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群立似乎并没有继续开炮的打算,他只是这么一说,然后就开始跟荀轼盛赞顾野梦了:“确定结婚了吗?”
荀轼点点头:“到时候办婚礼,我给您发请帖。”
“那必须的!”王群立大笑,“老赵说小顾很擅长投资,小荀你是捡到宝了啊!又这么漂亮!”
赵存煦夸她?
王群立又在大谈俄罗斯局势了。
从国际政治,到菜价上涨,再到明星八卦,王群立涉足的领域无限之广,他谈兴很高,而荀轼恰恰又很擅长捧哏,那恰到好处的“是吗”接上去,垫得王群立无比舒坦。家里佣人给倒的茶都凉透了,王群立还没记得喝上一口,滔滔不绝谈兴极高。
顾野梦有点着急。好几次她都想见缝插针加点话,把话题拐到西伯利亚投资上去,可每次才起个话头,王群立还没说什么,荀轼先把话题岔开了。
王群立去卫生间的时候,顾野梦忍不住拽荀轼:“你是不是忘了你来干什么的了?”
“哪有人纯谈正事的,”荀轼偏过身,淡定地小声耳语,“对于王群立这种老派人来说,只有饭桌上才配谈正事。”
“可是吃饭的时候要喝酒!而且这都两个小时过去了!”
“所以呢?”
你问我所以呢?
你摸摸你的脑瓜子,你还记得几个单词呢?
……
……
江湖上一直都流传,荀轼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
这点似乎也可以与他的学习经历相互印证:高考省状元,大学成绩名列前茅,边读研边创业,最后算成绩还是年级第一……
这绝对是个超级大聪明啊。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大家都觉得,他一定是极端聪明,才能在这么多的事情中都游刃有余。
聪明?聪明是真聪明,要不聪明也不能白手起家走到今天,要知道荀轼可是一点家庭背景都没有的,纯纯“小镇做题家”出身——
但过目不忘就未必了。
顾野梦昨天晚上陪荀轼看了三个小时的书。就是在这三个小时中,她逐渐发现,荀轼的记忆力其实并没有超出常人。
该背不下来的还是背不下来,好几个单词顾野梦都背下来了,他还是反反复复地重背。
当然,实话实说,荀轼确实是一个很懂学习技巧的人。他不是随便找本书就开始临时抱佛脚,而是在这之前,他已经把该搞的框架都搞好了,他弄出来的那个笔记本,顾野梦也看过,确实是新手通往基础俄语最快的路了,再快时速一厘米都不行,一个单词都不浪费的那种。
这样的人,就是那种在考前什么都不复习,结果出来成绩年级第一的人——因为人家有技巧,效率高。
但效率再高,也架不住记忆力不行。
想着在车里的时候,荀轼反反复复嘴里嘟囔的那几个单词,顾野梦十分怀疑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那本就薄弱的瞬时记忆现在还能剩多少。
就他这脑子,趁着还记得,抓紧秀出来才是正道,结果他还在那里说些有的没的,真是生怕自己考好啊。
顾野梦还想说什么,但王群立已经回来了,只能白荀轼一眼,然后就是作罢。
默念三遍“不要皇帝不急太监急”!
在顾野梦满心的碎碎念中,王群立终于饿了。
午饭是在王群立家吃的。王群立一直有雇名厨给自己做饭的习惯,今天又正巧王群立换了个新大厨,早早地就拍板让荀轼把他订好的请客取消,让二人在家“放心享受”。
“海参、山药、羊肉……好家伙,”顾野梦边吃边在心里疯狂弹幕,“王老板这buff叠得可真是够够的——这是要壮yang壮上天的节奏?他有这么饥ke吗?”
“多吃点!好吃!”
王群立满面红光,而荀轼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加上他是求人的那一边,需要不停地给王群立敬酒,本身喝得就更多,因此不一会儿,荀轼的舌头也开始有点大了:“对对对,您suo得dei……”
“诶,小荀。”
“您说。”
之前还在大快朵颐的王群立放下筷子,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忽而状似不经意地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很熟西伯利亚那边?你给我讲讲那边的投资情况呢?”
靠,顾野梦忍不住暗骂,老奸巨猾的狗东西!
原来在这等着呢!
她就说为什么搞这么多壮阳套餐,还一个劲儿让荀轼多吃多喝,搞半天就是想把人给搞上头了然后再谈正事!因为这个时候的人是最恍惚的时候!
不是他饥ke,是他想让荀轼饥ke!
荀轼一贯和俄罗斯那边没什么联系,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他突然说他在西伯利亚那边有人,王群立肯定是不信的,说得再天花乱坠也不信。
再加上荀轼前段时间的事算是让他信用暴雷,王群立肯定要掂量掂量。
顾野梦忍不住为荀轼捏了一把汗。
这家伙都喝高了,记忆力又不好,还记得个毛线……
“西伯利亚那边其实并不是铁板一块。您想要的黑土地很多是政府的,确实,不太好买,但也可以想办法转包。我们可以委托一个俄罗斯人先承包,然后再通过一些股权上的操作,让我们成为实际的控制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咦?
怎么还记得这么清?
王群立倾身上前,像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投射到荀轼脸上,之前还说不清的普通话瞬间咬字清晰,连□□口音都没了:“那怎么找到那个俄罗斯人呢?”
“我在美国那边当职业经理人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寡头二代,他家在政府也有点关系,很合适。”
“怎么确定他不会出卖我们呢?”
“我知道他家一点‘事’。相信他不会希望这些‘事’被知道的。”
“他叫什么名字呢?”
“这个……”荀轼想了想,忽而笑了,“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了。得等我醒醒酒,”他摆摆手,“对不住王总,我今天喝得实在有点多了。”
他笑得有点羞涩。
王群立死死地看了他半晌,忽而哈哈大笑,他一拍桌子:“喝多了也得喝!我就喜欢小荀你这爽快又专业的性子!今天咱俩不醉不归!”
现场氛围热烈到了极点,妥妥的“宾主尽欢”。
而顾野梦全程边缘OB,此刻已经快被shock得“目瞪口呆”具象化了。
好家伙。
荀轼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
王群立问的问题又毒又狠,个个都是干货问题,一不留神荀轼就会凉,暴露他根本就在西伯利亚那边没人脉的事实;而且问到后面,王群立竟然还开始挖墙角了——要是荀轼真告诉他名字,搞不好他就绕开荀轼自己去找那个人谈了,根本不需要中间商赚差价。
结果荀轼全都给了最完美的回答,连最后的坑都绕开了。
就是舌头有点大,口齿有点不清,听着怪费劲。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顾野梦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琢磨不明白。正在困惑呢,一抬眼,刚巧看到荀轼在转头从公文包里掏文件——他要给王群立看计划书。
背过身的荀轼哪还有刚才那身浮气躁的样子?他金边眼镜后的桃花眼清明得很,清明得顾野梦都愣住了。
荀轼见她错愕,向她飞快地眨了一下眼。
桃花眼红红地,眨眼很好看,像是蝴蝶扇动翅膀。
顾野梦刹那间恍然大悟。
他是装的!
他根本就没喝醉!
王群立想用壮阳套餐加灌高度酒让他喝醉,从而套实话,荀轼将计就计,在根本就没喝醉的时候装喝醉上头,以清明的状态“酒后吐真言”——这一切全都是计划好的!
嘶——好家伙!
可以啊这小子!
更可以的还在后面。
王群立看了计划书之后,又开始问要命的灵魂问题,在荀轼一一作答后,又让荀轼给他调俄罗斯的区政府官网,说想亲眼看一下土地政策细节。
那里面的有些关键文件是没有英文译本的。
荀轼淡定地给他翻译了。他当然翻译得出来——因为他前一晚在背的就是这几份文件的译本!他一直在背,背了一晚上!
如果把荀轼与王群立此刻的交锋用考试打比方,这就相当于王群立给荀轼考了一场没有划范围的试,而荀轼这个混子学生提前在没有划的范围中精准压到了所有考点,把考点提前背得滚瓜烂熟!不光背熟了,他还一个都不多背,效率100%!
绝了!绝了!
这小子太可以了!
怪不得人家能挣大钱呢!有这本事,记忆力再差也无所谓啊!
她还替他担心,还因为实在不放心他,专门陪他来一趟,结果是她庸人自扰啊!
虽然被证明是小丑,不过顾野梦倒不生气。荀轼能有惊无险过关,这是好事。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顾野梦也有了胃口,开始感觉到饿了。
她一顿饭都没怎么动筷子被。
就在顾野梦准备趁两个人谈生意多少吃点时,王群立的一句话,又让顾野梦已经打开的胃又收缩上了——
“诶,小荀,”顾野梦听到王群立用浑浊的声音,缓慢而不经意地说,“земля不是土地的意思吗?怎么你这里译的是‘棉花’呢?”
卧槽!
王群立懂俄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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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她强
荀轼在王群立面前立的是学霸人设。
俄罗斯英语不普及,西伯利亚那边更甚;你要是一点俄语都不会,肯定是会被当地人忽悠的。
当然,不是俄国通,找个翻译,只要人脉够,确实也能把生意做好。但问题关键在于,荀轼的那些竞争对手们,那些也想从王群立手上搞到这个项目的人,他们都是俄罗斯通。
荀轼在来之前,跟顾野梦交了底:他给王群立说他有很强的人脉(其实并没有),但王群立一直有疑虑,担心他会被那个人脉给架空,利用他不懂俄语无法深入一线跟当地农民谈判把事情搞砸。所以大约三个月前,荀轼告诉王群立,他过目不忘,有望在三个月内学会俄语,达到能与当地人交谈的水平。
以荀轼高考省状元的身份,以及一直表现出来的精明强干,这是很容易让人信服的。
今天荀轼直接给他口译俄语文件,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语言能力。
——但关键在于,他并不是真天才啊!
他一晚上反反复复背都还是背错了啊!
荀轼心态很好,哪怕个别词记不清,也一点都不停顿地翻译着,又流畅又自然。加上大体上听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如果王群立真的一点俄语都不懂,那肯定会被他给糊弄过去。
可是王群立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俄语!
顾野梦冷汗都快掉下来了。她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王群立怎么会俄语。她觉得她还算是会看人的了,这王群立的谈吐,加上他家里的陈设,一听一看她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个爱看书的人。
他的英语也烂的一批。
他的舌头也很僵硬,根本不像是会谈俄语特色大舌音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他会俄语!那荀轼要怎么办!
不行,不能再等了。
顾野梦脑海里的东西过了很多,但实际上时间只有一瞬。电光火石之间,她下定决心,开口道:“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重合在一起,让两个说话的人都愣住了。
顾野梦和荀轼看向彼此,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王群立的小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地转着:“小荀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顾野梦的声音很大,而荀轼的声音不大,这就刚巧把荀轼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荀轼迟疑了一刹。
他看着顾野梦琥珀色的美丽眼眸,凝视着那里面藏不住的担忧,在不足零点零一秒的时间内,他忽而下定了一个决心——他要冒一个史上最大的险。
冒一个要压上一切、一旦输了之后就能让之前所有的谋划都全盘报销的险。放弃万无一失的计划,放弃稳操胜券,去赌一个虚无缥缈,去可能一败涂地。
荀轼开口了。
安静而金碧辉煌的餐厅里,只听得他的声音沉着又镇定,还带着一点大舌头:“女士优先,还是让小梦先说完吧。”
王群立大笑:“我看出你真的很喜欢小顾了,真是新婚夫妻啊——好!那就让小顾先说!小顾你刚刚想说什么?”他看向顾野梦。
而此刻的顾野梦已经从惊讶中完全冷静了下来。她略一沉吟,随即笑了起来:“不好意思,老荀把我给他说的忘了。他这记性啊,唉。”顾野梦朝着身边的荀轼嗔道,“我让你早点睡,你总说要工作。你看,这不就差点误事了?”
“哦?”王群立来了兴趣,他端起酒杯,倾身向前,“小顾这是什么意思?”
顾野梦笑着站起来,走到王群立的身边:“老荀太忙了,有些资料是他让我帮他看的。我给他写了个译本,我说我来给王总讲吧,他非要自己讲,说这样显得诚恳——他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王群立兴趣更浓了:“小顾也会俄语?”
“略懂一二。”
“那讲讲?”
顾野梦微微一笑,那笑容又自信又落落大方:“讲讲?”她拉开王群立身边的椅子,身体从远离王群立的一侧坐进去,白皙的好看手指轻轻从王群立那边接管电脑,“您对哪一部分有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