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气得扭过头去,不吭声。
齐桦见状,放下了酒杯开口道:“还不是因为谢荣华说你没出楚王府,直接翻墙回家去了,他说进秦王府看看你,那我们来都来了,那想着就一起进来看看你啊!”
秦真一下子都琢磨明白,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联系,不由得开口问道:“可你们那天也没来啊?”
以这几位的身份,若是来过秦王府,哪怕是秦真那时候睡着了没见到,第二天府中下人必然会来禀报。
可并没有人来同她说过。
“来过的。”萧景明只说了这么三个字。
秦真心下越发疑惑了,这几个到底在搞什么?
谢荣华见状,呵呵笑道:“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不必再提!”
“你都说那么多了,还讲什么不必再提!”元庆闻言瞬间怒了,转过头来同秦真道:“都是谢荣华!都是他要去秦王府看你,当时我都喝醉了,他说要去,那我肯定不能不去啊!”
元庆明明没喝酒,但是因为太气愤,说话间一张俊脸瞬间涨红了,“明明大家都是翻墙进去的,为什么你们秦王府的狗只咬本王,不咬他们?”
秦真都被问懵了,无奈笑道:“这么大的门你不走,非要翻墙,被狗咬了还要怪我?”
这要是她武功还在,这会儿定然已经把元庆拎起来揍了。
被人捧多了,脑子有病。
忒少揍!
偏偏元庆还委屈上了,好似全然没听见她说的话,自顾自道:“不咬他们,光追着本王咬也就算了,还连着咬了三口,硬生生把本王给咬瘸了!”
秦真强忍着笑,心道:不咬你咬谁啊?
难怪这厮腿瘸了,愣是谁也不追究,害得她先前还以为谁在暗地里动手,愁了好一会儿想着如何防范。
结果元庆这厮是自找的,没脸往再说才瞒得严严实实的。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
元庆反倒不肯就此揭过了,他望着秦真,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你家狗把本王咬成这样,你不打算负责吗?比如以身相许,照顾本王终老什么的?”
秦真刚要开口说话,边上的谢荣华抢先道:“你想得美!”
齐桦也立马开了口:“元庆,你今夜也没喝酒,怎么就不惜命了?”
元庆顿时:“……”
“喝酒喝酒。”秦真招呼着谢荣华和齐桦继续饮酒,让美貌小侍女上来伺候,而后才笑着对元庆道:“吃你的肉!”
元庆愤愤得咬了一块牛肉不说话了。
秦真缓缓道:“你要是想挨揍呢,找齐桦就行,不用到处得罪人,多麻烦啊?”
“什、什么?”
元庆一下子都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秦真抬手接过小侍女递过来的香茶,缓缓道:“今夜抢到我绣球的人是楚沉,你被我家的狗咬瘸了,就想让我以身相许,莫不是想同楚沉争?”
第52章 看脸
秦真这话一出, 在座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谁不知道现如今楚王势大,连皇帝都要让着他,同这样的人抢媳妇, 那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众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偏生当着旧友的面,不能丢了脸面。
尤其是最好面子的元庆,憋了半天,忍不住咬牙道:“只要你点点头, 那能叫争吗?本王分明是在救你出苦海!”
他说着, 忽然发觉这个由头相当不错, 当即又道:“秦如故,你别瞧楚沉看着比本王脾气好, 其实不然, 本王也就是看着脾气不太好,楚沉呢, 也就是表面功夫还过得去,其实啊……为我两是反着来的, 你知道吧?”
秦真但笑不语,微眯着一双桃花眼看他。
元庆是什么样的人, 她清楚得很, 也不是两三句就能改观的。
亭中其他几人显然也很是清楚。
“你一边去吧。”齐桦忍不住开口道:“你要是敢同楚沉争, 怎么不在凤凰楼前说给他听听?”
“本王……”元庆想开口争辩,却硬生生被噎住了, 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你们两别吵, 先说正事。”萧景明微微皱眉, 目光转而落在秦真身上, 正色道:“如故,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楚沉私底下威胁你,你才点头同他结亲的?”
齐桦和元庆还有谢荣华听到这话,纷纷抬眸看向了秦真,“如果真是这样,你千万别一个人扛!”
“若是被威胁一定要说出来!”
“如今这是在京城,有我们在,还能帮到你一些,若是你真嫁到了北州去,到时候就真的被楚沉拿捏在股掌之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秦真看着几人一个比一个更为担忧的模样,心下也很是纠结。
片刻后,她忍不住笑道:“真没有,我是自愿嫁给楚沉的。”
秦真说的十分认真,表情也真诚地不得了。
偏生几个旧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人信她。
萧景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齐桦更是痛心疾首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秦如故这样委屈自己!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元庆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真,颇有些欲言又止。
谢荣华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举杯饮尽,将空酒杯搁在了一旁。
他们神态各异,一时之间都没再开口。
四周悄然静了下来。
秦真忍不住抬手扶额。
她也想问问这个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诓人的时候,总有人深信不疑。
好不容易想说句实话,结果愣是没信!
这可真是太难了!
秦真心中一下子五味杂陈,抬头望天,看着高处明月静了静心。
任九天斗转星移,任这世上所有的事物千变万变,这轮明月总是在的。
不论人分隔千里,还是近在眼前,都是一样地仰头便能共华光。
她望着月,没一会儿思绪便有些飘远了。
也不知道楚沉这会子在做什么。
他不像她,被这几个旧友围着操心,想来已经沐浴更衣完,躺在榻上歇息了。
“如故?”
“如故!”
谢荣华连喊了她好几声,都不见她有反应,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边上的元庆忍不住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秦如故,想什么呢你!这满腹心事的模样,还想骗我们说你是自愿的,谁信啊?”
秦真刚回过神来,就听见他说这话,不由得无言以对:“……”
这误会大了!
齐桦见她如此,脸色微沉,正色道:“虽说我们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无法跟楚沉抗衡,可若是我们齐心协力,单凭他北州的兵力,也没法子全部压制。”
他说着,看向秦真,越发认真道:“秦如故,只要你说真话,说你是被逼无奈,我们就会联手除掉楚沉,你究竟在怕什么?你现在这样……都不像你了!”
都说少年不知愁,才敢轻狂又风流,所以才叫人在往后余生里回忆起年少时,总是唏嘘不已。
可齐桦从心底觉得人人都能如此,唯独秦如故不该是这样的。
“真不用!”秦真觉着这事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信,只能无奈地重申道:“我就是喜欢楚沉那张脸,你们怎么就不信?”
众人闻言,纷纷抬眸看着她,一时无言以对:“……”
这真的是最让人想不到,又无法反驳的理由了。
楚君之色,当世少有。
纵然他们这些人从各个方面来对比,都想力证自己不输楚沉,可这容貌上的事,是真的没有办法。
齐桦咬牙,低声骂了句,“都这副模样了还整天看脸!活该你倒霉!”
他骂得轻,秦真就低头看酒壶,伸手摩挲上头雕刻的花纹,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反正这事,谁气谁难受。
她淡定一些,就什么事都没有。
几人都沉默了片刻。
谢荣华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看脸,那你怎么就不看看我?”
秦真闻言,抬眸看向他,颇有些好笑道:“我看了啊,现下也正看着呢。”
“我这模样的,也没比楚沉差多少吧?”谢荣华抬手摸着下巴,很是不解地问道:“明明从前你我关系最佳,为什么你看上了楚沉,没看上我?”
秦真顿时:“……”
这问题问得也太刁钻了些。
偏生元庆还在附和:“那还用说!她肯定是没法子才找了这么一个由头糊弄我们……”
“打住!”秦真实在不想再听他们在瞎说,直接开口打断道:“谢兄,咱两太熟了,做过兄弟的人,是没法做夫妻的。”
谢荣华闻言,一双狐狸眼很是哀怨地看着她,“如故你这样说,我真的是太伤心了。”
秦真抬手给他斟酒,满上之后,微微笑道:“那你多喝两杯,把这事忘了就不伤心了。”
都是万花丛中过的人,纵然有那么一点伤心,想来也伤不了几天。
谢荣华举杯饮尽了,一时间又觉得颇有些伤情,低声道:谢荣华:“其实我听闻你是女子的时候,心中很是难过。”
秦真颇是不解,含笑问道:“为何啊?”
若说那些爱慕她的姑娘知道她是是个女子,伤心伤情还说得过去。
他这个做兄弟的,有什么可伤情的。
谢荣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我堂堂风流少俊,竟然还不如你一个女子招美人喜欢。这多伤人啊?”
秦真闻言又好笑又无奈:“……”
这人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
偏偏身侧的元庆还一脸认同道:“可不是,本王也是这样觉着的。”
秦真不说话了,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咬着。
算了算了,就当听他们瞎扯吧。
谁知谢荣华又道:“倒是后来吧,我转头一想,你是个女子我就能娶你为妻,日日同你在一处也不必担心被人旁人说有龙阳之好,这多好?”
秦真闻言,当即拒绝道:“不好。”
谢荣华不解:“哪里不好?”
秦真慢悠悠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吃完,才道:“你们不知道被多少女子睡过,身子都脏了,我喜欢干净的。”
众人:“……”
萧景明和齐桦原本都在听他们说话,大有看戏的意思,这会儿躺着也受伤,脸色都黑了。
这王侯子弟到了年纪,家中都会安排人来教导那档子事,风流些外面解语花一大堆,这都是寻常事。
也没哪个女子说过什么干净不干净的话。
就秦如故这样!
不过真要论起这一样,当世之中,确实只有楚沉一个人附和秦真的要求。
他们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亭中死一般的寂静。
盛夏的夜风都是热乎乎的。
几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秦真抬手招来几个侍女,笑道:“多取些冰块来,天热,给几位贵客降降火。”
“是。”小侍女们连忙应声去了。
在座几人的脸色却越发黑如锅底。
元庆神色有些别扭,忍不住开口道:“秦如故,哪怕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也用不着当众说出来吧?”
“我本来也不想说的啊。”秦真无奈道:“是你们非要问!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元庆顿时被噎住了。
“好了!”萧景明生怕秦真再语出惊人,连忙开口打断道:“别问了,如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是你同楚沉的婚事最好还是再想想,只要还没成婚,这事就还能有转机,你想清楚了再同我们说一声便是。”
他说着就有起身离去的意思。
秦真见状打了个哈欠,也准备送客。
可就在这时,有随从的模样小跑着过来,附到元庆耳边低声道:“郡王,人到了!”
元庆闻言立马就来了精神,当即道:“快请进来。”
“哎……”秦真特想说这是我家秦王府,不是你们长乐郡王府,这不同她说一声就把人请进来又是几个意思?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元庆压根没把自己当成客人,抬眸看着秦真,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倒是我忘了,你压根不喜欢男子,自然是挑个好看的干净的就成。”
“什么?”秦真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这人到底在说什么,桃花眼里满是茫然之色,“你都没喝酒,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元庆却道:“你先别说话!待会儿人来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秦真听到这话,不由得满心好奇,“你到底把谁叫来了?”
第53章 月娘
谢荣华凑到元庆边上, 低声问道:“你在搞什么?到底谁来了?”
元庆故作高深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秦真想了想,着实没想起来除了在座这几个,还有谁敢往她这里凑。
齐桦和萧景明显然也很奇怪, 抬眸看了秦真许久,都是一脸的“你到底欠了多少风流债?”
秦真恨不能在自个儿脑门上写个“冤”字。
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几人说话间的功夫,先前出去的随从便领着人回来了,众人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纷纷抬头看去。
秦真亦抬眸望向来人, 只见夜风拂动枝头, 繁花悄然落下, 烛火摇曳间,一袭水红罗裙的艳色美人快步朝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