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白皙的小脸此时沾满了灰尘,她咬着下唇,颤颤巍巍地从墙面的另一端露出了一双眼睛。
而卫君樾不知何时已经又回到了方才开始所站立的位置。
他悠然自若负手而立,她战战兢兢探出目光,二人的视线在昏暗的夜空中对上。
乔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咬紧牙关,用力翻身终是又骑跨上了那面高墙。
她往下看了一眼,内心有点绝望。
太高了。
若是再摔一下她这把身子骨恐怕——
“嗯?”卫君樾挑眉。
乔茉眉头拧得像麻花:“……”
她认命般呼了口气,随即双手双脚并用,开始在高墙上缓慢地爬动。
卫君樾神闲气定地双手环胸,桃花眼稍稍眯起。
而另一方乔茉感觉自己用了半辈子的力气才终于爬到了方才那根歪脖子树的枝桠。
她颤抖地伸出右手攀附上去,然后慢慢往下。
咔。
忽然,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在乔茉耳畔。
虽然那声微乎其微,可她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
乔茉瞳孔放大,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抬头,然后看到那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全开裂。
咔嚓——
伴随着大小树枝前后断裂的声音,树叶纷纷而落。
乔茉紧闭着眼双手抱头,不知滚了几圈才觉后背一痛,砰的一声落了地。
“唔……”
乔茉蜷缩起身体在地上缩成一团,秀气的眉毛拧紧,眼尾溢出泪光。
方才第一次摔下的位置再受重击,即便是再次摔落有树枝减缓了她下落的速度,却依旧加重了脊梁上下的疼痛感。
可她不敢在此时停留很久,一想到身后还站了个活阎王,乔茉顿觉那痛都能忽略了。
卫君樾握拳抵唇,瞧着小姑娘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那夜他理智没了大半,可其中旖旎迷乱,以及身.下绽放的妖冶红花他皆记得分明,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和眼前这副场景交叠在一起。
但,倒是比他想象中有趣。
束发的绸带早在刚刚便挂在了树上,现在的乔茉满头青丝轻垂到腰际,许是痛的,她脚步踉跄着在原地蹒跚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抬起头来。”
男人声音不大,淡淡的,落入乔茉心间却如惊雷。
可她哪敢不从?
乔茉缓缓抬头,剔透的瞳仁里闪烁水花,小脸上蹭上了灰尘,黑一块白一块得好不狼狈。
卫君樾朝她走近,低笑:“命挺大。”
乔茉下唇咬得泛白,两只手交叠死死绞住手指,脑中思绪交杂。
他是指自己没有药物还能活到今日,还是说……刚刚摔了两次都没摔死?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她都无法回答。
等等——
空气中静谧寥寥,甚至在此时都没有微风几缕。
乔茉颤颤巍巍地看着他,忽然惊醒。
她是逃跑被抓了。
眼看着她骤然放大的瞳孔,卫君樾噙着笑又往前走了一步。
乔茉咽了咽口水想要后退,可她还没来及迈步,肩膀忽然一紧,是他伸手握住了她。
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淡薄的纱衣传到她的肩头,像是灼烧般令她倏然心惊。
乔茉下意识挣扎,可她的抵抗在他眼底无异于蜉蝣撼树,甚至没有用上更多力气,便轻易扼制了她的闪躲。
卫君樾没有说话,手臂轻轻一带便将她轻易地勾到了同他不足一寸的距离。
他弯下腰,属于男人的气息顷刻间笼罩了乔茉的周身,她不禁战栗。
太近了。
他离自己太近了。
乔茉视线有些模糊,脑袋一片空白。
卫君樾手掌下移,一把握住她的细腰,将头埋入她的脖颈间。
少女的清香幽幽传入鼻间,倏得想起了太医先前的嘱托。
他微眯起眸,像是在思索。
从前他对此事极为厌恶,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不可一试。
更何况,乔家人这般费尽心机。
暗夜无光,唯有一轮半月悬挂于天际,朝大地上洒下淡淡的光晕。
乔茉感受着他的动作,呼吸都重了几分。
忽然脖颈一热,凉薄的唇瓣带着微热的温度覆盖而上。
乔茉呼吸停滞,他的触碰让她心生惊恐。
小姑娘的凌乱气息一下一下撩扫过卫君樾的耳畔。
他坏心眼地探出犬齿,研磨着她光洁白皙的肌肤。
“唔——”
一股刺疼直冲头顶,痛感刺激地乔茉眼尾溢出水光。
她清醒地瞪大了眼,身子往后挣动。
卫君樾大掌收拢,纤细的腰身被紧紧牵制,他从她脖颈间抬起头,舌尖舔舐过唇瓣的血渍。
他低笑,血迹染红他的唇,宛如妖孽。
“想跑?”
乔茉疯狂摇头,卷长的鸦羽扑簌不止,惊惧到发颤,瞪大的眼眶中泪珠止不住地掉落。
卫君樾掌心的力度加大,女子强忍着惧意的颤抖与口腔中的血腥味皆让他兴奋。
“本王不太爱吃亏,嗯?”
他话语不明,可她却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乔茉耳边嗡嗡作响,呼吸越来越重,被他咬破的脖颈一跳一跳地刺激着自己的头皮。
果然......果然......她就知道,那日气血上头冲动地咬了他一口,他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却睚眦必报得紧。
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一切,在此时此刻无限放大。
疯子。
这人就是个疯子。
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
眩晕感一阵接着一阵,乔茉思绪混沌,甚至感觉余光中的景物都在晃动。
她艰难地抬起眼皮,失了血色的唇瓣无力张合,男人锋利的下颚在她眼前出现重影。
卫君樾也察觉到了异常,笑意收敛。
“你……”
可不等他开口,忽然手臂一重。
他微愣,下意识收紧臂弯,方才还妄图挣扎的小姑娘彻底失了力,晕倒在了他怀里。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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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守夜的小厮头一上一下地钓着鱼,忽然被一声巨大的踹门声吵醒。
“殿......殿、殿下......?”
“传太医!”
男人隐夹怒气的声线彻底惊醒了侍从。
“是是......是......”
......
寅时过半,天色朦胧无光,摄政王府却灯火通明。 ·
秋夜露重,张太医被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揪醒,还没来得及发作忽见是摄政王府的人脸色大变,赶忙松开怀中的美妾,外衣都来不及穿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王府。
“殿下,张太医到了。”
常煊垂首禀言,此时此刻,站在床榻面前的卫君樾满脸阴沉,盯着榻上的女子一言不发。
“微、微臣参见......”
卫君樾斜睨而去,张太医后面的话顿时梗在喉间。
他不敢怠慢,硬着头皮行完礼后,移动他那穿反了鞋靴的脚赶紧到了塌边。
将手帕盖上乔茉的腕,张太医颤抖着指尖搭上了脉搏。
眼前的女子年岁不大,看着当是刚及笄不久的模样,鸦羽在烛光下落下淡淡的阴影,肤如凝脂,貌如天仙。
想必这便是禹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乔七姑娘。
只是那衣着却十分朴素,几缕青丝搭在脖颈处,张太医瞥见了那处牙印,几乎是一瞬间便会错了意。
“她怎么了?”
卫君樾语气中已然失了几分耐心。
张太医收回巾帕,垂首道:“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身子受先前所饮的药物亏损不少,又......受了许久风寒,没能得到及时救治,这才导致晕倒。”
张太医心中惴惴不安,可医者仁心,看着乔茉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终究是不忍,又道:“殿下之疾尚无大碍,暂时可稍微......节制一点。”
“......”
“微、微臣的意思是......这位姑娘乃难得可以容纳这种烈药的体质。”
感受到男人愈发冰冷的气息,张太医额角开始冒汗,吞吞吐吐继续解释道:“咳,倘若使之过度......殿下日后恐怕难以再寻到如此适合做药人的人了。”
这些时日张太医一直在研究关于卫君樾旧疾的古书,最后终于寻到大抵是前朝时的一位游医记载过境外游牧之族的禁药。
七味剧毒药物与七味大补药物通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研磨,再辅以他们特殊的方法熬制,人身为鼎,但凡与之阴阳相合便可解百毒。
而这种药物药性极冲,并非所有人都能活着成为药人,且即便是当时饮下没有当场身亡,日后也会后遗症不断。
现下看来这乔七姑娘体质属实特殊,只是低烧不断,暂无性命之忧。
“殿下......可要微臣为姑娘治疾?”
听不到他的命令张太医在心里再次为乔茉捏了把汗。
他并不觉得刚刚自己的那番话会阻止殿下惩治一个人的举动。
至少现在看来,卫君樾的神情根本谈不上多好。
“嗯。”卫君樾听着张太医的话,随意扫视过乔茉酡红的小脸。
她嘴唇微张,像是呼吸困难,应该便是张太医方才说的低烧。
“该怎么治怎么治。”他扯了扯唇角,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是。”
待到卫君樾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张太医终于长舒了口气,可脸上却没轻松半分。
他将视线落在乔茉身上,心中为她哀悼。
从前殿下便有将人治活后又生生折磨死的先例,而这一次听他的语气根本无法揣测是何用意。
可如今乔茉这般发烧的症状确实不至于死个痛快......也不知是福是祸。
“唉.....”张太医叹气摇头,执笔写下药方。
这么美的姑娘,可惜咯。
......
卫君樾将乔茉带回自己殿中的事一夜之间引得整个摄政王府轩然大波。
“我昨晚值夜,可是看得真真的!殿下单手抱着乔七姑娘步伐急切,张太医都被连夜请来了呢!”
“你可别胡诌,殿下若真待她有旁的心思,又怎么会将她们扔在杂院?这些天可都是我们当这苦差事,每日还要绕那么远去递送饭食!”
“嘁,就你我还不知?那方菜食中的肉糜想必都入了你的腹中吧!”
“你!”
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其他人赶忙起身劝架。
要知道在王府中私下斗殴的下场可是极惨的。
于是有人扯开了话题:“那位乔七姑娘生得这样美,要我是殿下早就迈不动腿了哈哈哈哈......”
“看来王府这下是真的要添新主子了。”
“是了,那日我远远瞧过一眼,啧啧,那身段,那小腰,简直——”
“很闲吗?”
众人正说到兴头上,忽然一道冷冽的声线响起。
他们面色一僵,转头正见苏管家眉目淡然地站在身后。
“既然很闲的话,”苏管家浅笑,语气平淡,话却十分残酷,“来人,拔了他们的舌头,扔军营去。”
众人大惊,双腿打颤跪地。
“求苏大人饶命,苏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
身后的叫喊撕心裂肺,苏管家波澜不惊地转身,好像完全没有听到。
......
*
有了上好的药物医治,乔茉这一次好得很快,可当她睁开眼时入目所见却是极其奢华的床幔。
饶是先前在宁安侯府,她也从未住过这种屋舍。
脖颈还在隐隐作痛,记忆慢慢回笼。
她想要偷偷逃离王府却在翻墙的时候遇上了卫君樾,他咬了自己,然后......
然后自己就晕过去了......?
乔茉咬了咬牙,撑着手臂刚想起身,忽有一人扶住了她。
“姑娘您感觉如何?”
银环谄媚的脸映入她的瞳孔,乔茉微不可见地蹙眉。
“姑娘您还不知道呢,昨夜是摄政王殿下将您亲自抱回来的,您也是,出去透风怎么也不带上奴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
银环边说着,还亲昵地上前为她拢外衫,看模样好似真的十分担忧。
乔茉敛目,躲开她的触碰,懒得搭理她。
银环也不恼,依旧笑得阿谀。
“姑娘您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可要用点什么?奴婢这就......”
乔茉忽然抬眼,冷冷的一瞥让银环把后半句话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乔茉不想在和她多待一刻,自顾自地起身往外走。
沿途所见富丽堂皇,任何一件极小的摆件都是从前的乔茉卖上一辈子画也买不起的物件。
她放慢脚步,直到走到门口,路过的小厮躬身朝她行礼,乔茉这才惊觉这不是梦。
那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想杀她?那又为什么要救她?
不、不......生与死在他眼中都只是眨眼一瞬,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活与不活都是他一根手指头的事。
忽然,过往的对话响在她耳畔。
「殿下旧疾侯爷与大夫人很是忧心,甚至彻夜难眠,四姑娘更是在闺房哭红了眼,好在寻到一药方可缓解殿下痛楚......这才将七姑娘送来为殿下治疾......」