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知道那是“你最近手段太激进了”的委婉说法。
是啊,他只是缴掉了三仓库的军火。
他嗤笑一声,把子弹上膛。
“比不上你们的活跃,那么看看成果呢。”
杰森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他很难让这一眼不带嘲讽味道。
随即他的眼睛被红色头罩遮盖。
迪克决定不再争执这个问题。
他转而问道:“她叫什么?”
“没有名字,我本来没打算留她几晚上。”杰森说得好像养什么小猫小狗。
那小孩儿若有所觉,懵懂地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男人有些茫然,眨巴眨巴眼。
迪克朝她友善地笑一笑,下意识放轻声音:“嘿,你叫什么?”
“她听不见。”杰森挥挥手。“走了。”
那小姑娘眼神在找杰森,她努力撑起身体去看他,又回头看看迪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迪克没舍得下重手抓她,一不留神让她像鱼一样窜下沙发溜出了他的手心。
就见那小姑娘不小心撞上沙发靠背,歪了一下身子又啪嗒啪嗒跟上杰森的脚步。
那个红色的头盔回头。
迪克好笑地看那小姑娘瑟缩了一下。
她犹豫着后退了一小步,打量一下杰森,然后试探性地伸手揪住了他的夹克衣角。
“鸟妈妈。”迪克笃定道。
如果这是漫画,那此刻应该有一个“井”字该蹦上杰森脑门儿了。
杰森叹口气,给这只以身验证印随效应的雏鸟儿比划。
【留在这里。】
【你会回来吗?】
小姑娘问。
【我会。】
杰森保证道。
小姑娘看上去很难过,红扑扑的脸蛋蒸得眼角都是泛红的。
但她还是放手了,眼巴巴地看着杰森转身关门。
目睹一切的迪克仿佛看到一只被提着后颈丢进纸箱的幼猫,虚弱得连细弱的叫声都发不出来却把爪子搭在纸箱边缘,目光追逐着头也不回的人类,直到他消失成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也许她上一次就是这么被丢下的。
迪克想。
那小姑娘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焉巴巴地溜达回来,跌进沙发里。
半响之后才摇头晃脑地看一看他。
【想睡一觉吗?】
迪克有模有样地也比划起来。
蝙蝠家的人,为了应付各国偷渡人员和走私的罪犯,十门语言是底线,打个手语算什么。
小姑娘犹豫一下,摇摇头,努力用被烧迟钝的大脑回忆一下,比划道。
【我要烹饪。】
【杰森说的?】迪克歪歪头。
一般来说自己饿了不会说“我要做饭”,而是“我想吃些东西”。
迪克估摸着大抵是杰森把她带回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换取留在这里的资格吗?
【是的,我们说好的。】小姑娘认认真真地比划。
她滑下沙发,在原地站了一会。
迪克绷着一本正经的表情看着她犹犹豫豫地望过来。
【请问做饭需要什么东西?】
迪克没憋住,噗嗤笑了。
小姑娘脸更红了。
他知道杰森这人会做饭,但因为麻烦,所以很少在安全屋下厨。
更何况这个安全屋工具都不是很齐全。他“有幸”来过几次,吃的都是外卖。
眼看着小姑娘就要焦虑起来了,迪克轻巧地起身,把她揽着肩膀往沙发上推,待她坐下来之后才伸出手。
【要不我们先把病养好,到时候烹饪起来效率也高。】
小姑娘听话地点头。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睡觉。】迪克计划通地比出这个单词。
就见小孩儿麻溜地掀开被子把自己嵌进沙发里了。
她还把毯子往上一拉,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住,只留一双滴溜溜的绿眼睛和小巧的鼻子露在外面。
迪克被这画面击中一样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
这就是捡女孩儿的乐趣吧。他想。
哪像布鲁斯,捡回来的男孩儿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也就提姆在表面上稍微要乖一点。
他这次应召前来,一是欣慰杰森终于会向他袒露一点自己的生活,二是好奇这小姑娘的状况。
毕竟杰森不像是喜欢往家里随随便便带人的那种类型,他的领地意识还挺强烈的。
但他却让自己来暂时看护这个女孩儿。
杰森没有问过她名字,大抵也是没有收养她的打算,但这小姑娘情况看起来也不是很单纯,杰森在谈到这方面的时候又语焉不详。
兜里揣着杰森塞给他的这小姑娘的两小管血样,迪克面对这小姑娘还有点心虚来着。
这时通讯器却响起来。
迪克接过来一看,是昨天那批刺客联盟手头缴下来的东西的分析结果到了。
没有成瘾性,发过来的数据倒像有类似减少器官和组织活性的功效。
迪克没太在意。
他守了一会儿小姑娘,看着她眼睛一眯一眯最终彻底闭上。
三小时后迪克被一个联络叫走。
临走前他看小姑娘脸颊热度已经下去,又用手背试了试小姑娘的额头温度,正常温度,这才用纸笔写了一张便条小心地塞在小姑娘虚虚捏着毯子的手心里,然后匆匆离开。
天黑下来,温度降低,女孩儿翻了个身,把手缩进毯子里面取暖。
那张纸条于是飘飘悠悠地,落进了沙发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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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食言而肥了QAQ
本来周末是可能真的四更的,直到我不小心领了个方舟进化然后安装……
直到昨天,我还在一天十小时地打游戏……
昨天游戏打到一半,看着自己的游戏时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文档,忽然一种焦虑浮上心头,然后对自己说,最后一下午和一晚上,玩个尽兴。
昨天晚上十点,我把游戏卸载了。
于是今天有更新了……
第3章 摸摸头
薇尔在黑暗中醒来。
她几乎睡了一天,身体的疲乏无力已经消退了。
她睁开眼睛,伸一伸手,看到黑暗里自己手指的轮廓。
手指根根分明,两只手指之间还是没有连接的薄蹼。
薇尔情绪低落地瘪嘴,她觉得有点委屈。
上一次看见她的蹼……是多久之前了?
久到几乎她都以为那是一场遥远的梦境和儿时幻想。
但是、但是谁能真正地忘记抱着尾巴在一整个世界里快活打滚的感觉呢?
她从来不喜欢那间白屋子和冰冷的方正仪器,她的身体轻盈得令人恐惧,她想念那种包覆整具身体的温暖太久太久了。
但是她要听话,她得乖乖待着。
薇尔掀开毯子跳下沙发。
烹饪、烹饪……
为什么房间里没有人了?
那个有着很暖和的笑容的大人呢?
薇尔茫然地抽抽鼻子,张望一下,看到一个被艾丽丝称为“开关”的东西。
她过去一摁,灯刺拉拉开了。
窗外一片泼墨似的黑暗,点点灯光和建筑的轮廓从外面透进来。
薇尔压下心底的慌乱。
他们一定是在其他房间吧,管理员有时候会把她在一个地方放置一段时间的。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要服从延续性指令,她要乖。
她开始轻手轻脚地探索房间,并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
沙发、巨大的铁坨坨和木头柜子。
没见过的东西有那——么多。
她依依不舍地把手从木头柜子上手感柔韧的长方体表面收回来。
那长方体侧面写着“Flipped”,好可爱的一个单词。
可她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没忍住好奇心,把那个小方块抽出来,发现那是纸,一堆订在一起的纸。
那些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单词和字句。
她瞬间成了蚊香眼,忙不迭给放回去了。
薇尔抽抽鼻子。
一缕食物的香气轻飘飘地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是肉酱的香味。
她咽口水,肚子咕噜噜一声,才想起来她应该烹饪。
她努力回忆艾丽丝是怎么“COOK”的。
一个白色大铁箱子,火焰,和锅?
白色大铁箱子,大铁箱子——
薇尔摸索着拉那大铁箱子门的拉杆。
拉、拉不开。
转而敲一敲,感觉很厚,不是很敲得动。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力气不够大。
随后使出吃奶的劲,鼓足全身力气,脚抵住大铁箱子的底端。
——为了COOK!
扑通——
大铁箱子是拉开了,她一个手没拉稳,跟着拉开的箱子门措不及防后脑勺朝下摔在了地上。
好痛——
她捂着后脑勺在地上蜷成一团,委屈巴巴地缩在地上,茫然地被散落一地的白花花纸张盖了一脸。
要、要用这个烹饪吗?
薇尔摸索到一张与众不同的、硬邦邦的纸片。
那上面印着一个画面。
一个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男人抿着嘴唇,很不情愿地侧过脸,只露出四分之三的侧脸,眼神中却带着一种纵容和笑意。
薇尔熟悉这个眼神,艾丽丝也那样看着她。
她瞬间就喜欢上这个陌生人了。
而在这个陌生男人身边,一个身穿常服、神情掩不住兴奋的少年笑容快活得像是个小太阳。
薇尔思索了一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她努力地想啊想,才从记忆里翻出新一任管理员的样子,一对比,好像有点相似。
可是新一任管理员的眼睛是绿色的,不是照片上的蓝色呀。
她感到疑惑。
而杰森接到迪基鸟的信息后,尽量迅速地处理了事务就往回赶,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带回来的那小孩儿,坐在一堆纸质资料里。
或许是感觉到光线的变化,她茫然地朝门口望过来。
她手中拿着的……
那是什么?
杰森只觉得一股没由来的怒气冲上大脑。
机车飞驰带来的肾上腺素还没代谢完,心跳如雷鼓。
他三两步跨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动作有点大,锋利的照片边缘削开了她细嫩的虎口。
管理员生气了,她做错了事。
薇尔意识到了。
她顾不上虎口的疼痛,飞快地回忆她一路做过的事。
然后伸手开始急切地比手语。
【对不起,我不该下沙发,我不该触碰Flipped,我不该拉开铁箱子,我不该捡起纸,我不该……】
她磕磕碰碰地比划,疼痛撕扯着手指。
【我不该,我不该……】
她愣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新一任的管理员。
杰森没有看她,他看着那张纸上的画面,新鲜的血渍剐蹭中落在照片里那个自己的脸上。
令人恶心。
大抵他的神情不是那么和善。
那小孩儿身体开始止不住发抖,他放下照片的时候那小孩儿不知道为什么贴到了墙边,背对他。
她小臂贴在墙壁上,拳头捏紧发白。
杰森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上前从背后撩起小孩儿身上穿着的宽松睡衣,看到背部一片已经愈合的,粗细不一的细长痕迹。
鞭痕。
杰森心下一沉。
或许是背后那片凉意、或许是凉意暗示的即将到来的其他东西,那小孩儿死死闭着眼,一直在发抖,甚至于背后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杰森把衣服放下去,绕过那散落了一地的资料,打横抱起小孩儿,把她放在沙发上,又拿被子盖了她一身一脸。
那些资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他还在蝙蝠侠手下的时候对案件的分析,当时他还挺倔的,在墙上订了一墙的照片理清思绪,比赛似的要比蝙蝠侠先侦破案件。
只是他没想到这里面还夹了一张照片进去。
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个安全屋里还遗落了这种东西。
杰森沉默地脱了夹克,收拾好那一地狼藉,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做饭。
他顺手把那张照片在灶火上烧掉了。
做饭途中路过客厅,看到那小孩儿在毯子里缩成一动不动的一团。
杰森不自在地想。
我当时看起来有那么凶吗?
今天是汉堡肉和番茄肉酱意面。
食物的香气像毛茸茸的棉絮一样盈满了整间房屋,忙活了大半天他自己也饿了。
说真的,杰森压根儿没指望那小孩儿会做饭。
食物上桌,他先随便应付了两口,看到那一坨一动不动的生物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于是杰森走过去,用手指关节像敲门一样敲一敲毯子。
那团生物裹成一个僵硬的球。
像只甲虫似的。
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偏偏她听不见,用声音消灭负面印象这条路算是pass了。
他只好扒开毯子,郑重其事地,把小孩儿从一个球状撸开了。
她眼睛都是红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座正在朝她压过去的、避无可避的大山,而这座大山就要把她碾碎了。
神啊。杰森在心里说。请透支给我后半生的耐心吧。
似乎神响应了他,杰森深呼吸一口。
然后伸出手,僵硬且不熟练地,把手轻轻压在那一头浅栗色的短发上。
摸头、拥抱、披上外套。
可以给受害者提供心理安抚的一些肢体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