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摇摇头,声音惋叹,“你这样的美人,天天打啊杀啊的挂在嘴边,未免活的太过辛苦。”
朱痕垂眸,掩住眼底的苦涩,“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
“归尘,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何在,但是就算拼上这条性命,我也绝不会让你得逞。”她无视他的揶揄,冷冷道。
如今这样子,倒是和以前在幽澜教虚张声势和他谈判的模样重合了几分。归尘轻轻挑眉,一双长眸仍是很专注,“是吗?”
朱痕锁链一挥,已是先发制人向他袭去,归尘扬起折扇,轻飘飘格挡去,空中随即划开一道凌厉的气流,他闪身来到她身后,突然问道,“为何这么拼命?你为了谁?”
朱痕愣了一下,手上动作却是丝毫没有迟疑,又快又准。两人一个锁链一个扇子,一个进攻一个格挡,倒也打的有来有回。
归尘并没有和她动手的打算,一举一动似在调情似的让招,朱痕的每一次进攻,都被他轻飘飘的格挡了去,他并没有拉开与她的距离,反而贴的越来越近。
他停下来,手指拂过她锁骨处妍丽的一抹印记,心情极好地呵了一声,锁链一瞬间缠绕而上,而他似乎不为所动,折扇在手中仿佛有了凌厉的生命力,挥动几下便将锁链打的分散开来。
他又一次凑近她,长身遮挡住月光,贴着她的耳廓,一字一句道,“你跟我走罢?”
朱痕愣了一愣,没想到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男人还能狎玩她,当下柳眉一竖,“你做梦!”
“你对我到底下了什么妖术?”这道纹身一样的印记怎么弄也弄不掉,还偶尔发着灼烫的触感,尤其是每次当归尘靠近她的时候更甚,朱痕虽为杀手,但对这样的东西一无所知。
“妖术?”归尘对这个形容逗笑了,“不要担心,这只是一个印记而已,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朱痕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夜他能突破重重护卫,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这个男人,竟把她当做了牲畜!
朱痕只觉怒火中烧。
“跟不跟我走啊?”归尘又问一遍,“过了今夜,你的陛下可能就不在了,你是他的死士,到时候肯定是和他一个下场,不过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就这般香消玉殒。”
在今夜行动之前特地找她一趟,已是他对她最大的仁慈。
朱痕咬牙,“你果然!”
“归尘,你敢行刺当今皇帝!我绝不会让你得手的,就算拼上我的命。”
归尘看着她的眼睛,“你很在意他?”
“我是陛下的暗卫,誓死守护陛下,就是我的职责,倒是你,幽澜教的存亡就在你的一念之间,归尘,你可要想清楚了。
归尘突然冷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那个令你伤心的人,是皇帝吗?”
朱痕没有回答,但霎时间雪白的面色却给了他答案。归尘冷呵一声,“还真是深情似海,不过——”他话锋一转,神色突然冷了下来,挥袖化防守为攻击,力道比刚刚猛烈了数倍。
“我就算要那皇帝小儿的性命,你能够奈我何?”
朱痕灵活翻身,顺着强势的气流落回地面,四肢百骸都被震得微微发麻。
“我说过,下次再见面,我会一刀一刀把你切成片,你既然在此见过了我,我必不能再留你,”归尘立在空中,目光寂寂地睨着她,不久后,又慢慢勾出一抹笑。
“不过现在,本教主改主意了。”
他凌厉一个闪身,瞬间又逼到朱痕身边,单手扣住她纤细的脖子,将她的目光贴近自己。
“你既然这么想为那皇帝小儿献出生命,不妨把它给了我,如何?”
。
陵园内。
密密麻麻的打杀声响彻陵园,犹如擂鼓。
侍卫们纷纷奋起防御,横尸血流成河,敌人们被切断了头颅,手臂断肢纷纷掉落在地,然而他们痉挛一会,片刻后又匍匐着挣扎起身。
原来,敌人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具具没有生命的药人。
他们没有痛觉,即使被刀刮剑剜,只要一息尚存,还是很快会挣扎起身攻击,过了大半刻,侍卫们已是被耗的精疲力尽,而药人永不疲倦,他们颤栗着,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将一个个惊恐的活人变成他们口中的美餐,这种诡异而又陌生的物种让侍卫们渐渐惊恐万状,溃不成军。
归尘依托着药人打前锋,就这样驾轻就熟地进了陵园,他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找堇容,而是尾随着两道身影悄悄跟踪了许久。
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堇色,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拉着茱萸一路前行,灵巧地躲避开两方的势力后,走投无路下又独辟蹊径从室内穿梭层层木门直奔地库而去,整个过程还算是头脑冷静临危不乱。
看着这情景,归尘的心情变得非常好,他很享受猎物在发现希望后被重新拉回地狱的快感。待两人马上要接近地库入口的那一刻,他终于施施然出现,一记折扇将堇色敲晕了过去。
待到堇色醒过来时,便是身处一间幽闭的空间。
她从冰冷的地面慢慢坐起身,痛苦地捂住脑袋,头痛欲裂。
这似乎是一间废弃的密室,“你醒了。”归尘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她骤然忆起最后晕倒前看见的那一张笑吟吟的脸。
就是这个白衣男子把自己打晕并带到了这里!
“你就是长公主堇色?”归尘闲闲开口,“倒是比我预计的时间醒的早了一点。”
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睛是在看着她没错,可是笑意却未达眼底,透着一层朦胧的虚假,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感情、杀人如麻。
“你是谁?为何将我带到这里?”堇色试探开口,声音有些发紧。
这绝非是个善类。
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是要杀了她吗?
“对,你马上就要死了。”归尘就像是会读心一般,缓缓道,“有人让我杀了你。”
堇色面色一白。
“我本想刚才就地解决了你,但好歹你是一国公主,还是让你找个体面点的地方死掉为好,你说是不是?”
堇色指甲死死掐住手心,强制镇定道,“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不亏是奉天的公主,死到临头了,倒还是面不改色。”归尘笑了笑,语气带了抹欣赏的意味,“不过见到我的人,都已经是死人了,所以告诉你也无妨。”
归尘阖上折扇,放在手心点了点,“虽然我不明白像你这样没有丝毫武功的人,有什么值得让我亲自杀的,但我希望在解决掉你之前,长公主还能给我带来一点惊喜,那就再好不过了。”
“是谁让你杀我的?”
“唔,这个嘛……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
堇色缓缓地环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极度密闭的密室,四周全是严丝合缝的石板,两人处在昏暗之中,连空气都仿佛透着丝铁锈般的味道。
“不用看了,除非外面有人进来,否则根本就出不去,长公主,你是逃不出去的。”
虽逃不出去,但能拖延一分是一分,说不定会撑到有人来救自己的那一刻。堇色心如擂鼓,看着眼前这个捉摸不定的男人,质问道,“我跟你有什么仇,你非得要取我的性命?”
归尘擒了抹笑,怎能听不出她是在拖延时间,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你我无仇。”
对于到手的猎物,他是有着掌控性的信心的,任是再怎么搞小动作,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你为何要杀我?”
“我说了,有人要取你的性命,我只不过是替人办事的。”
“是谁?”
话题又被转了回来,归尘摇摇头,“我说了,这个不能告诉你。”
“是锦妃吗?”
归尘抬睫看她。
“是她,对不对?”堇色定定看他,从他的反应里猜到了七八分。
“你不是中原人。”她看着归尘,又道。
“哦?”归尘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你的身上有淡淡的蛇提花的味道,这种花只在巴蜀之地才有,香味浓郁持久,沾衣数月不息,你的肤色是终年不见天日的苍白,而巴蜀之地常年云雾缭绕少见阳光,你的语言、你的肢体动作,虽隐藏的很完美,但细细观察都与中原之人有所不同,所以,你不是中原人,你来自于巴蜀。”
归尘若有所思地看着堇色,随即笑了。
“我好像知道,小妹为什么非要治你于死地了。”
第71章
“小妹?”堇色错愕, “你和锦妃是什么关系?”
她的面容平和无恙,另一只手则紧紧地藏在背后,在向袖间试探。
“我是她的阿兄, ”归尘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等过了今夜, 我会带她离开奉天。”
而她,则会永远地留在这间密室里。
今夜?堇色心中一沉, “你们今夜要准备做什么?”
直觉里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她浑身一震,看着缓缓走近的归尘,瞳孔紧缩。
“你不需要知道。”
归尘摇摇扇子, 一派意兴阑珊, “虽然我喜欢美丽又聪明的女子,但很可惜, 你必须要上路了。”
堇色突然往后退几步, 厉色道,“不要过来,你已经中毒了。”
归尘愣了一下, 感觉身体渐渐有了些异样的麻痹, 空气中传来一股奇异的香气,他有些惊讶,“你竟会毒?”
他擒了抹笑,这次倒是带上了几丝温度,“有趣, 你一个公主,哪里来的用毒之术?”
“长公主殿下, 你总是能给我带来一些惊喜。”他有些开始感兴趣起来了,“不过你好好看看,这里是密室,没有人会来救你,而你的毒药,对我而言更是不值一提。”
堇色没有说话,因为她开始听到来自外面传来的短兵相接的打斗声,杀声如同潮水一般密密麻麻袭来,令人头皮发麻。
归尘侧耳听了一会,满意道,“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很快,这座陵园都会成为一片尸山,你们的新帝,马上也会身首异处。”
“是吗?”堇色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毒。”
这里是密室,得天独厚的封闭条件更是让毒性发挥到了极致,看着归尘面色微变,她继续道,“这是我根据天参蛊调配出的解药,虽未能解蛊,但作为一剂完美的毒药,用它制服几个武林高手也是绰绰有余。”
“天参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归尘微微一僵,须臾间舒展开了眉头,“原来是你。”
“那个中了天参蛊的人,原来就是你。”
堇色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几月前,有人曾来幽澜教窃药,拿走的便是这天参蛊的解药,是个少年,叫做无萧,我不会忘记的。”两个拂天派的弟子,一个来大闹了一场,一个则是来偷东西,把他幽澜教当摆设了不成?想到这归尘就气不打一处来。
堇色怔住了。
原来那个解药,是无萧远赴巴蜀之地,从这个男人手中千辛万苦抢过来的,但他从没有告诉她太多。
看着她这个样子,归尘随即笑了,“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为了这个,他可是打伤了我数不胜数的手下,还带走了我教的一名叛徒,这笔账,本教主还没好好找他算算呢!”归尘冷笑道,“你是他的女人?那正好,便先从你开始吧。”
“你已经中了毒,越行动便愈会加剧你身上的毒性。”堇色与他周旋,眼睛紧张的逡巡着周围,飞速的寻找着密室的出口。
就算是插翅难飞的密室,但有室的地方一定会有门,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一处细密的缝隙,如果不出所料,那里就是可以逃出生天的大门。
“区区毒药,能奈何得了我吗?”归尘不屑道,话音未落突然顿住,身体像是被凭空钉住了一样。
看他如此,能拖一会便是一会,趁着归尘僵硬不能动,堇色拱起腰身,死死扒开那道缝隙,终于打开了密室。
打开密室之际,她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她知道这种毒一时半会并不能困住归尘多久,如今之际唯有跑,拼命地跑。
四周都是令人牙酸的打斗声,看来叛乱已经开始了。
堇色死死地往前跑,一边艰难地避开乱斗寻找着捷径小道,一边确定着堇容的方位。
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应该今夜是要刺杀堇容。
如今堇容之地肯定成为了众矢之地,也许他那边已是危机重重,但是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她已别无它去,更重要的一点是,无萧就在那里。
想着这一点,她便似乎重新有了力气,忍住擂鼓的心跳,一停不停地拼命往前跑着。
突然间,一股强有力的力道扳住了她,随即猝然松手,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一个惯力摔倒在地。
堇色一下子跌在地上,全身被大力震得四肢百骸都在疼。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预计的时间要快?”归尘重新站在她前面,一派闲适道,“我说了,那种毒,对我根本不值一提。”
看着趴在地上的堇色,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有些惋惜道,“好了,我也不必等了,现在就上路吧。”
话语刚落,他抬起了扇子。
刚要动手时,扇子被一道大力一挥,一道颀长的身影随即落在了他身前,挡住了堇色。
看见无萧时,归尘眉毛一挑,漫不经心的面色终于变了样,“是你?”
堇色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一抹玄色,心奇异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熟悉的背影落在眼底,隔绝了周围所有的喧嚣。她拂上心口,眼眶微酸,在归尘面前都不曾丢下的镇定心,竟就这样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溃不成军。
归尘:“无萧?怎么又是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