“好了,别夏矫情了。”江轻一把将他拉落沙发,拍了下他脑袋,“才两杯就嘴瓢了?”
鹿景被她一巴掌拍清醒了不少,喝了口凉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他心虚地看向温淑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面前的茶几上的酒瓶已经空落落的可见瓶底。
糟了。
鹿景扶额。
江轻不明所以,看自己男朋友这反应懵懂猜到了两分,压低了声问:“你这酒度数......?”
鹿景嘴唇叭叭了两下,没说话,却向温淑那块抬了抬下巴。
只见开始还坐着能怼人的人此时眼神已经有些迷离,手下意识地揉着太阳穴,俨然一副醉酒的姿态。
这回轮到江轻沉默了。
随即她幸灾乐祸道:“温绒绒可不怎么能喝酒的,别看她喝的时候比谁都欢快,结果三杯就倒。”
这话说完,鹿景也沉默了。
毕竟他可是见识过温淑那酒品的,喝醉了又哭又闹的,可不怎么好看。
一时,两人隐隐切切的目光,投向了坐在角落的周文律身上。
周文律挑了挑眉,缄口不言。
“咳。”鹿景喝了口水,故作姿态,“周狗,给你一个挽回我姐们心意的机会。”
“嗯?”周文律尾调上扬,目光落在温淑身上,也没计较某些人已经连周导都不叫了。
“你看吧,我这,陪女朋友。”鹿景道,“温淑她吧,就,喝醉了,是不是得......你送她回去一下?”
周文律轻笑了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鹿景。
他没接话,包间里一时沉默下来。
江轻推了一下鹿景,小声道:“你喊周狗了,鹿景你是猪吗!”
鹿景眼睛眨了两下,长啊了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鹿景又再看一眼温淑,心一横,“我直说了吧,我就是受不了你俩这别扭性格了,想着喊你们出来谈谈心。”
结果话没说到,先喝酒去了。
江轻忍不住也翻了个白眼,对自己男朋友这除了音乐外做事太过含糊的性格也是有些无语。
周文律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站起身弯腰推了推温淑。
“别推我!”温淑大叫,怒气冲冲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
她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自己浑身有些热。
温淑努力睁开眼,辨识了一下面前的人:“周狗?你来干嘛?”
“......”周文律低低笑出声,也不生气,道,“送你回家。”
“滥好心,我才不要你。”温淑拍开他的手,似乎觉得不解气,又骂道“渣男!”
鹿景&江轻:“......”
温淑,好自为之吧你。
“嗯。”周文律应了,弯腰去搂温淑。
对方似乎是挣扎了两下,但周文律毕竟力气大,根本挣脱不开。
温淑不高兴地打了两拳,也就放弃了挣扎,眼神惺忪:“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家,我们都分手了!”
“分手了。”温淑嘟囔,只觉得自己鼻头有些发酸,此时格外委屈,“你都,让别人接我的电话。”
周文律皱了皱眉,似乎没明白她这话,扶住温淑往外走,小声询问:“什么接你电话?”
“哼,渣男。”温淑傲娇地扭过头,并不回答。
周文律笑了声,又嗯了声,附和:“嗯,我是渣男。”
温淑仰头看他,周文律目光沉沉,像是一汪古井毫无波澜,就像她无论怎么努力,好像都无法侵染他半分情绪。
她突然就不高兴起来,手指抚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出了酒吧有点冷,周文律将人搂紧,小心扶着她往车边走。
他一边搂着她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垫着头将她塞了进去,又给她系好安全带,这才自己坐到了另一侧座位上。
身上有根带子束缚着,温淑扭了两下觉得很不舒服。
她转过头去瞪周文律,语气恶劣:“我们都分手了,我不该坐副驾驶。”
温淑作势要去解安全带,周文律无奈地笑了下,凑过身来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车里开了空调,可温淑手却冰凉凉的。
周文律微微垂头,低叹了口气给她捂住,似乎有些委屈:“我没有同意。”
他描摩着温淑掌心的纹路,一如过往里许多个寒冷的冬日般。
温淑眨了眨眼,周文律的领带晃晃悠悠在她面前,她作势直接抓住了领带往前拽了一下。
两人额头相抵,目光交汇。
温淑目光盈盈,在那一汪古井里看见了自己。
车停在长街末尾,这儿静悄悄地,温淑只觉得脑子里闹哄哄的,鬼使神差地她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
第26章
温淑觉得车里的空调似乎开得有些高了。
她今天其实没穿多少, 为了方便穿的牛仔,外面搭了件假两件毛衣。
上海气温这几日骤降,出门的时候她甚至有些犹豫过要不要再穿件外套。
而此刻, 他们两人额间相抵, 呼吸交错,暧昧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逼仄的车厢。
她手上还扯着周文律的领带,昭显这目前这一切都是由她所为。
目光如水,温淑温吞地眨了眨眼,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忽然清明了一瞬。
“你要亲我吗?”
轻轻地, 带着点朦胧的醉意, 周文律听见温淑这么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